4.青涩的果子（二）
查越笒最近老被赵庭之有意无意的“缠着”，比如，吃食堂的时候，他就想自来熟一样，和郑同也钱筱雨打了个招呼就坐到她身边吃饭了，导致他们三个莫名其妙的相顾无言。比如，有时候晚自习下课，高三下课迟，他会偷偷溜出来找她说话。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了，“你这么闲的吗？”
他摇头，“不啊，我很忙的”
“那你干嘛老是跟着我？”
他耸耸肩：“用意很明显啊，我喜欢你”
她翻了个白眼，一脸假笑：“我谢谢你喜欢我哦，谢谢你全家”，说完招呼了不远处正骑着车的郑同也，一屁股坐上去，“快走快走，哎呀，别回头看了”。
郑同也骑着车：“可以啊你，最近赵学长追你追的挺紧的啊”
她收收书包袋子，不以为然：“我觉得他就是闲着无聊吧”
“阿笒，你有没有觉得……”
“嗯？”
“你总是把别人抵在门外，你好像不太容易去相信别人”
“没有吧，你看咱两关系不是挺好的”
“咱两是挺好的，可只是我而已，你拒绝过很多人。我知道你不想和那些女生交朋友，你也觉得那些男孩子很无聊，可是阿笒，说实话，你拒绝他们的时候，很冷漠。你是不是以前经历过什么？留下了什么……”
她垂头晃着脚，看着地上的影子在路灯下由长变短，由短变长，路上来往车辆很多，行人也很多，“大同，你说的可能对，我是个胆小的人，有时候我不确定相信一个人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样的，那干脆谁也不要相信好了，这是最简单省事的方法。”
“那我还挺幸运啊”
“哈哈哈，那是”
郑同也像往常一样，停在了宵夜铺子，临走前他想起来了什么，叫住她：“那天你送给阿树的东西，嗯……被俞曼曼看到了”
她一顿，“然后呢……”
“打开礼盒看到里面的东西，阿树脸都黑了，俞曼曼笑死了，你知道你自己送的是什么吗你就给人家了”
“里面是什么……”
“是冬虫夏草啊！！你说你再怎么样也不能送人家赝品吧，冬虫夏草？哼，你能送的起这个？”
她摸摸鼻子，这个嘛，她是送的起的，但她不知道那里面是冬虫夏草啊，包装那么好看她以为是巧克力或者牛奶之类的呢。
这可搞笑了，他们肯定都觉得她送的一点也不真诚，哎，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失策失策。
“对了，阿笒，最近我感觉方妍心情不太好，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她摇摇头，“我回头给你问问吧”
“行”
隔天一大早，她就醒了，拉开窗帘，天还未亮透，就快要冬天了，这个小区的景色比公园的还美，根本感觉不出来即将冬季，在寒霜凝露的空气中真比画的还鲜明。
她在害怕什么呢？她记得小学的时候，她有一个玩的很好的朋友，那个朋友说她家里很穷，她就每天开开心心的给她买饭，给她买文具，给她带零食，当看到那个女生开心的表情时，她觉得很满足。可直到有一天，她去厕所，在门外面听到，那个女生在和另一个女生笑，是因为她们觉得查越笒很傻，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还带那么多国内都买不到的零食送给她吃，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傻妞。
她很伤心，是因为她觉得她付出了真心，可最后她付出真心的那个人告诉她是在耍她。她默然走回教室，把她放进那个女生抽屉里的零食、文具、水果全都“哗啦啦”倒进了垃圾桶，抱起自己的书包换了座位。
这是她人生的第一个警示。
第二个警示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她被绑架过。
回忆到这儿，查越笒用手覆住眼睛，她是个小心翼翼又不愿意小心翼翼的人，这样的她，终究要比别人活得累一些。
早读的时候，钱筱雨悄悄对她说：“阿笒，你知道吗？骆嘉树和俞曼曼分手了！”
她摊开英语课本，“为了什么分手的呢？”不会是因为她那一盒冬虫夏草吧？那她罪过就大了。
“不知道，据说是因为俞曼曼碰见有女生给骆嘉树送东西来着”
她手一僵，脖子艰难的转过去，“是……吗……”
钱筱雨点点头，“你说，那个女生也太那什么了，人家都有女朋友了，还送东西，真的是……”
她彻底呆了——完了，是因为她，一对鸳鸯活生生的就这么散了，后天雷阵雨老天爷会不会一个雷劈死她啊……
她僵硬的读着英语，脑子里在想，是不是要去道个歉或者解释一下？做人不能良心啊！
她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挨到了晚自习课间，她本来想去买盒巧克力作为道歉的，后来一想，这还哪能再送东西啊，再纯洁也要被误会了。
她先找了郑同也。
郑同也睡眼惺忪的看着面前这个一直抠着手指的女生，相当的疑惑：“阿笒，你手上被虫子咬了吗？我这儿有风油精，你要吗？我都困死了，风油精对于我已经完全没有效果了。”说完又打了个呵欠。
她压低声音：“大同，问你件事”
“我不是故意八卦的啊，我只是问一下骆嘉树和他女朋友是怎么分手的啊？”
郑同也揉揉眼睛，格外的“风情万种”，“啊？阿树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吧？”，说完还没有等她回复就回头喊“阿树，出来一下！”
说完他又打了个呵欠告诉她他要回去补觉了。
查越笒深呼吸，让自己放松，骆嘉树已经走了出来，低头看着她。
“你找我？”
“嗯……是这样的”，她得好好斟酌一下用词和语气，毕竟人家刚失恋了不是，心情一定是不太好的，而且这个恋还可能是因为她的一个无心举动而失的不是……那她更要小心说话了。
“我今天早上听到了这个消息，很为你难过，但你不要太伤心，凡事有因有果，把因解了，‘果’就可以重新开始了对不对？”她漂亮的眼睛里都是询问，骆嘉树觉得有些好笑。
“就算因解开了，也不会有‘果’，还有，我的确失恋了，但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要想多。”
“那……”太好了。
“但有一半原因也是从你开始的，所以作为补偿，你今晚请我吃麻辣烫吧？”
“可我晚上……”和郑同也约好了去吃哈根达斯的啊……
“我失恋了，我很难过，你不打算陪陪我吗？”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听起来好像真的有些可怜，一双黑如墨的眼睛带有情绪的看着她。
她向后退了一步，干笑两声，别这样……你这有点撩人啊，她心想。
“你搞错了吧，我又不是知心姐姐”
算了算了，她理亏。“好吧，你想去吃哪家麻辣烫，我请你”
放学后，他们真的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麻辣烫店，这家店的点名也很有意思，叫“风云天下”，敢情店主喜欢看武侠片啊……
骆嘉树点了一碗，她没有点，热乎乎的空调，热乎乎的麻辣烫，她的脑袋和身体也热乎乎的。
他吃了一半，忽然开口：“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其实不喜欢俞曼曼”
“奥”，她眼睛盯着刚买的《读者》，但有点读不下去了。
骆嘉树撑着脸看她，静静地说：“你很爱看书”
“对”
“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也很爱看书”
她翻页的手指一顿，紧接着又翻了一页，自己这是在干嘛？读你的书吧，不要八卦。
“那你既然有喜欢的女孩子，干嘛还要和俞曼曼谈恋爱”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你少了什么？你缺爱呢还是缺心眼呢？”
骆嘉树喝了一口热汤，朦胧的热气在空中蒸发，“你说得对，我可能是缺爱”
她差点噗的一声笑出来，抬头看他，到了嘴角的话和笑容又给憋了回去。
她好像真的在骆嘉树的眼睛里看到悲伤。
——
快要期末考了，也就意味着要分科分班了，钱筱雨叹气地说：“你和小妍语文都好好，我作文真的太不行了，阿笒，你和小妍帮帮我呗”。
她轻拍钱筱雨的肩膀：“达令，别开玩笑了，你数学一门抵我语文快三十分了”
“我昨天去语文办公室问问题，老师在那儿说你两呢”
“说我什么？”
“说你看的书很广，什么都看一点，方妍爱看偏理性的书，但论考场写作文，理性比广度更重要，不是说你写的不好，而是你的切入点有时候和别人不一样，不是每个老师都喜欢你的写作风格的”
她哦了一声，耸耸肩：“我无所谓啊”，查越笒悄悄凑近钱筱雨的耳朵边上，低声问：“方妍是不是很讨厌大同啊？”
钱筱雨表情有些怪：“没有吧，方妍她也不是讨厌大同，就是……她好像有一个很喜欢的男孩子，而且那个男孩子对她很好。”
她挑眉，“这样啊，哎……可怜痴情人”。
钱筱雨问她：“哎，阿笒，你是不是最近和隔壁班的骆嘉树关系挺好的啊？”
她不可思议地立马否认：“哪有？！”
“可是……你知道吗，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传闻是关于你插足骆嘉树和俞曼曼的……”
她放下课本，这也太冤枉了，她看着钱筱雨，问道：“你觉得呢？”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啊，可是舆论是很可怕的，再说了，你长得这么漂亮，那些女生会嫉妒，再加上之前那些想追你又追不到的男生，万一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那你就岌岌可危了啊……”
她点点头，“嗯……有道理，怪我长得太引人注目了。”
钱筱雨：“……”
“查越笒，外面有人找你”
她向外看去，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个子娇小，长相如同清水出芙蓉，钱筱雨看到惊讶地一下子拉住她，“那个就是俞曼曼吧！”
她不想成为风暴中心啊，安抚性的拍拍钱筱雨的手，稳稳当当地走出去，班上渐渐安静下来，似乎都等着看好戏。
“我是俞曼曼”，很开门见山。
“哦，我是查越笒”
对面的女生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干脆，以为她在开她玩笑，顿时有些不开心。
“你就是那个经常缠着骆嘉树的女生吧”
“咳，俞曼曼同学，我很明白一个失恋女生情绪是不稳定的，容易胡思乱想，但你不能抓到谁就咬谁吧？”
她冷笑，“敢做不敢认？那天……”她突然踮起脚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那天……骆嘉树收到一件礼物，是你送的吧？还有你总是去他们班找那个郑同也，也是因为你想通过郑同也来横插一脚吧………我可都看见了”
“我可都看见了”，她又抬高声调复述了一遍。
看来……长的天然去雕饰，性格可不一定啊……
“同学，我允许你心情不好发发脾气，就算了，可能你不带脑子就来找茬就不太好了吧”，她抱着臂，挑眉抬起下巴看着她。
芙蓉俞曼曼何时见过查越笒这种架势的，顿时脸就红了，眼眶也红了，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尤其是这个美人长的尤为楚楚动人，红着眼眶的时候最能激起英雄的保护欲，恨不得如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
果然，这个时候有人“看不下去了”，“查越笒，人家肯定是看见什么了，要不然干嘛污蔑你”
“就是啊……你要不要道个歉啊”
舆论如山倒，倒向弱者，何况这个弱者刚刚经历了痛彻心扉的失恋期。
她指着刚来围观的郑同也说：“我总去找他是因为我和他是好朋友，你如果非要把我两的友情性质想的那么恶心，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觉得自己没必要解释什么了”。
钱筱雨嗓音柔柔，“她和骆嘉树根本什么就没有，同学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吧”。
郑同也对查越笒刚才那一番“正直”的话有些感动，看着俞曼曼的脸小心的说，“曼曼，我是阿树的哥儿们，我的话你总能信吧，阿笒她和我阿树真没什么，我对天发誓”
方妍没有说话，抿着嘴唇，脸有些苍白，一声不吭。旁边钱筱雨捣捣她胳膊，“小妍，你也说两句啊”。
方妍依旧抿着唇，刚说了一个：“我……”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不过，这个紧张气氛只维持了几秒就被打破。
“俞曼曼”，一个慵懒又有点严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大家眼睛刷刷扫去，哇，可以免费看两场好戏哎——高三的学长赵庭之居然来了他们高一部！
赵庭之快速理清形势，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俞曼曼，你无不无聊，都和你说了，她的喜欢的人是我，你的脑子呢”。
俞曼曼脸更红了，“学长你怎么也帮她说话啊”
不知道人群里谁清清楚楚的喊了一声，“骆嘉树来了！”，围观者纷纷让出了一条路。
骆嘉树走到两人中间，面对俞曼曼站定，说道：“俞曼曼？你可以回去了，你不觉得这样很无理取闹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俞曼曼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
班长肖栖栖也出来了，看着围观群众厉色说道：“都站在这儿干什么！等着老师过来一起看热闹么！回教室自习！”，又扭头皱着眉低声道，“骆嘉树，希望你在十分钟内把你的私事处理好，你的分科表还没交给我，抓紧。”
他点点头，示意俞曼曼和查越笒去走廊拐角，赵庭之也跟来。
“对不起”，骆嘉树第一句，是对查越笒的道歉。
她没好气，毕竟谁无缘无故当了冤大头被当做第三者还能保持大度。可她还是冷着脸平静的说，“这件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但希望你解释清楚。俞曼曼同学，希望你下次有点心好么，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别人头上扣”。
俞曼曼依旧不甘心，声泪俱下：“阿树……阿树……我不想分手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道歉，谈恋爱是我们两个的事，你不要管我爸爸说什么，是我疑神疑鬼，是我不对，我们还像之前一样……好不好……”越说声音越小，抽噎声传来，查越笒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为什么在分手的时候，女生总是脆弱的一方，来祈求对方回头呢？那和乞丐有什么不同，到最后得到的也是别人不屑一顾的施舍。
骆嘉树递了张纸，语气生冷，“俞曼曼我们已经分手了，当初我们都说好的，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可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回去吧”。
她哭泣声立马涨了一个声调，“那个女生到底是谁！你这么喜欢她在乎她当初干嘛要答应和我在一起啊！”通红的眼睛带着悲伤和质问。
骆嘉树沉默，赵庭之看不下去了，“我知道这件事我不应该插手，可是如果曼曼说的是真的，那你也太差劲了，还让别人当替罪羊么？”
她站在旁边叹气，俞曼曼的泪水就像黄豆粒子颗颗往下掉，这要让多少男生心疼啊……她觉得照这样哭下去，一张纸是远远不够的，她默默地又递出了一包纸，一共十张应该够了吧……
“我讨厌你们！”说完俞曼曼甩开查越笒的手，转头跑走了。
骆嘉树什么也没说走回了教室，按照小说里的情节发展，这时候男主角不应该是饱含苦楚，眼里噙泪，站在风里看着女主角消失在远方，然后他想追又生生忍了下来，一圈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再然后……再然后，墙上留下了一个血印子……再再然后，女主角得知真相又和男主角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么……
好吧，小说毕竟还只是小说，普通人的思路应该不是这样吧，比如眼前的例子就证明——男主角可以很狠心，可以很决绝，可以很不留余地……
赵庭之看着她又一个人出神，拍拍她的头，“发什么呆，你也是心大，被当成第三者还这么没心没肺”。
她白他一眼，“那是因为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怎么这么闲？你不是快要高考了么？”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她，嗤笑一声，“我已经被N大提前录取了，还有，你哪有乃大？宰相肚里能撑船还差不多”。
“呸，流氓！关你什么事”，她快步走进班上，打了个哆嗦——她听到了老班的几十米开外的一声咳嗽，老班最反对的就是男女关系不正常，现在这个点她可不想再无事生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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