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修礼和花千树看着这样的虞九乔有些发愁，但女孩子家的心事，他们就算是有心开导，虞九乔也听不见啊。
崔同和金元也是愁得慌。
金元甚至悄悄给崔芊芊打电话，问她虞九乔最近有没有小秘密讲给她听。崔芊芊哭笑不得，大致了解了下前因后果，稍微琢磨了一下，便让崔同和金元不要多问，如果虞九乔不想说的话也别逼她。
于是两夫妻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虞九乔此刻心思不知道在哪，三人处得相当盲目。
距离开学还有一周多的时间，虞九乔消沉了将近一周，每天不言不语的，饭也照做，只是咸了淡了不能太挑剔。衣服也洗，只是经常忘记拿出来晾晒。家务也做，只是很容易逮着一个地方反复磋磨。
金元看着很不安，虞九乔长这么大，除了最开始来家里的那一两年，何曾这样让他们担心过。
偏偏问了也不说。
金元都想去虞九乔外婆的墓前祈祷了。
好在虞九乔这个人的自救意识还算强大，一旦她长时间陷入某种莫名消极的情绪里，而这种情绪又影响到她的生活时，她就会潜意识地想远离。
生平第一次失恋，她难过了好几天，在她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时，在习惯了自哀自伤之前，她奇迹般地强行将自己摘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到了及时止损，至少崔同家的生活表面上看只混乱了几天，就渐渐回到正规。
夫妻俩悄悄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是失魂落魄了。
修礼和花千树也暗中惊奇，前几天还是伤春悲秋的气氛，怎么一夜之间就去了个七七八八呢。
修礼不放心，虞九乔一周来的第一次出门，他扯上花千树一起去了。
这又是一件让他们惊奇的事情。
虞九乔见的人是方澜。
两人在一个甜品店里见面，虞九乔先把早上起来坐好的点心给方澜。
“就当做生日礼物吧，虽然迟了。”
方澜挖了一口冰淇淋，好奇地打开盒子看看，随即赞叹：“哇！凤梨酥！好久没有吃你做的了。”
她迫不及待拿出一个，一口咬掉半个。
虞九乔有些受不了：“冰淇淋已经够甜了，你还吃这个不嫌腻啊！带回去吃吧，又没人跟你抢。”
方澜：“带回去就被他们分了，我得先吃几个。”
虞九乔抿了抿唇，方澜正吃得欢，她问：“谁们？”
方澜咽下一口冰淇淋，这两个字进到她耳朵里，她突然被刺到了似的，有一瞬间接不上话：“谁们...就...他们。”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虞九乔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家里都有谁虞九乔是很清楚的。
虞九乔看着方澜卡壳的样子，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这是方澜，是她认识了很多年的人，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当真要让另外一个人成为悬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吗？
邱远重要？还是方澜重要？
之前从来没有这样横向对比过，现在发现原来这两人就是她现下所处的烦恼中心时，这答案得出得轻而易举。
方澜一直瞒着自己，虞九乔大约猜得到她的想法，不过是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她。方澜这样的天之骄女，人生顺遂，生活诸事也烦不到她，可能是头一次遇到别人帮助不了的，只能由她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事。
偏偏第一件就这么棘手，如果换做自己，也未必处理得好，原谅方澜的鸵鸟心态吧，虞九乔想。
她看着方澜：“你爸，你妈，还有...邱远？”
方澜手里的调羹掉落在餐盘上，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和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先后落入虞九乔的耳朵里和眼睛里。
虞九乔不打算安抚她，对方澜这样的性格，她要是松口了，方澜只会退得更远。
虞九乔：“还不想说吗？”
方澜下意识地摇摇头，她还没有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只是顺口问出：“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傻瓜心口不一，先认下了。
虞九乔不闪不避：“你生日那天中午，我没有跟你打招呼，提着蛋糕去找你，正好听到了一些。”
方澜在惊慌失措的路上越走越急，她都要喘起来了。
她匆忙拉住虞九乔的手：“九乔，你，你怪不怪我？”
虞九乔拍了拍她的手：“别急。你要是再这么一惊一乍下去，餐厅里的人都要看过来了。”
这句话起了些作用，方澜慢慢坐下来。
虞九乔看见了。
虞九乔消失了好几天。
虞九乔带着凤梨酥来找自己了。
那是不是说，是不是说...
虞九乔：“坦白从宽。以前你为什么瞒着我就不提了，我们把它跨过去，好吗？”
方澜糊里糊涂的，总觉得没有明白虞九乔的意思。
跨过去？揭过去？忽略它？
这是虞九乔的态度，方澜虽不明白，一直以来的习惯让她在听到来自虞九乔的祈使句时先点了头。
虞九乔：“那好。跟我说说吧，就像以前一样，说说你跟邱远的事。”
方澜就这样被她一步一步带着，将之前被她遗忘的，后来被她想起的，包括情书时间在内的，全部说给虞九乔听。
虞九乔的心在方澜娓娓道来的声音里逐渐变得苦涩，在过去的几天里她推断过上百次的情况，一一应对了。
方澜越说越顺畅，越说越多，雪地里的，聚会上的，度假时的，庙会时的，以及后来发现虞九乔的笔记上出现邱远名字时的，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事无巨细全部交待了。
这里更多的是虞九乔没有想到的。
她模模糊糊地回忆，方澜说的去庙会，不就是自己跟霍嘉晴也在的那天吗？
她很用力想将那天发生的事情想起来，却只记得霍嘉晴带着自己从庙会离开的情形，那时候霍嘉晴就发现了吗？
方澜咬着嘴唇后悔不迭，她怎么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傻到这种程度。
虞九乔的脸色忽明忽暗的，方澜觉得自己刚才吃下去的冰淇淋快要将她的心都冻住了。
快开口说点什么，九乔，你快说点什么。
虞九乔在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短暂回了神，她看了一眼方澜：“说完了？”
方澜忐忑地点头。
完了怯怯地补充一句：“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虞九乔沉默了一下，淡淡地回：“没有了。”
方澜先离开，离开前怕虞九乔回去后想起什么再不理自己，强行要求虞九乔开学前要去自己家里一次，她说要亲自下厨给虞九乔煮饭吃。
虞九乔对方澜的厨艺敬谢不敏，却不想在这样的时刻拒绝她，于是说好。
方澜刚走出餐厅，虞九乔还在对着她吃空的盘子发呆，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她回过头，是桃园的熟客董染。
刚才对着方澜一套一套的虞九乔瞬间变脸。
董染笑眯眯地看着虞九乔层次丰富的脸色，十分轻巧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精彩，不小心就听完了全程。”
虞九乔：“.......”
董染起身坐到虞九乔对面，她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虞九乔看着她落座，看着她神秘兮兮地开口：“她说的邱远，该不会是你们同年级的那位吧？”
这世界原来这么小，虞九乔的心情短时间内几经辗转，几乎快要忘了此前自伤的时候了。
她认命似地点点头，直觉接下来可能会有她不想听到的东西。
果然。
董染哈哈笑：“这臭小子运气未免太好了吧！上学期非缠着她让她介绍人给他学雕塑，说是要送给什么人。前几天好像雕好了，给他高兴坏了。”
董染观察了一下虞九乔的脸色，还好。
于是她大着胆子继续说：“这时间点我算了算，不会是....”
虞九乔此时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了，接二连三的事实摆在她面前，已经砸得她起不了躲避的心思了，除了面对，除了接受，还能怎样。
虞九乔打破静默：“...可能就是吧。”
董染伸出一只手安抚似地拍拍她的肩膀：“我懂你！”
虞九乔干笑了一下。
两人沉默的对坐着，气氛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董染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店里的空调有点凉，她说：“你有事吗？要不要陪我去剪个头发？”
霍嘉晴抱着书从书店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刚想叫车，就看见路对面站着两个女孩。
霍嘉晴的眼睛在那里停留了一下，然乎似乎想要看清什么似的，眯了起来。
虞九乔跟董染道别，一下午的相处，虞九乔知道董染已经考上A大了，或许是因为高考完比较放松的原因，虞九乔觉得她相比备考那段时间要开朗了许多，总是笑意盈盈的，让人看着就心情好。
她目送董染走远，也转身往车站的方向走去。
一辆车子在她身后鸣笛。
霍嘉晴打开车窗，伸出头对她说：“上车。”
虞九乔有些意外，这么晚了还能遇到霍嘉晴。
她绕到另一侧上了车，霍嘉晴盯着她看的目光有些沉，她带着疑问反看回去。
哪知那人一伸手，几下就把她的头发抓得凌乱不堪。
虞九乔：“喂！”
车窗外一排排闪过的霓虹灯在霍嘉晴脸上打出漂亮的光影，虞九乔抬头的瞬间捕捉到他明亮又温暖的笑容，霍嘉晴在虞九乔逐渐斑斓的视线里悠悠开口：“果然，还是短发最好看。”
一如初见。
虞九乔抬手摸了摸，好不好看她不在意，倒是轻松了不少。
霍嘉晴看着她：“已经好了？”
虞九乔先是愣了一下，直直望进霍嘉晴的眼睛里，随即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呢，比想象的快。”
虞九乔：“让你担心了吧，已经没事了。”
霍嘉晴不置可否。
车里渐渐安静下来，他一只手臂架在车窗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九乔因为劳了大半天的神，一旦静下来，身体先于意识，悄悄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床上，虞九乔揉着额头坐起来，恰好金元推门进来，她想临睡前再看虞九乔一眼。
虞九乔眼睛还没睁开：“我怎么睡着了？”
金元到她床边坐下，忍不住数落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睡得人事不省让人背回来呢？”
虞九乔睁开眼睛：“背回来的？啊，我想起来了，跟霍嘉晴一起回来的。”
金元无奈道：“就算关系再好，嘉晴到底是男孩子，让人看见了不好。下次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虞九乔摆摆手，起身下床洗漱：“霍嘉晴的话没关系啦。”
金元暗骂她不该大条的时候大条，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带过来一样东西，说交给你。”
虞九乔停住脚步，转身看见书桌上果然多了一样东西，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应该是画册。
好像是很久没看到霍嘉晴画的东西了。
金元看见她又放回书桌上：“不看看吗？”
虞九乔：“等会儿再看吧，先去洗澡。”
金元看着她的背影直想叹气。
等她收拾完，金元已经去睡了，虞九乔关了大灯，只留下两个床头灯，在只有自己呼吸声的一片静寂中打开了那本画册。
这应该是霍嘉晴在乡下外婆家的时候随手画的，虞九乔挨页翻过去，画风不算精致，看得出大部分都是潦草的随笔，入目都是零碎而又生动的生活场景。
有夕阳下在池塘里捉鱼的大叔，有在厨房忙碌的老太太，还有树荫下随着风悠悠荡起的吊床，虞九乔想象得到霍嘉晴躺在上面的懒散样子。
她继续往后翻，这应该是他外婆院子里的石桌，出现频率很高，有时候上面放着一把蒲扇半个西瓜，有时候是几样刚摘下来还带着泥的蔬菜。甚至还出现过几盘看上去味道非常糟糕的食物，下面有霍嘉晴的随手笔记，多半是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在厨房瞎折腾的成果。
果园，谷场，溪流，朝阳。
他将他的一段生活全部缩影在这本册子里，虞九乔翻着他招猫逗狗的田间日常，渐渐嘴角上扬。
霍嘉晴给她这样东西，大概是想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等她全部看完时，竟也真正开怀了许多，没有什么能比存在在自然间的天地万物更能纾解人的心情，小失意若放进辽阔山景里，不值一提。
她将这本带着霍嘉晴气息的册子合起来放回顺着上，顺手将手机拿过来，居然已经是午夜了。
她想也没想便给霍嘉晴发了一条信息：“看完了，所以什么时候去秋名山？”
霍嘉晴外婆家的风景她是没机会一饱眼福了，去附近走走聊以慰藉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霍嘉晴应该是入睡了，第二天早上才回她：“我都可以，看你时间。”
回校之前的两天，虞九乔依照约定去方澜家，方妈妈正好在家，说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虞九乔了，让她常来，给两人做了一大桌菜便出门了。
两人吃完饭无所事事，方澜说想去外面玩，虞九乔提议去自己家河堤边上钓鱼，两个人坐在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下午也没见条鱼的踪影。
霍嘉晴傍晚跑步时从桥上经过，据他观察，从秋名山回来后，虞九乔应该是真的恢复了，他稍稍放了心。此刻看见桥下两个女孩说说笑笑的样子，他站定看了一会儿，一笑之后才离开。
花千树和修礼一人一棵树坐着，花千树的目光从桥上扫到桥下，见三个人都笑得傻乎乎的样子，转头对修礼说：“这下放心了？”
修礼正闭着眼睛小寐，模糊地“唔”了一声回应他。
花千树将掉在嘴巴里的草嚼了嚼，又侧过头看了修礼一眼，最近修礼好像很贪睡，如果没跟着虞九乔往外跑，花千树见他多半时间都在睡觉。
他沉静的目光静静地从虞九乔手腕上掠过，千云树种最近可能因为虞九乔心情变化的原因，一直都挺安分的，它尽力让自己变成一颗能舒缓主人情绪的养生物种，好像多少也起到了些作用。
除了虞九乔，他们的生活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怎么修礼的状态好像变了呢？
他因为树种而产生的不安不存在了？
还是有什么东西压制了树种，让修礼不用受其惊扰了？
他的念头转了几转，独独没有往自己身上转。若说有什么力量比树种更强大，那只能是它真正的主人花千树了。
修礼其实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他仔细周全地分析了一下，花千树没来之前，他离树种很近的时候才能睡得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花千树生活在一起久了的原因，他渐渐能从花千树身上感觉到以前树种才能给他的某种安宁。
但究根结底的原因他还是找不到，这一切的源头起自遇见树种，但源头的源头又该从哪里着手去查？
还有他一向省心的师父，这次却消失了那么久，其间只有寥寥几字的书信往来，连他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然后就是，自己好像越来越习惯在人间的生活了，守护虞九乔成了习惯，虽然她已经长大，有了伙伴，偶有的烦恼也超出了自己能帮助解决的范围，但在她身边看她成长这件事，他本身已经不会有任何疑问了。
(https://www.tiannaxs.com/tnw84363/2907804.html)
1秒记住天呐小说网：www.tiannaxs.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tianna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