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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崔芊芊把霍嘉晴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开,转身回到院子里数落虞九乔:“臭丫头!你哪里修来的福气啊,还有人把汤给你送到嘴边!”

  虞九乔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好啦姐!我知道你这几天做饭辛苦了,不过也是应该的,你看一年到头舅舅舅妈才能吃你几顿饭。”

  崔芊芊气结:“你就是仗着生病,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呀您?”

  虞九乔摸摸肚子:“不了,刚刚才喝完汤,还饱着呢。”

  崔芊芊:“......对了!虞九乔我告诉你哦!霍嘉晴虽然很好,但是你千万不能早恋,要是让我发现了,你就等着吧。”

  虞九乔简直要笑出声,崔芊芊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她摆摆手:“把心放到肚子里,做你的饭去吧!”

  她确实没有早恋的想法,再说对象怎么会扯到霍嘉晴,崔芊芊在家这几天怎么突然攒了一脑袋水,该控控了。

  她打发了崔芊芊,不禁又响起霍嘉晴说的话。期末考试的成绩她确实不满意,就算霍嘉晴不说,她也准备要收心的。但桃园的工作不能丢,她必须要为大学的学费考虑。

  那什么能丢呢?

  应该说,是什么导致了她这大半年的反常呢?

  答案在她心里简直再清晰不过。

  修礼和花千树在入夜后来看虞九乔。

  虞九乔吃了药,早早睡着了。

  他们刚到,就看见虞九乔手上的千云树种亮了起来,花千树奇怪道:“之前闪闪躲躲的,这一次怎么亮得这么大方?”

  修礼看了一眼树种,问花千树:“你说你之前也看见它亮过?”

  花千树点点头。

  修礼思索了一下,低声说:“这树种很少亮,我只看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在虞九乔生病的时候。”

  花千树想了想,他非常确定,他之前两次看到它亮,那时候虞九乔是健健康康的,不存在生病一说。

  细细想想,两次唯一的共同点是他当时或扶或碰了修礼,难道跟这有关系?这未免太莫名了。

  他又看了一眼树种,这次他的目光顿住了。

  树种好像变小了。

  虞九乔白天已经睡了很久,这时睡得很不安稳却也醒不过来。她呼吸急促,眉头紧锁,辗转反侧,整个人看起来不安极了。

  修礼走上前,将手覆在她额头上,虞九乔慢慢平静下来。

  虞九乔觉得自己大约是在梦里,她迷迷糊糊觉得身边有人,于是强迫自己睁开眼,身边站着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一个清清冷冷穿一身白袍的,正目光略带关切地看着自己,他的掌心正放在自己额头上,虞九乔听见他用哄孩子似的语气说:“不怕,睡吧。”

  虞九乔看不见他的手,却也知道那必定是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真好看,像一汪清泉,他的声音也真好听,似流水叮咚。

  另一个穿一身黑衣的站得稍微远了些,虞九乔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听见他对那白衣人说:“怎么了?做梦了吗?”

  白衣人头也没回地唔了一声。

  虞九乔看见那黑衣人两步走过来,弯下腰看着自己,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喂!不睡就醒过来,撒什么娇!”

  掌心有薄茧,擦着自己的脸有点疼。

  然后那黑衣人的手被白衣人拂了去,他也不恼,只笑着说:“小孩子就是娇气!”

  虞九乔看清了他的样子,一双漂亮含笑的桃花眼,声音低沉,肤色相比那通透的白衣人来说要暗一些。他明明说的是抱怨的话,脸上也并没有带笑容,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到底是什么人在她梦里呢?

  她成长到现在,身边的男性除了舅舅之外,最熟悉的就是霍嘉晴了,可霍嘉晴没有在这里。

  虞九乔的眼睛又从他们身上扫过。

  她确定此前不认识这两个身量高挑,俊雅似谪仙的人,可他们此刻的一举一动又让她觉得格外安心,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的安全感。

  明明是自己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又为何总觉得这样的熟悉感,好像从出生起就已经存在了。

  梦里什么都想不明白的虞九乔摇了摇头。

  白衣人的手从她额头掠到她肩上,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将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他轻声说:“睡吧,明天就好了。”

  他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虞九乔,虞九乔的意识在他轻轻的拍弄下缓缓下沉,仿佛回到了襁褓里,渐渐地睡得平静又安详。

  修礼直起身来,才看见虞九乔手腕上的树种不见了。

  回头一看,果然是花千树在拿着它把玩。

  花千树意识到他的目光,挑了挑眉:“今天就睡这儿吧,你也好久没有睡好了。”

  修礼原本疑惑的目光变得平静:“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花千树将树种丢给他,并不回他这个问题,只说:“你这人也真是的,明明跟它一起才睡得安稳,偏要搬去一个它影响不到的地方,留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修礼看着手心里的树种,自言自语似的:“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花千树已经在沙发上躺下,闻言带着睡意回了一句:“跟树种有关吧?这个胆大妄为的小东西是该治治了,都瞒着我干了些什么事。”

  他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床:“你是睡哪里,还是跟我睡沙发?”

  隔着一小段距离仍然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体温,花千树调整了一个惬意的姿势,慢慢陷入混沌。

  树种被放在两人之间,它今夜没个消停,明了又暗,暗了转明。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花千树吃了一惊。

  他好像处在一处山谷中,四周很是静寂,除了鸟兽的动静偶尔传来,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往远处看去,除了一处小院子,目光所到之处不是山路就是树木。

  这地方看起来过于荒芜,他皱着眉往那院子里看去,竟然给他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

  有人迹?

  走近了再看,院子里站着的是个小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他正抱着一跟枯枝,面朝着屋子里说着什么。

  不止一个人?

  花千树等了一会儿,只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生得白白嫩嫩,一双乌黑的眼睛点漆似的,只是肤色过于苍白,那孩子又往外走了几步,花千树这才看出来,好像是个带病的样子。

  白瓷一样的小娃娃开了口:“阿福,你拿这个回来干什么?”

  那被他唤作阿福的少年说:“少爷,我去找住持拿老爷夫人的家信,看见附近的村民正拉了木材往寺院送。我偷偷听了一下,说这根东西是有灵性的,只要能将它养成,保不准有福报呢。”

  白瓷小娃娃皱眉听着,那叫阿福的少年时不时抬眼看一下他的脸色。

  见他家少爷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阿福小步跑上前:“少爷,左右咱们也是闲着,你看这里静得很,别说人了,就是野兽闻了味儿都得绕着咱们走。”

  花千树闻了闻,这院子里是飘着一股草药味儿,味道极为古怪,确实不大好闻。

  他抓着小娃娃的衣袖摇了摇:“少爷跟阿福打个赌?要是少爷能把这东西养活了,阿福每天都去给你摘酸果儿吃,怎么样?”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得极为讨巧,白瓷小娃娃犹豫起来。

  他精力不大好,每日吃了药就躺着,阿福一个人实在寂寞,要是能找见事情给他做,也未尝不可。

  于是白瓷小娃娃点点头,他随手指了个地方:“种到那里去吧。”

  阿福乐颠颠地拿着铁锹去刨地,小娃娃搬了一张凳子坐到院子里看他忙,随口问道:“主持近来怎么样?”

  阿福一边挥着铁锹一边回他:“挺好的。主持说咱们才住了一年,夫人老爷的意思是等病养好了再回去,主持也是这个意思。”

  小娃娃哦了一声。

  阿福动作麻利,很快就将那枯枝安置好,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少爷今日想吃点什么?阿福给你做去。”

  小娃娃的神色淡淡的:“娘亲上次派人送来的吃食还有很多,你随便挑两样做吧,那些药材少放点,我不想吃。”

  阿福应了一声,往偏门的厨房走去。

  看来要换一些味道不那么明显的药材,阿福从那一堆金贵的药品里挑挑拣拣,斟酌着拿了几样,又撕下一点放进嘴里咀嚼了试试,这才开始煮饭。

  花千树一直看着,从他们的对话里不难猜出,这是一对主仆。只是来自什么样的人家,又是生了什么样的病,怎么舍得把这样一个金玉似的小人儿放在深山里将养?

  他回头看了看那小娃娃,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眼睛正看着阿福刚栽好的那树枝。

  阿福突然从厨房里匆匆走出来,从怀里掏出了什么递给那小娃娃:“对了少爷,这是夫人的书信。”

  小娃娃抬起手接过,阿福又回去厨房。

  花千树走到他身边,只见小娃娃展开了书信,花千树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他明明白白看见了四个字:修礼吾儿。

  花千树震惊地朝小娃娃看去,小修礼正专心看着书信,细细的眉头蹙着,又长又卷的睫毛一下一下扑扇着,他小小的嘴巴微微嘟起,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是个不太开心的样子。

  花千树不敢置信地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刚才的小娃娃不见了。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阿福种下的那棵枯枝只长高了一些,却还是个光秃秃的样子。

  他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青年从屋子里走向那枯枝,他端了碗水,弯下腰给那枯枝浇水,喃喃自语着:“你说你,怎么长不大呢?”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从枯枝上一掠而过:“看来我是真的没那好福气。阿福说养你是有福报的,可是这么久了,你连长大都不肯。”

  他温柔地拍了拍那枯枝:“不过也没关系,咱们两个做个伴,倒也自在。”

  虽然还没看见他的脸,但看见这个背影的一瞬间,花千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这番话,这个人是修礼的前世吗?

  不管他是不是修礼,这个身影自己一定见过!花千树觉得头都要炸了,他从哪里见过?

  他明明没有记忆,却怎么在看见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遥远又陌生的熟悉感?

  遥远是多远?又是从哪里来的熟悉感?

  他心底深处有一个混混沌沌的东西即将破茧而出,花千树直觉要抓住他问个清楚,他慌慌张张地大步走上前,朝那个背影伸出手,猛地一握!

  他抓了个空。

  花千树大口喘着气睁开眼睛,他的手还紧紧握着,他抬起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四周静悄悄的,修礼绵长的呼吸声传过来,他转过头看了看,虞九乔也还在睡着。

  花千树长长吐出一口气,翻了个身,旁边修礼睡着很安稳,平静下来的树种正静静地躺在他手边。

  是你吗?

  难道我也认识你吗?

  他把树种握在手心里,眼底里升起团团迷雾。

  修礼早上睁开眼的第一反应是去看虞九乔,她还没有醒。他走过去伸出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烧已经退了。

  这才想起了什么,扭过头一看,花千树正坐在窗台上,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目光有点奇怪,修礼:“?”

  花千树招招手,“过来。”

  修礼不知所以。

  “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你记忆里,有没有一个远在山里的小院子?”

  山里?小院子?

  修礼皱着眉头看着花千树:“一大早的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花千树深深地看着他:“没有吗?”

  修礼摇摇头,他不明白花千树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做梦还没醒?虞九乔没事了,走了,回去吧。”

  他这么说完,转过身去,在这一瞬间突然一个诡异的情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个在深山里住着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摇摇头,将这莫名其妙的画面驱逐出去。

  不过一个梦罢了。

  花千树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这一番动作,疑问却是越来越深。

  方澜生日这天,虞九乔特意在早上有空的时候用桃园的厨房做了个蛋糕放在冰箱里,忙过中午的用餐高峰期后,她想着反正寿星这天一定是在家的,晚上餐厅又会很忙不便离开,便趁这个时间提着蛋糕去方澜家。

  午后的阳光还很炽热,虞九乔尽量靠着墙边走,这个高档小区里静悄悄的,方澜家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热闹。

  她走到方澜家大门外,正想抬手按门铃,院子里传来的对话声让她在听到的一瞬间就收回脚步,转过身体靠墙站着。

  这堵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屏障,她不必担心被发现,虞九乔提着蛋糕的手紧得发白,另一只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邱远拉住方澜的胳膊:“你总得让我知道原因吧?开学前都还好好的,怎么上了两天课就不理我了?”

  方澜挣扎了几下,想甩开他的手:“放开。让他们看见了。”

  邱远巍然不动:“说出原因。”

  方澜恼道:“没有原因,就是不想理你了不行吗?”

  邱远不怒反笑:“生日也不邀请我,要不是我妈无意中说到,我可能就错过了。”

  方澜挣脱不开,气极了:“松不松开?我发现你胆大了啊邱远!不是你当初写情书不敢送的时候了?”

  邱远立马顺杆爬:“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都想起来了,也不是真的讨厌我吧?”

  说归说,邱远怕她疼,还是松开了她,拉她到一边的阴凉处站着。

  “年前聚会上遇到的时候,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后,你明明很开心。春节我跟我爸妈先去了美国,没有提前告诉你,等你们到了你看见我的时候,你妈说你笑得像朵花一样。”

  “这你不能否认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回来几天后就翻脸?”

  方澜闷头听着,一句话也不想回。

  但邱远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他看方澜不说话,便慢悠悠地自己分析起来:“不说话?那让我想想,好像是从开学那周的周三开始的,从上午课间我路过你们教室的时候起。”

  他真的摆出一幅算账的样子,方澜的心情渐渐低落。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讨厌我到信息都不肯回一个了?”

  方澜咬着嘴唇,纠结得眉心都皱成一团了。

  邱远看她被自己逼问着的痛苦样子,终究心下不忍,到底先松了口:“算了,今天你最大,我不请自来已经让你不开心了吧,这个问题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方澜想说没有,她没有不开心。

  邱远拍拍方澜的肩膀,先转了身:“进去吧,一会儿该找你了。”

  墙后的声音消失了,虞九乔身体紧贴着墙,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她闭着眼睛慢慢回想。

  一张被方澜踩在污泥里的信纸一角出现在她脑海里。

  那件事情过去了很久了,如果不说,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当时看到的名字是邱远吗?

  刚才邱远说小时候的事情,他和方澜是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他说方澜是春节过后才不理他的,她了解方澜的性子,她认定的朋友便不会随随便便不理人,她的教养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方澜也从不会瞒着自己什么事情,如果是刻意隐瞒她,那一定是跟自己有关系的。

  想来想去,虞九乔觉得,只有一个原因能说通。

  方澜发现自己对邱远那点不一样的心思了。

  没想到啊,方澜因为自己的原因,变得为难了。

  她不想用小丑形容自己,但眼下似乎就是这样。

  虞九乔慢慢睁开眼睛,提起掉在地上的蛋糕转身离开。她很庆幸这段时间没有人上门也没有人经过,没有人看见她难堪的样子。

  蛋糕碎了就碎了吧,方澜不缺蛋糕。

  只是要想一想怎么解释缺席她生日这件事了。

  不管她怎么拼命转移注意力,心里某处破了一个洞的感觉都让她无法忽视,从那里灌进来的凉意,让她在回去的一路上都觉得头重脚轻。

  蛋糕可能被她一个失力丢在什么地方了,记不得了。

  推开餐厅门的时候只有小孟在,她看见虞九乔脸色发白魂不守舍的样子,马上丢下手里的文件上前扶住她,一脸关切地问:“九乔,怎么了?是中暑了吗?”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大太阳,扶着虞九乔到就近的餐桌坐下:“真是的,都快九月了,还这么大太阳...”

  虞九乔两只冰凉的手抓上她的胳膊,打断了小孟的碎碎念:“孟姐,我不太舒服。”

  小孟手背放到她额头上试了试体温,惊讶道:“别是发烧了吧?你坐着别动,我去拿个温度计来。”

  小孟刚走开,玻璃门再一次被推开。

  有脚步声渐渐靠近。

  虞九乔睁开眼睛,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视线中,他不是应该在外婆家吗?

  霍嘉晴在她对面坐下来,没出声,静静地看着虞九乔。

  虞九乔视线与他相接,不自觉转开了眼睛。本来只是难过,现在被霍嘉晴这么一看,又无端增加了几分委屈。

  她只好再次闭上眼睛,不想让霍嘉晴看去了她此刻的难过。

  霍嘉晴的手轻轻叩了叩桌面,虞九乔动了动。

  “请假吧,我送你回去。”

  虞九乔的声音有几分低哑:“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仰躺在椅背上,神情淡淡的,脸色几近透明。高中这一年让她头发长了许多,似乎是一直忙的原因,她一直没剪,现在已经过肩了,有几缕长发被汗湿了,贴在她纤细雪白的脖颈上。

  霍嘉晴很想把它们拂下去。

  在昨天,他突然预感到什么似的,总担心方澜生日会出什么岔子。虞九乔喜欢谁是她的自由,哪怕是无望的喜欢,在被戳破之前,他都愿意看着她折腾。

  但真相总会有显山露水的一天。

  她早晚要面对。

  他匆忙定了票回来,想着最好是无事发生,在餐厅外看到虞九乔靠着椅子的一幕,他知道回来是对的。

  他看到过虞九乔全部的情绪,难过的,开心的,疲累的,雀跃的。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像现在这样的无力感。

  霍嘉晴现在还不懂,少女初初萌芽的那些小心思,如果不能被成全,又何止伤心落魄那么简单。

  更何况其中还夹杂了方澜,她占着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只是想阻止那脆弱在虞九乔身心蔓延。

  小孟拿着温度计回来,看见霍嘉晴坐在这里很是惊讶,她看了一眼好像睡着了一般的虞九乔,小声说:“来得真巧。我正想怎么把她送回去休息呢。”

  霍嘉晴站起来,接过了她手里的温度计:“我来。”

  小孟笑了笑:“刚好我后厨还有点事情,不麻烦的话,你把她送回去吧。”

  霍嘉晴:“谢谢小孟姐。她可能需要请几天假,不知...”

  小孟很快接道:“没事儿,到时候补假条就行了。红姐前几天刚说九乔这两个月辛苦了,要让她在开学前多休息几天呢。”

  霍嘉晴再次道谢,小孟离开后,他转身拍了拍虞九乔的肩膀。

  “你想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不好看了哟。”

  他将温度计放在前台上:“起来了,回去。”

  虞九乔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霍嘉晴身后走出去。

  一路无言。

  到了河堤边虞九乔才闷着声音开口:“不问问怎么了吗?”

  霍嘉晴看着河面上波光粼粼,此刻心里是意外的平静。

  他说:“最好不要说,我不太想听。”

  虞九乔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霍嘉晴平时说话的风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

  她转过头,河面上的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刺得她脸上痒痒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吹开它们:“长大了真不好。”

  霍嘉晴:“嗯。”

  虞九乔再想说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那些秘而不宣的小心思大概是瞒不过他的,他现在一反常态不想跟自己交流的样子,果然是觉得太麻烦了吧。

  也是,放假时还说自己心思没放在正事上。

  虞九乔本来就黯沉的心思上又多了一些自伤,实在是萎靡得很,整个人都想缩到地心里去。

  霍嘉晴像是感觉到了,看了她一眼:“及时止损,又不是天塌了。”

  虞九乔像是被敲了一棍,猛然间想到霍嘉晴回外婆家前问她的一个她当时觉得莫名奇妙的问题...现在看来...方澜和邱远,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吗?

  霍嘉晴从来都不是多话的性格,也从不会在背后说起第三人,虞九乔倒是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的想法。

  到了家门口了,虞九乔停住脚步,转过身子面对霍嘉晴:“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她有没有事霍嘉晴清楚得很,暂时不揭开她在嘴硬。

  她低着头的关系,霍嘉晴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几根碎发在阳光下随风起舞,轻柔多姿。

  霍嘉晴抬手按住它们,虞九乔有些意外头顶传来的温暖,她想抬头,无奈霍嘉晴的手劲有些大。

  那手按着她的头点了几下,又揉了揉,虞九乔一路神思混乱的,本来就懵的脑袋被他晃得越发眩晕。

  霍嘉晴松开手,虞九乔往后退了几步。

  她摸着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霍嘉晴。

  霍嘉晴笑了笑:“快点打起精神来,开学前我还想去秋玉山,要不要一起?”

  刚才温暖的力量和现在的笑容一起,好像把虞九乔从深渊里往上提了提,她突然觉得涌入身体的空气清新了一些,连带着心思都鲜活了几瞬。

  秋玉山是附近一坐颇有名气的山,虞九乔也还没有去过。

  等她调整好心情,就跟霍嘉晴一起去吧,她关上门的时候这样想。

  等她躺到床上闭上眼睛,温暖也好笑容也好,通通消失了。

  还是会难过。

  方澜的电话在晚上打过来,问虞九乔怎么没来,虞九乔说身体不舒服,过几天再给她庆祝,方澜叮嘱她好好休息,等好了要告诉她。

  虞九乔挂了电话,把脸埋在枕头里,像个鸵鸟一样,只想藏起来。

  在方澜面前,邱远这个名字,她连想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身影对现在的虞九乔来说,真不是一下子就能抹去的。十六七岁的年纪,虽然还不能真正明白情为何物,大约只是个春芽初动,但哪怕只是大半年的时光,也是慎而重之的,理应弥足珍贵。

  但他是另一个人的佳话,跟自己无关,从头到尾都没有关系。

  虞九乔捏着枕头的指尖泛白,一团糟的感觉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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