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日光之下，诸事顺遂，时间过得特别快。
高考结束，虞九乔打工的餐馆为了庆祝她高中毕业，特地搞了个聚餐。
两年来难得放松，又是虞九乔生平第一次喝酒，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晕晕乎乎地趴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霍嘉晴稍晚些接到小孟信息的时侯，正跟霍嘉阳在商场买东西，他撇下霍嘉阳，自己开了车过去，准备把虞九乔先送回去。
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虞九乔趴在后座上一动不动。
她还没完全清醒，车子在安静平稳中前行，这样缩着的感觉实在太好，高考已经结束了，她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放空就好。
“虞九乔，虞九乔，醒醒。”
虞九乔闻言将脸转了过来，才发现她的视线只能看到驾驶座的后背，于是她动了动，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霍嘉晴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怎么样？要不要停下来喝点水？”
虞九乔发觉靠着的感觉还是不如躺着，她摇摇晃晃往中央扶手上扑去，霍嘉晴一个没注意，她的脑袋就搁在了中央扶手上。
“太危险了，你坐好。”
虞九乔动也不动，好在很快就到家了，路上车也不多。
等红灯的时候霍嘉晴抽出一只手在那颗脑袋上抚了抚，虞九乔抬起一只手拍掉他的。
霍嘉晴：“没睡着啊？”
虞九乔：“嗯。”
霍嘉晴笑了起来：“那我们来聊聊？”
“聊什么？”
“读什么专业，哪个大学？”
虞九乔挣扎着坐了起来：“你这个人啊，没劲。刚考完就来说这些，喘口气不行吗？”
霍嘉晴抬手开了音乐，舒缓的钢琴曲缓缓流淌着。
“我要报C大建筑系，虞九乔，跟我一起好不好？”
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睛也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情况，用非常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这句早就想好的话。
他低低的声音跟轻柔的音乐和在一起，好像有让人不忍拒绝的魔力。
更何况，C大，原本就是虞九乔的第一目标。
车子在虞九乔家门口停下。
霍嘉晴转过头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虞九乔笑了笑：“干嘛要一起？我上自己的不行吗？”
霍嘉晴也笑了笑：“行啊。那你要报哪个学校？”
她双颊还留有微红，此刻眼睛都弯了起来：“C大。”
她下了车，霍嘉晴目送她摇摇晃晃地走进去，关上了门。
车子不知道停了多久，直到霍嘉晴的手机响起，里面传来霍嘉阳怒气值即将爆表的声音，霍嘉晴心情甚好地启动车子，往来时的方向折返而去。
霍嘉阳拎着七八个纸袋等着他，一上车就开嘲讽：“谢谢你还记得你亲姐在这里。”
霍嘉晴往外看了看：“秦阳哥呢？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霍嘉阳撇撇嘴：“随便一个小丫头的电话就能把他叫走，太没骨气了，重色轻友的。”
霍嘉晴闻言挑了挑眉，决定不插话为好。
“你刚才去哪了？怎么还有酒气？”
霍嘉晴也闻了闻：“有吗？我只闻到了香气。”
“我们俩都没有喷香水，你年纪轻轻的就嗅觉失灵了啊！这是病，我得告诉沈合米去。”
接下来毕业聚餐，报考学校，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虞九乔再回头看时，才意识到高中生活就这样结束了。
和霍嘉晴报了同一所学校，霍嘉晴建筑系，虞九乔国际贸易系。在等通知书的这段时间，霍嘉晴照例回外婆家，而虞九乔则跟红姐讲好了，在桃园一直做到开学。
通知书如期而至。
崔同金元虽然不想虞九乔也这么快就离开家里，但好在是本省的大学，不会特别远。这天晚上晚饭后，崔同拿出一本存折。
“九乔，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他把存折递给虞九乔：“这是你外婆留下的，她生前说，希望我们用这笔钱把你养大，我们为了让她如愿，就收下了。你就要上大学了，我和你舅妈觉得还是给你保存比较好，拿着吧。”
这存折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边角上有老物特有的残缺感。
她不想打开，也没必要。
她将存折推回去：“留着家里用吧，高中这几年我攒了一些钱，到了大学时间更宽松，学费和生活费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金元有些急：“这是你外婆的一番心意，她老人家要是在天上看着你这么辛苦，等以后我们可怎么面对她。”
虞九乔起身，坐到金元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舅舅舅妈对我已经很好了。再说我也不觉得辛苦，都已经成年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当的。”
“再说芊芊姐也是自己解决的啊，到我怎么就不行了？”
崔同看着虞九乔，一时间有些感慨。当初到自己家里是才白菜高的小娃娃，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两个姑娘都是不让家里人操心的性格，他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哪里没做好，怎么人到中年就有了可以养老了的想法。
当然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需要让他们费心的地方，可还多了去了。
虞九乔到底也没拿这笔钱，金元说不过她，最后一气之下：“行吧，留着给你当嫁妆得了。”
方澜和邱远被家里安排出国读书，她生日这天，约了虞九乔和霍嘉晴出来，既是庆祝，也是践行。
席间虞九乔笑说以前跟方澜玩笑时说过，等以后方澜有了喜欢的人，她一定要把方澜的糗事一件一件说给那人听。但现在这人是邱远，鉴于他表现不错，虞九乔说，暂时保留吧。
方澜只低着头傻笑。
等方澜起身去洗手间时，她趁机叮嘱邱远：“以后山高水远的，我就把方澜托付给你了，一定要对她好一些，看得严一些，她人傻事多，一不留神就被欺负了。”
邱远听得认真。
“她做错事的时候要直白点说，太委婉了她听不出来，但是别让她哭。”
虞九乔还想说什么，忽然想起这两人认识的时间比跟自己好久，又觉得没什么好交待的了。
不管她放不放心，方澜终究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该她面对的，谁都无法替代。
邱远看她欲言又止，十分及时地接上话：“我懂。谢谢你九乔，方澜这些年，幸好有你。”
他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象征性地碰了碰虞九乔的饮料杯，然后一饮而尽。
虞九乔想，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回去的时候有些晚，虞九乔这次一滴酒也没碰，邱远和霍嘉晴喝了一些。她偏过头看了看霍嘉晴，他面容沉静，没有失态的样子，还好。
好像今天一直都挺安静的？
虞九乔忍不住问出口：“你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怎么了？”
虞九乔在外，霍嘉晴在里，两人并肩走着。
偶尔有经过的车灯打在他们身上，霍嘉晴将虞九乔拉到里面的一侧才开口。
“你...还喜欢邱远吗？”
这是虞九乔第一次从霍嘉晴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霍嘉晴很少提到别人，更遑论这个人，是默契也好是体贴也好，他从来不让虞九乔为难。
虞九乔收回她略带惊讶的目光，目视着前方，摇了摇头。
“那时候不懂事，小孩子家家的，哪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霍嘉晴：“是吗。”
“是啊。对了，东西都整理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学校？”
霍嘉晴想了想：“提前几天吧，先去熟悉一下环境。”
虞九乔深以为然：“好。我也好去找个工作。”
“你脑子里除了赚钱，还能装点别的吗？”
“不能了。赚钱第一重要，我得养活自己呀！”
报到后的第三天，虞九乔凭借高中积攒的丰富经验，在校园外的西餐厅找到了她人生的第二份工作。
为了庆祝还特地拉着霍嘉晴出来吃饭。
修礼和花千树慢悠悠跟在两人后面。
“就这样不回去了吗？总觉得有点可惜。”花千树扯着领口说，九月初天气还很热，他又是一身黑，几乎是个行走的烤串。
修礼余光看见他衣服几乎要被扯掉了，有碍观瞻，干脆一抬手给他罩了个顶。
花千树扯衣服的手顿住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门口那棵老槐树不能砍了用，院子里过夜的动物别想煮了吃。”
花千树嗤了一声。
“小灰也不是给你做烤串用的，你放过它吧。”
看在头顶这个遮光神器的份上，花千树想，还是不要说一些让修礼上火的话了。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那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霍嘉晴那里都是臭小子我不习惯，虞九乔那里呢，又都是女孩子，不方便。”
修礼皱眉思索了下，确实，虞九乔至少在这里四年。
他向周围看了看，一栋栋建筑物在他眼里变得透明，他四下搜寻适合他们居住的地方。
西北两座，正南一座，繁华都市里，留给寺庙的空间实在不多。
花千树看他手指一点一点，就知道多半又要住到寺庙里去了。
他耸了耸肩，决定不干扰修礼的决定。
除了刚开始军训的那段时间比较辛苦外，虞九乔觉得大学生活稍微有点无聊，跟水深火热的高中比起来，现在的课程算不上密集，兼职之外还有一些时间，对闲不下来的她来说，时间是不能被白白度过的。
霍嘉晴发了她一份自己的课程表，虞九乔把两人重合的休息时间圈起来，利用这段时间首先把附近想去的地方先走了一遍。
深秋的某天爬某座山时，歇脚的间隙两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小径台阶上，秋日高阳高照，入目满山秋色如金，两人一直持续的交谈在这一刻渐渐沉默下来。虞九乔从脚下捡起几片枯黄的叶子顺着脉络撕着玩，忽然听见旁边的霍嘉晴再度开口，他说：“虞九乔，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虞九乔将这话在脑袋里过了三遍，最终还是惊得掉了叶子，侧头去看他。
霍嘉晴也正看着她，他意料中的看到了她眼里的困惑。
他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刻的温柔和温存比周遭秋色还盛，印在虞九乔眼睛里，如被神明蛊惑了心智，让她的困惑又升了一个等级，越发呆愣了。
她看着霍嘉晴转了身体对着自己，看见他伸出双手握上她的肩头，用虞九乔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说着虞九乔来不及反应的话。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给你时间慢慢想，有问题打电话给我，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虞九乔觉得自己像个录音机，录下来了忍不住在脑袋里重复播放。
她在无数冲击着她的疑问里迅速抓住一个重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今天还能一起回去吗？”
霍嘉晴有些吃惊地收了她楞楞看着他的眼神，忍不住笑出了声，多年来积郁在心里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都随着这一笑离他而去了，是轻松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走到了这里，他突然就不想再等了，想未来几十个春夏秋冬的景色里，都有她陪着一起。
他拍拍她的头，满足于刚收获到的几分依赖几分不舍，“当然一起。”
霍嘉晴一夜无梦，天亮了还未醒，直到同宿舍的人来摇醒他，“喂霍嘉晴！楼下有人找。”
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挥开那人的手。
“还没醒吗？真让人羡慕啊，怎么没有妹子等我，别说起床了，不睡都行！”
旁边有人接着他的话说：“别想啦兄弟！人那是青梅竹马羡煞旁人，你看你也没有青梅，实在不行有竹马也可以发展一下。”
被调侃的人抓起枕头丢过去：“滚你大爷！”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话陆陆续续钻入霍嘉晴耳朵里，他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楼下，有人，妹子，等。
他移开罩在眼睛上的手，迅速翻身下床，几步跨到窗边往楼下看去。
真的是虞九乔，霍嘉晴胡乱洗了脸衣服都没换急匆匆下楼，他急于求证。
虞九乔笑吟吟地站着，看着霍嘉晴一脸懵地从楼道里走出来，“意外吗？”
霍嘉晴一手挠着头在她面前站定，“怎么这么早？”
虞九乔：“清醒了吗？”
霍嘉晴看着她：“嗯。”
虞九乔：“那我说了？”
霍嘉晴还是看着她，自我感觉心如雷跳了，面上倒是很淡定。
他额前的碎发还是湿的，眉毛和睫毛上也还沾着水珠，深秋的早上，这样湿漉漉的一张脸让人觉出了冷。
虞九乔不自觉抬起了一只手，用拇指拂过他的眉毛，将那眼看着要掉下来的水滴擦拭掉。
她手上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和他的脸颊轻触，随即分开，霍嘉晴微微睁大了眼睛。
虞九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不打招呼的到来肯定乱了霍嘉晴的节奏，这样才对，这样虞九乔就单方面地觉得自己昨天的震惊也不是那么丢脸了。
霍嘉晴的眼睛好似一下转成了深不见底，虞九乔快要看不出他的情绪。
她强自镇定地开口：“霍嘉晴，一起吧。”
霍嘉晴渐渐淡定下来，他有自信能等到虞九乔的回应，只是这句话...，“哪种一起？我们一直都是一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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