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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寻月草连忙伸出最长的部分阻拦:“哎哎!您还没说要怎么照应呢。”

  修礼手指一动,把寻月草放在地上,“少病少灾。这孩子身世可怜,你就当作是修行吧。”

  寻月草不敢再耽误修礼时间,扑动着枝叶围起来做一个抱拳送别的动作,“是。”

  修礼回头看了那三人一眼,同寻月草点了个头,随即转身离去。

  寻月草目送那一袭白袍在夜色中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才颠颠地蹦到路口那三人的面前。

  虞九乔手上的东西从修礼离开后就渐渐变暗,这会儿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丑玩意儿。

  寻月草擎着它豆大的脑容量勉强思考了一会儿,果然还是什么印象都没,爱咋咋地吧,这草不负责任地想着。

  眼前最重要的是让她先好起来。

  崔同额头上布满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他踢了踢蹲在地上的金元,“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

  金元鼓起眼睛一寸一寸地艰难移动着她的脑袋,仿佛那有千斤重。她毕生的勇气都耗在了这一瞥,四周黑漆漆的,除了脚下的火,再有点光亮的就是天边的几颗即将睡去的星星。

  她颤抖着说:“好...好像没有啊,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崔同沉默了一瞬,“...还往前走吗?”

  金元往崔同腿边挨了挨,小声问:“这离你们家祖坟还远吗?”

  崔同:“你又不是没来过,且有段距离呢。”

  寻月草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既不敢往前走也不想退回去的二人,心说人类真是麻烦,好像站在这里不动就能让虞九乔好起来似的。

  这颗老草顽心渐起,它四下里瞅了瞅,百米之外的土坡上似乎有一截儿桃木枝,他颠颠地蹦过去,用它细瘦的草茎费力地把那桃枝抱在怀里,又颠颠地蹦回来。

  在离崔同金元三米左右的时候,它将那桃枝现了形。

  于是就看到崔同和金元惊恐地瞪着那一跳一跳的桃枝,这两人傻了片刻,在反应过来桃枝奔过来的目标是他们的时候,两个人终于使用了人类尖叫的本能。

  远远看戏的寻月草用叶子堵着耳朵,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崔同和金元拔腿就往回跑,哪知那桃枝像长了眼睛似的,一路紧跟着。金元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气喘吁吁地拽着崔同的手,一边跑一边喊:“它是我们招来的吗?”

  崔同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像是劈了叉:“它...它还在跑。”

  金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虞九乔长大要是不孝顺我,老娘跟她拼了!”

  崔同:“现...现在怎么...怎么办。”

  金元仿佛被她自己爆发出来的哭声震住了,找回了那么一点点淡定,她甩掉崔同的手,收住脚步。

  喘息着,脸上还挂着一串泪珠,慢慢地转过身子,面向桃枝的方向。

  此刻他们已经跑出了百米远,寻月草看热闹也看了个够本,它细细的草茎一点,那桃木在金元脚下停了下来。

  啪的一声落了地。

  崔同被金元越来越小的喘息声感染,此刻也敢过身子了。

  那桃木静静地躺在地上,与他们平时见到的并无二样。

  金元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将桃枝捏了起来,就着月光细细端详着。

  最后她一咬牙:“带回去!”

  虞九乔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果然就渐渐好了起来,金元逢人就说,我们家姑娘命大着呢,还是个有福气的。

  你要问她哪里有福气了,她保准说,吉人自有天相。你若再多问几句,她便笑着不肯回了。

  山道狭长曲折,向上更甚。

  那肉眼凡胎望不到尽头的此山的最高处,有一处静悄悄的园子,名为清月院。

  修礼推门而进,先掸了掸一路走来依附在衣袍上的灰尘,抬起头往院中望去。

  “师父,我回来了。”

  那紧闭的木门里随即传出声音,“进来。”

  修礼轻轻呼出一口气,顿了顿,走上前去推开门。

  墨鹤正低头在看什么书,修礼问:“为什么不开窗,这么暗看得清吗?”

  墨鹤的目光没有从书里抬起来,闻言懒懒地回:“日光也烦人,想勾我去外面。”

  修礼哭笑不得,“自己没有定力,怪别人什么事。”

  墨鹤看完了一章,这才抬起头看自己的小徒弟。有段时间未见,修礼清瘦了不少,他想起自己派修礼出去的原因,想必是有了结果。

  “怎么样了?”

  修礼低头目光朝下,答:“没有了。”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墨鹤却是懂了。

  他沉默良久,直到修礼把窗户也全都打开,瞬间布满一室的阳光刺了他的眼,他才回过神来,声音几不可闻:“没了?没了也好。”

  修礼没有回应。

  墨鹤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看着眼前站立着的清瘦青年,“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一路都看见什么了?”

  这是修礼自进清月院以来,第一次出院门。

  “人间疾苦。”

  “就这样?”

  “师父,我之前,也是这般辛苦的吗?”

  “唔...你若是能想起来,可能不会这么认为...生老病死本是常态。”

  墨鹤起身走到修礼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来没有出去过,不该让你第一次出远门就去看丹青那老东西被灭门。”

  修礼乌黑的瞳仁动了动,眼底原本的清浅忽地变暗:“师叔门下人不守规矩,害了许多人。”

  墨鹤:“说了多少次了,他不是你师叔。”

  修礼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襟里拿出信封装着的一样东西,递给墨鹤:“师叔说这是师祖留下的,现在他原物奉还。”

  墨鹤冷哼一声:“不必打开了,烧掉吧。”

  修礼点了点头。

  墨鹤缓了声音:“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墨鹤看着修礼走出去,又关起门窗,赶走了那短暂登堂入室的阳光。

  很久很久之前,清月院也是满院弟子,墨鹤去人间走了一遭,带回一个小修礼,本来正高高兴兴地看着弟子们嬉闹,有人来报说丹青登门。

  墨鹤和丹青是同门师兄弟,他们师父出门远游,临行前交待墨鹤要照看好丹青。

  墨鹤答应了,哪知师父一去就不复返,不知道在哪里悠闲自在,把他们两个置于脑后了。

  丹青初时还算乖巧,就是市场趁墨鹤不注意往山下跑。墨鹤只当他少年贪玩,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在他晚归是呵斥几句,每次丹青都乖乖认错。

  事情在失去控制前,墨鹤都认为他师弟是个虽然调皮心性却不坏的。

  那一日山下有一队人浩浩荡荡登山,墨鹤老远就看到,因此搬了凳子在门前坐等着。

  那些人诉状他师弟,说上个月他带着一群孩子耍了一遭,回来时都还好好的,不想过了几日,竟残的残,瞎的瞎。此番上门是质问究竟,问他师弟要个说法。

  墨鹤大惊,师父书房曾放过一本邪经,那经书后来不翼而飞,师父遍寻无果,难道是被丹青藏了去?

  这些人所述的症状似乎在师父那里听到过。

  墨鹤心下存疑,先跟随众人下山,一一看过那些被伤到的孩子,给了他们丹药服下,又向众人问询了一些问题,才阴着脸回到清月院。

  彼时院子里除了师父就只有他们师兄弟,然而丹青没有了踪影。

  墨鹤数次出门寻找,每次都能带回那个一两个弟子入园,等到弟子收了十几个,丹青还是毫无踪迹。

  墨鹤心觉不好,命人着意打听丹青下落,始终毫无音讯,就像消失了一样。

  今日丹青回来,墨鹤直觉沉重。

  他匆忙走到前院,一眼看见那在院子里站着的丹青。不,那不是丹青,他调皮任性的小师弟,曾几何时变成了如今这不妖不人的样子。

  两人话不投机,墨鹤的多番劝说终于惹恼了丹青,他的修为实在妖异,墨鹤还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就见弟子们倒了一地。

  墨鹤大惊,本欲出手制服他,但更要紧的是这些孩子们的伤势。丹青后来去师父房间里又拿了什么东西,墨鹤全然没在意。

  这一次之后,墨鹤把养好伤的孩子挨个送了回去,唯独把修礼留了下来。

  别的孩子或是受些外伤,或是暂时失了心智,墨鹤都可以助他们复原。唯独修礼,不知丹青做了什么,修礼没了记忆。

  修礼在清月院长大的这段时间里,墨鹤在山上的时间并不多,只要一收到丹青的消息,他就披星戴月地追出去。

  这么多年后,他那作恶多端的师弟终于被反噬了。

  墨鹤闭上眼睛,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样。

  修礼回到房间后稍做清理,换上了他惯常穿的白袍子。换与不换外表看来差别实在不大,一模一样的几件,就像他数百年来古水无波的生活一样毫无新意。

  第二日再见到修礼时,墨鹤先是注意到他眼底的淤青,这一片乌青昨天还没有,修礼又是个作息规律的,当下有些诧异。

  修礼捕捉到他的目光,报以淡淡一笑:“没睡好。”

  墨鹤只当他是疲惫太过反而不好睡,只叮嘱他好好休息,便把自己关进书房。

  修礼的这一天就像他过去在清月院度过的无数光阴一样,读文,写字,照理花草。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竟然又是不得安生的一夜。

  第二日又是顶着熊猫眼出现在墨鹤面前,墨鹤这次把他叫到书房细细盘问。

  连着两日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叨扰,修礼也不再隐瞒,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一说给墨鹤听。

  墨鹤在听到修礼在夜里行路时遇到虞九乔时,叫了停。

  “你说你看见什么了?再说一遍。”

  “一个形状奇怪的,只有指甲大小的木块,我看见时它亮了。”

  墨鹤皱着眉在书桌前来回踱步:“你再说一说那女孩的样子。”

  修礼笔直地站在书桌前,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大概四五岁,好像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生着病。”

  墨鹤:“知道她的名字吗?”

  修礼想了想:“不知道。师父,你是怀疑跟她有关吗?”

  墨鹤欲言又止,在修礼的注视下慢慢坐回椅子上。他似乎能确定又不能确定,因此多问一句:“那东西是缠在她手腕上吗?”

  修礼:“是的。师父您怎么知道?”

  墨鹤摆摆手,修礼注意到他在听到自己的回答后似乎又将身体下沉了几分。

  他静静等着墨鹤的下文,正常来说,师父这时候会指导他如何赶走那莫名其妙跟附着他的东西。

  这次他等了半天,他陷入椅子里的师父也没半句交待。

  隔天一早,修礼刚推开门,就见一方折得方方正正的纸从门缝里飘落。

  墨鹤的笔迹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地写着:“有事出门,不必守着清月院,若人间有趣,大可去。”

  修礼揣摩了一会儿师父的意思,又将那纸张原路折回去,往书桌上一放,往院子里走去。

  人间有没有趣修礼不知道,但他是不愿意离去的。

  他在这世上所有的记忆,也就只有这个清月院和墨鹤这个人了。除此之外,走到哪里,他心里都是空荡荡的,不悲不喜。修礼不喜欢那样状态的自己,倒不如眼下一个人呆在清月院来得清静。

  若是没有那恼人的困扰的话。

  那具体是什么样的修礼不清楚,无声无形,无音无迹,但时时刻刻缠着自己。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仿佛有股力量拉拽着自己似的,让他不得安宁,又无处着力。

  难道真是那女孩手腕上的那东西?

  师父欲言又止的表情也让他很在意,但他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墨鹤不说,他就不会开口问。

  修礼这样呆了几日,那被他交待了任务的寻月草在一个雨夜叩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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