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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南巡美差


  天子这一怒非同寻常,熊熊怒火一连烧了十日也不见减弱。半个月功夫过去,皇帝一共召集了大大小小十一场廷议,连休沐的日子也不许官员告假。除去廷议,皇帝还频频召集武将入宣室促膝议事,竟将丞相、御史大夫等人一应拒之门外。

  “倒像个孩子似的,旁人不许他还就闹上了。”

  ——以上出自对“丈夫半个月只得空回家一次、还只是为了拿换洗衣服”一事颇有怨言的□□江媗女士。

  “老爷得了重用可是好事,没见他这是越忙越精神了么?你有空烦心这些,还不如赶紧把去年的账簿对了是正经。”

  ——以上出自心态超然平和且觉得姐姐整日絮叨十分之犯嫌的江婉女士。

  朝中大事诸多,皇帝心情不妙,搅动的整个长安城一池浑水。可这份不安宁,却并没有传入冉府的内宅之中。

  男主外、女主内,这个理念在冉家施行得堪称典范。

  冉老爹兢兢业业地做着他的小公务员,勤勤恳恳地去单位点卯打卡、处理公务,时不时还有机会跟在队伍的末尾赴朝中廷议,低着头听着重臣议个国家大事。

  虽说每天来回通勤时间长达三小时,时常需要加班加点,有时还会被顶头上司占用五日一休沐的假期,每个月一大半的时间都住在单位,但是冉敬礼同志依然非常热爱工作,并致力于为民为国、贡献一己之力。

  内宅的一把手江媗、与她的副手江婉坐镇后宅,在姐妹俩齐心整顿了一番内宅人事与日常行政工作制度后,冉宅的下人们做事愈发麻利规矩,府上的风气得以整饬一新。底下人工作上路子,上头的领导得了闲,反而变本加厉地宅了起来,半个月也没有踏出府邸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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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晚上,冉府的收入来源冉敬礼先生难得地回了府,一回来就带回了一个重磅消息,立时给江媗喜得跳了脚。

  “……老爷此话当真?御史大人当真是如此说的?哎呀,钦使一职历来不都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才做得,怎的会轮到咱们家头上?”嘴里虽然反问着,江媗却已经笑得牙不见眼。我从没见她笑容这么灿烂过,牙膏广告的模特都笑不了这么明媚。

  “自然是还做不得准的。此番南巡征粮三十万石,数量非同小可,即便有御史大人举荐,为夫也只有六成把握。”如此大好消息下,冉敬礼不愧是官场摸爬多年的心志,自有他的城府,神色间不见明显的喜意,一如既往的面瘫冷静,只眼里的情绪透露了心中的喜悦。

  江婉琢磨了一下,好奇一问:“我倒记着,去年的晚稻收成大好,佃租应当都缴出来了,为何还要征粮呢?”

  江媗一想是这个理儿,于是也做了好奇宝宝:“对呀,咱家庄子那十几亩田还多收了五石米呢,听说南面的田地收成可比咱们这儿的还要好……欸,南下征粮,可是有南阳郡?那感情好呀,出公差还回了老家了,九儿从未见过外祖父母,正好回去瞧瞧!不知何时下旨呀,早春风景正好,沿途风景肯定好……”

  冉老爹见她说的起劲,不由得面露无奈之色:“夫人,南巡是办官差,不是地方下任,何曾见有人携眷的?如今朝堂不太平,言官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至于税粮一事,你们怕不是忘了,月前匈奴来访,带走了五百车官粮财帛。陛下如今在气头上,许是要以此筹措军饷,也未可知。”

  冉敬礼盘腿坐着,靠在迎枕上,他话音是一贯的低沉,轻描淡写地道出了皇帝大肆征税的由头。几句话的功夫心里不知又想了几个来回,一时又陷入了沉思。

  江媗立时有些失望,公费旅游的美梦瞬间破灭,好在丈夫升官的消息还是一大利好,这么一想,她的笑容还是十分开朗,打起精神又问了一句——

  “这钦使不知能给个什么官职,老爷如今的俸禄是六百石,若是可有一千石就好了,再不济八百石也成的!”

  冉敬礼这下当真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瞬,还是给江媗泼了一盆冷水。

  “夫人,钦使不过是一头衔,差事办好了许有加官一说,做不好可也是要获罪的。去年水患险峻时前往赈灾的几位大人,其中就有贬黜地方的,夫人可还记得?”

  江媗的笑脸这下彻底垮了。搞了半天原来还不算加官,一个不好还要受罚贬官,这算哪门子好事?这么想着,她一双柳眉也皱巴皱巴地拧了起来。

  江婉见她当真,又见冉敬礼似乎不准备再说,于是摇了摇头,对着姐姐打趣道:“瞧你,老爷既回来说与我们听,那自然是一桩好事。有御史大人提携在前,得了差事才好表现不是?”

  江媗闻言眼睛一亮,希望的小火苗又蹭蹭地燃了起来,立马希冀地看向冉敬礼。见他终于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来,算是默许地点了点头。

  这下算是吃了定心丸,江媗的圆脸上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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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钦旨还要等上一段时日,不料三日后旨意便下来了。只不过,所谓的“六成把握”却落了空——南巡美的差最终落到了丞相派系的官员手里。

  冉敬礼带着这个消息下班回府,留下寥寥几句后就径直进了书房。江媗虽说心中遗憾,但更关心的还是丈夫的身体,于是亲自下厨炖了山参鸡汤送去。

  鸡汤是喝了,可是江媗满腔安慰之言还未说出口,就被冉敬礼一句“夫人宽心,为夫心中有数”给堵了回去。

  于是她更加郁闷了,出门就一头扎进了江婉的竹园去。

  江媗到的时候,江婉正在抚琴。

  两相对比之下,自己这儿正着急上火呢,人这却清茶小调地滋润着,江媗立马小宇宙爆发了,一面脱鞋上榻一面开始了碎碎骂。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倒是逍遥,咱家这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情弹琴?还不赶紧想想,老爷如今在书房里闷着,咱们可得怎么办才好?”

  江婉手腕起伏,置若罔闻。水葱一般的指尖在琴弦间跳跃,一曲罢了,琴声犹在,这才悠哉地收了手。理了理衣袖,轻声吩咐画眉收琴,一边还对着我招了招手。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这副八个月大的小身子已可以在旁人的搀扶下走路了。杜鹃要抱我过去,我躲过了她的手,自己颤颤巍巍朝着江婉走了过去,最后一把扑到了她张开的怀抱里。

  “哎呀呀,我们小九儿,昨日睡的可还好?”江婉随口问着,手上已熟门熟路地摸上了我的咯吱窝,三两下就逗的人笑得癫狂。

  “咯咯咯……姨,吃糕。” 

  “哎呀,九儿还想吃甜糕呀?好,姨娘待会儿就给你做。来,亲一个姨,往这儿亲……哎哟,真棒!我们九儿是想吃桂花糕呀,还是梅花……”

  “咚”的一声巨响,瞬间打断了我和江婉的你侬我侬。

  循声望去,一直被忽视了的江媗一掌拍在了案上,表情是无比的愤愤:“你俩有完没完!老娘一个大活人坐这儿没看见吗!”

  众人:……

  江婉眨眨眼,给小娃娃抱起来,然后在画眉摆好的软垫上优雅坐下,一手还拢了拢散开的裙裾。

  “嚷什么呀,谁家的主母如此做派的,也不怕人笑话。差事没拿着,老爷都没说什么,你就大水冲了龙王庙似的慌了神。有能耐你去衙门叫呀,跟我这儿闹什么,我是管着御史署还是能给老爷偷圣旨呀,啊?怎么,去不了南巡就火烧眉毛了?老爷一没丢官、二没贬黜,这一茬不成那就等下一回呗,你把桌子拍碎了又能怎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

  江婉一向是个懒散的,今日也不知是心情好还是不好,居然连珠炮一样怼了这一大串出来,杀伤力爆表。

  江媗在这N连发的背景音里,整个人气势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缩在案几前,肩膀整个垮了下来,声音也完全失了底气。想了想她还是又挣了一句,嗓音无比的轻柔。

  “那依你说……这差事好端端的怎么就黄了呢?要说御史大人从前不是太子的老师么,都说陛下最敬重他老人家了,怎么一轮到咱们家,这关系就不灵光了呢!”

  江婉瞥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又说傻话了,咱们这说的是什么人呐?那可是皇上和御史大夫,要说你十岁就把私塾先生气得跳脚了,何况皇上如今已有二十了吧,哪儿会事事听老师的呢。我猜……这一回不成,多半是因为御史大夫前些日子反对陛下出兵吧。”

  “啊?什么反对,反对出兵?谁,林大人?”江媗一抬头,三脸懵逼。

  江婉深呼吸,堪堪忍住了一个白眼:“老爷说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只听涨薪升官的啊?”

  江媗“嘿嘿”一笑:“你知道我的,旁的那些我可听不了,一听就要打瞌睡。”江婉见她神色,就知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

  说着见江媗整个人一歪,熟练地斜靠在了凭几上,杜鹃抓住时机添了个迎枕在她身后,一声叹息,“唉,这大好的差事落了空,也不知何时才能盼来下一个。只盼着御史大人别忘了这一桩是亏了咱们家的,下一回可得紧着咱们老爷先上才是。”

  “哟,美得你呢。”

  江媗一笑:“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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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江媗的这份不甘心就化作了齑粉,随风消散得一干二净。

  南巡官员着手征粮不过月余,一道惊天噩耗经百里加急传入长安,直上龙案——南阳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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