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更衣
等到高福和一众小太监退下后，秀容才慢慢的走向殿中央等着她来为自己更衣的凌冽。其实话已出口自己就有点后悔，秀容哪里知道繁琐的朝服要怎么穿，万一自己弄不好岂不是要闹笑话了？但是，话既已出口，就由不得秀容退缩了。
凌冽望着向自己走来的女子，刚起床的她一头青丝不似昨夜里的柔滑，有些乱乱的披在身后，白嫩的脸颊上还留着些许枕印，伴着她强自镇定的神情，整个人就像春日田野里刚刚绽放的无名小花，娇俏而又倔强。
凌冽逆光而立，清晨的曦光从窗格柔柔的映照进来，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威武高大，秀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开始为凌冽更衣。只是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样，繁琐冗重的朝服并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她看着手中的金龙合玉腰带，实在是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牢牢的扣在凌冽线条优美却又结实的腰腹上。渐渐地，秀容额头上急得冒出了薄汗，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笨拙，更是因为身前的男子炙热撩人的目光，就算不抬眼瞧，秀容也能真真切切的感到身前帝王的视线正一动不动的黏在自己身上，让自己越加的手忙脚乱。
眼看着上朝时间将至，就在秀容快哭出来时，凌冽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带着热气的话语在秀容头顶响起：“再这样下去，朕又要为你上朝迟到了。”语气中满是无奈和宠溺。
看着眼前的大手裹小手，秀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他以为凌冽会传高福进来时，凌冽却捉着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腰身上移动起来，“记好了，下次不准再这样笨手笨脚了。”一边说着一边引导着秀容为自己更衣。
秀容感到凌冽的大手引着自己一点一点抚过他的腰腹、双臂、胸膛、最后到脖颈。当扣完朝服最上面的一颗纽扣时，秀容的指间刚好停在了凌冽的喉结上，那是男性特有的象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秀容有些怔然，她不由得想抽出手，可是凌冽的手掌却是那样有力，不允许她逃离一分一毫。
“呵呵......”凌冽低声笑了起来，随着低笑，喉结微微的嗡动着，这细小的震动让秀容的手指尖立马滚烫起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羞得抬不起头来，只是强迫着自己不移开视线，对眼前的天子说道：“皇上，时辰已到，您该去上朝了。”只不过，飞上脸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的强自镇定。
这副模样在凌冽眼里是越看越可爱，他忍住自己想要吻上去的冲动，不舍的放开了秀容的手，“好。等朕回来一起用早膳。”在看到秀容乖巧的点头之后，凌冽才大步走了出去。
见皇上终于离开了，秀容这次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她抹了抹头上的细汗，慢吞吞的坐到了一边的贵妃椅上，椅子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棉垫，这是高福特意叫人办好的，殿中多处地方都铺上了棉垫，就怕秀容一个不小心有把伤口给裂开了。
东方天空的第一缕朝光照射进殿内，洋洋洒洒的慢慢延伸到秀容的脚边，刚刚还晨曦朦胧的大殿内一瞬间霞光四射。秀容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她面朝着窗棂，玉般瓷白的面容晕染着霞曦，清亮的大眼中如同琥珀，这一刻的她看起来不似之前弱小女子的娇美，多了一丝从容静美。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弄得你措手不及，但是那又如何呢？未来的日子还长着，生活也总要继续，既然命运这样安排了，她与其惊叹无措，不如步步生莲，走出一条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路。
清叶进来时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好景，心下暗叹，眼前的少女像是慢慢被打磨的暖玉，虽慢，但却已显露出其掩饰不了的华光。才多长时间，秀容就已经开始慢慢蜕变了，册封的旨意不会等太久，待到她名正言顺的成为后妃，若是皇上对她的情意不变，有了皇宠庇佑，就算出身微弱，也难保不会在后宫掀起风浪啊。只是......
只是，君恩如流水，后宫总无常，世间万事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皇宠始终如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例子不是没有，只是，最后又有几人能够平安度过余生？清叶这么想着，再次看向秀容，此时秀容已经觉察到清叶的到来，她对她绽放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纯真，如同孩童一般，仿佛刚刚那个华光初露的女子是另外一个人，清叶在心底嘲笑着自己想得太多，便快步向她走去。
*
而朝堂上，凌冽正对着礼部员外林保德发脾气。
原来，正月二十四是太后的生辰，只是这几年太后一直住在桓山行宫吃斋念佛，不喜那些奢华空虚的宫宴，所以每年的生辰，只是让皇帝和众后妃挑出礼物，了表孝心，再由礼部派人送到桓山行宫去。今年也不例外，礼部派出的护送人马元宵节前夕就出发了，按照往年的脚程，刚过二十号就可以到达桓山，可谁知道半路上因为领头的管事醉酒误事，走错了山路，进了大凌朝最险要的山头，山路崎岖难行，导致马队受惊，那一车价值连城的礼物就那么一下子摔下了山崖。那领头的管事见自己闯了大祸，赶紧快马加鞭的赶回来请罪，这不，现下正在皇上面前哭天喊地呢。此人便是林保德。
按理说，这等弥天大祸让他掉脑袋都不为过，但是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后，叫人传了口信回来，说生辰礼品都是死物，有皇帝和众妃的心意就够了，给予领头之人相应的惩罚便是，不必大动干戈血流成河。
“皇上，卑职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啊！”林保德在地上“砰砰砰”的不停磕着头，一边站着的众位大臣却是不为所动，他们都附议要求严惩林保德。
等到下面说得差不多了，凌冽才一锤定音。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虽没有赐予林保德死罪，但是当场摘了他的乌纱帽，三代之内也不得入朝为官。礼部员外虽不是大官，但到底是直接在天子手下做事的，眼瞧着同僚就这么被罢了官，其他大臣们也是心有余悸。
承乾宫内，秀容正等着凌冽下朝回来用早膳，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可连皇上的影子边儿都没瞅见。正等着，只见泽庆走了进来，对自己笑眯眯的说道：“姑娘，皇上在承明宫被几个大臣绊住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皇上让姑娘先用膳不用等他了。”
自从秀容住进承乾宫后，这里的宫女太监都是用“姑娘”来称呼她，因为册封的旨意还没下来，而她现在又不能和普通的宫女一般比较，所以身份有那么一点不三不四的，不过秀容并不会为此而感到尴尬，自从她想清楚之后便也不再那么拘泥于身份这个束缚了。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泽公公。”秀容微微一笑。
“姑娘客气了。皇上还说了，要是嫌在承乾宫闷得慌，就去御花园走走吧，奴才已经打点好了。”说着，泽庆便又笑眯眯的下去了。秀容没太明白他最后说的一句“已经打点好了是什么意思”，她也没多想，只见坐在一旁的清叶一一将桌上的食盖掀开，早膳的香气慢慢飘散在宫内，惹得秀容的肚子“咕咕”直叫。清叶听到便轻笑出了声，“赶紧用膳吧，用完了咱们去御花园逛逛。”
秀容羞涩一笑，不再多说便开始用膳。
林保德被罢官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知道父亲落马的消息时，被降为宝林的林若水正由茴香扶着在御花园散心，一听到这个消息，林若水一个没站稳差点瘫软在地上。自己现在被皇上降了位份，奴才们拜高踩低，日子过得艰难自是不用说，这成了后宫众人眼中的笑话，而现在唯一能够依靠的娘家也没落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林若水感到极其无措。
“主子，咱们可要振作起来，想个法子重新夺回盛宠啊！”茴香在自己身边说道。
听到这话，林若水才勉强站稳了身，“你说得对，现在已经不能指望娘家了，只能靠我自己，如果不能重获盛宠，那我就只能老死宫中了。”说着，她一改刚刚还如临大敌的慌张面容，准备扶着茴香回宫好好想想怎么东山再起。可正当她快走出御花园时，眼角几个人影闪过。她一个眼角瞧过去，才发现竟然是那个一朝飞上枝头的宫女，正站在一颗梅花树下细细观赏着，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主子，是她？！”茴香在自己耳边低叫着。
林若水看着秀容一头乌发只用了一个白玉簪子随意挽起，身上披着一件雪狐貂毛披风，那雪白的狐毛更衬得她脸蛋儿尖尖，双眸如泉，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似那日被皇上惩罚时的卑微狼狈。
此时她身边跟着一个宫女同她一道儿说说笑笑，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虽是拢袖垂眸面无表情，但看得出来他们却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见秀容这样一番情景出现在御花园中，林若水心中的郁结之火像是被人撩拨了一般，霎时间蹿得老高。一旁的茴香看到自家主子此般容态，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连忙附到林若水耳边说道：“主子，奴婢听说御花园那天晚上皇上是要赶着去承乾宫看望这个叫秀容的宫女呢，如果不是她，主子哪至于被皇上降罪。”
林若水一听这话，脸上怒容更甚。她紧紧揉着手中的帕子，似乎是将其当成了秀容的一般恨不得立刻碎尸万段，嘴角微微抽搐，娇媚的五官扭曲着，整个人的状态像是火山喷发的前一刻，只需一个小小的突破口，烈焰熔浆变顷刻喷泄而出。
茴香第一次见到林若水这般姿态，不禁有些被惊讶住了，但她马上回过神来，继续说道：“主子，这贱婢一直住在承乾宫，连贵妃都拿她没法子，而现在她身边只有两个太监，皇上又还在承明宫，主子您看......？”
“你的意思是......”林若水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她眯起眼看着不远处的秀容，眸子里满是狰狞的妒意。
茴香跟了她一段时间，明白林若水这是对自己的提议动了心。她继续火上浇油：“也不知道这贱婢是怎么勾引了皇上，一下子就抢了您的盛宠，还没被册封呢就一副半个主子的阵仗在御花园里赏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边说着，她边观察着林若水的表情，“现在任凭她再怎么得意也还是个卑贱的奴婢，主子若是想治她她还不是得乖乖过来。但若是等到册封以后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话说道林若水心里去了。现在自己身为宝林，位份已经快是末位，若是眼前这个贱婢册封后，自己就真没有机会动手惩治她来一解自己被夺宠的郁火了。
其实，林若水虽然性子薄浅容易受人挑唆，但也不至于在娘家犯事的情况下这样起风浪，但是此时的她被嫉妒之火烧混了头脑，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在宫里摇摇欲坠的景况。只见她恨恨的对着茴香吩咐道：“去，把那贱人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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