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对论上篇
饶平安趴在地上拖住阿健的小腿，阿健动弹不得，用力砍向他的胳膊，他胳膊血流不止，他咬着牙，说什么也要给主人争取离开的时间。“你们这些大坏蛋，只要有我小安子在，休想伤害主人。”
这驼鹿跑起来的速度都快要赶上千里马了，很快就甩开了阿健等人。驼鹿载着星齐在人际荒芜的古道上悠扬踱步，他打开葫芦，往嘴巴里灌酒，哼着小曲儿：“三月春风带酒香，野花私藏麦芽儿糖。骑鹿且走且偷尝，听着谁弹小曲儿却又不肯卖唱。提了灯笼寻远方，云从白昼走到月光，自诩本是清秀少年郎，琴声悠悠笑我荒唐。弦上声声如梦令，古寺晚钟过客惊梦一场。轻佻烛火讲着魑魅魍魉，偏又笑的邪魅张狂。想壶有酒茶有香，江湖有风浪却袖无银两。抛来酒肉说做打赏，谢有歌有我有湖光。”
他在自嘲，难道做一个傻子真的可以逃避吗？火红的夕阳照耀在他的脸颊上，他用衣袖擦了擦嘴边的酒渍。“或许母亲说的对，做一个傻子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轻轻解开发髻，扔掉发冠；故意将头发往脸上撇去，轻咬着头发，大笑着。
田独的人一路追随，终于在秀月街上发现了他。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满口胡言乱语，见了熟食就去偷拿，结果被人发现狠狠揍了一顿。他还不停喊着，：“我要吃肉肉。啊，娘亲救我，好疼，好疼……”
“我说你们这乌泱泱的一帮人是干嘛呢？人家不就偷吃了你一个包子吗？你们至于吗？放开他，这吃包子的钱，我出。你们都给我滚！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们的眼珠子都给挖出来？”田独的手下赶走了那些吃瓜群众。说实话他们也不敢相信，这个头发凌乱，浑身脏兮兮的人就是小公子；主子的命令是把他活带到宫里。
“来，小公子，别害怕，我们是好人，接你回宫的。真的，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既然小公子爱吃包子，那就把这家店的包子全买下来，让小公子吃个够。”
田星齐知道现在也不能逃跑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一直装疯卖傻。两只手和嘴里都是包子，一直傻笑着，大口嚼着包子。
“三弟，三弟，你不记得我了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短短一天时间，他就变傻了？”田独看到这个呆若木鸡的光脚汉，一脸的莫名其妙。
阿健请来了郎中，郎中给星齐看了之后，摇了摇头。“这种病还是老夫第一次见。按理说，他应该正常才对；对了，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刺激？这么说他真的变傻了，三弟你病的可真是时候。阿健代我送送郎中。”田独终于放下心中的戒备嘲笑道：“田星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要挟我，你也配？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一个傻子计较的，来人呐，送他出宫去吧！”
“主子，河西刺史大人有一份密函请您过目。只是，主子你真的打算放了小公子吗？”
田独拆开信封，原来是刺史大人答应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表哥了。“太好了，只要表哥和刺史女儿一成亲。那河西的金矿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我们要装备最好的兵器；相信吞并鲁国指日可待了。至于这个田星齐，只要他给我安分守己，我就许他多活几日。如今他已经与傻子无异，你说父王会考虑将王位传给一个傻子吗？”
“应该不会吧，是小的愚昧了。想必到时候主子一定风光无限，成为这齐国最大的王。小的在这里要提前恭贺主人了。”
田星齐没想到母亲的这个办法果然帮他躲过一劫。田独的人把他从马车上赶了下来，他看到那头和他朝夕相处的驼鹿飞快朝他这边奔来。
驼鹿竖着耳朵，趴在草地上，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好像在听田星齐说话。他倚靠在大树下，将落下的树叶放在驼鹿唇边，驼鹿伸出舌头将鲜美的树叶卷了进去，美味的嚼着。
暮色十分他终于牵着驼鹿回到了家。饶平安看到是主人回来了，急忙上去迎接，“主人，你怎么才回来，你身上怎么这么脏？来，我帮你洗洗！”
“走开，我要找宝宝荡秋千。嘻嘻，我要荡秋千。”顿时他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在地上打滚耍赖。
饶平安有些懵了，他准备扶主人的一刻。星齐小声清楚在他耳边道：“别回头，有人看。配合我！”
“主人，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饶平安此时很是忐忑，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田独派来的人冷哼了一声，轻轻一跃跳上屋顶消失了。田星齐这才正常说话，“没想到他居然派人跟踪我；看来这傻子我还必须装到底了。”
“装，傻子。主人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傻子？”
烛火摇曳，饶平安给主人搓洗后背，浴桶里的少年虽然身体精瘦，但他的脸上却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坚韧和忍耐。
“主人，要不然我们离开齐国，去我的国家吧。主人，主人……” 没想到主人实在是太累了，居然在浴桶里面睡着了。
田星齐不知道睡了多久，发现饶平安趴在浴桶边睡着了。他赤身裸体从浴桶里出来，快速穿上内服，将安子放在他的床榻上。
他回到房间，打开天窗，此时皓月当空，繁星点点。他居然了无睡意，十指相扣，倚靠着双手。他眨了眨眼，凝视着这蔚蓝色的星空，不知道是夜风刮的还是太过憋屈，他的眼泪终究还是溢了出来。慢慢他在星空勾勒出母亲的轮廓。“今日一见，虽然只是短短数日，可是母亲却消瘦了不少，又患有肺痨。眼看母亲时日不多，我却无能为力，可恨！”
“田独，你对我怎样都无所谓，如果，我母亲有什么好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不，我现在太过弱小，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来保护母亲？啊，为什么，为什么。你生下来就得天独厚，享受太子般的待遇；我们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为什么连我们最基本的权利都要狠心的剥夺？”
饶平安睡到自然醒，深春鸟鸣声让他如梦初醒；他第一时间上楼冲进小公子房间；发现此时天窗打开，一束耀眼的光芒照在地板上，他用胳膊挡住这刺眼的阳光；却发现房间里空荡无人。他有些自责拍了拍脑袋，“糟了，是我睡过头了；都日上三竿了。对了，现在主人的处境及其危险，还要靠装疯卖傻度日。这会儿他又去哪儿了，该不会是让大公子的人给抓住了吧？不行，我得去看看。”说完转身离开去寻找主人去了。
“母亲，你可听说，三哥已经傻了。这临淄城早就传遍了；听闻大哥他们最近风风火火，好像是得到了什么宝物，很是神秘；二哥人缘好，脑子又灵活，又伴随太子左右，因齐哥哥的前途真是一片光明啊了！霜儿好久都没有见到因齐哥哥了，怪想他的，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武良人正坐在妆台欣赏铜镜中自己的容颜，被淘气鬼田霜儿搂住脖子，依偎道。她让丫鬟出去，认真的看着女儿笑道：“霜儿的消息可真是够灵通的啊，不想娘亲深居简出。你大哥他还能有什么事情如此高兴，肯定是得到了这神物琉璃盏，这会儿舒姐姐想必更加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了。不过，他能得到这琉璃盏，真是老天瞎了眼；想必这以后也不会有我们好日子过了。”
“霜儿不怕，只要有因齐哥哥在，霜儿就不怕。因齐哥哥最好了，要是我能嫁给他就幸福了。母亲你什么时候向父王提上一提。霜儿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就到了待嫁之年。因齐哥哥那么优秀，追他的女孩一定不少。母亲你怎么能不着急呢？”说着她的脸颊上居然有几抹绯红，显然她害羞了。
武良人站起来有些生气，“荒唐，他可是你二哥，你怎么可以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娘亲，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因齐哥哥他只不过是父王在民间收养的义子，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嫁给他？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我就要嫁给我二哥。”
武良人看到女儿快要哭了，赶紧安抚道：“好了，霜儿。只是这事也够为难的，你总得给我时间才行啊。况且那或许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因齐他喜不喜欢你还不一定呢？”
\"既然母亲都这样说了，那霜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小玲，我们走！\"田霜儿很是委屈，离开了秋凝斋。
小翠看见主人不开心，掐了一株月季花。边摘花瓣边嘴里念叨着：“因齐哥哥喜欢我，因齐哥哥不喜欢我。因齐哥哥喜欢我，因齐哥哥不喜欢我。太好了，小玲，你快看，因齐哥哥他真的喜欢我啊！”没想到摘到最后一片花瓣居然是因齐喜欢她，她顿时想拉着小玲找母亲对论。
小翠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什么春日的午后就是特别让人犯困。她一脸没精打采，“嚯嚯，太好了。主人，奴婢好困啊，你容小的先打个盹，好不好？”
她坐在秋千上，语笑嫣然。脑海中浮现出她朝思暮想的因齐哥哥，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高大伟岸，足智多谋。她想象着因齐骑着快马用手拉上被追兵追杀的自己上了马；她对他莞尔一笑，他紧紧抱住她；他好看的虎眼好像洞悉了一切，那么让人魂牵梦绕；仿佛他们忘却了正在追杀他们的追兵。两个人来到小村庄，看那农家生饭的烟筒上的袅袅炊烟，落霞云归，而他们执手坐在草地上看夕阳西落，久久不愿离去……
此时身在稷门学宫的田因齐打了一个喷嚏，那些芊芊学子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不远处的田因齐身上。原来此时这边正是祭酒先生荀子授业：“正所谓人性本恶；如例三：生而有好利焉、生而有嫉恶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色焉；如果‘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处于争夺，合于犯纷乱理而归于暴。‘所以说人性是’恶‘而不是’善‘’。”荀子乃是赵国人士，是这里有名的稷下先生，属于黄老和儒家学派。他的眼睛很小，有两撇胡子；他虽然其貌不扬，但属他这边的学生最多。
“哦，敢问这位辩手是对老夫的观点是有不同的见解吗？有话直说无妨。”荀子盘膝而坐在草席子上，两手拿着书卷笑眯眯道。
田因齐这才意识到自己成为了他们这些人的焦点。他正经道：“先生的观点未免也太过偏激，这性恶论虽然将人内心的不安分描绘的淋淋尽职。可是这说到底还是不完善。”
“老朽怎么从未见过你，敢问你可是儒家学派？”荀子顿时感到很好奇。
田因齐看到这里成群结伴，有儒家，墨家，农家和兵家学派，众说纷纭；很是热闹。
“道生法。法者，引得失以绳，而明曲直者也。故执道者，生法而弗敢犯也，法立而弗敢废也。”
荀子看到田因齐在说道生法，顿时明白了。“这黄老之学，实在颇为受益。你居然懂得这么多，想必也学术渊博。回到上一个问题，你对老朽的性恶论可有何看法？”
“先生过奖了。那我就将我的看法简单提出来。假如依照先生所言，如果刚出生的婴孩，饿了的时候哇哇大哭；为什么所有的母亲都是第一时间给孩子喂奶而不是弃之不顾？又或者马儿为何总是对用鞭子驱策它的主人很听话？”
一个青年人士身为荀子的学生站了出来。“婴儿哭了母亲喂奶，那只是做母亲的职责，谈不上善良可言。对于你所说的马儿为什么逆来顺受，是因为马儿只是一种低能的动物，除了挨主人的鞭子还能怎么样？”
“好，假如那个母亲由于迫不得已的原因对一直大哭的孩子丢之不管。去做她原本的工作，试问你能说是她没有母爱吗？又或者那个主人在驱策马儿的时候，又给它喂精草料，你能说是它虐待马儿吗？”
那个学生顿时有些急了，说不出话来。他继续说道：“所以我说先生的观点太过偏颇，不能一概俱全。正所谓阴阳衍生万物，这善与恶如同阴阳，既是对立的，矛盾的，冲突的；又是相互辅佐，互相容纳对方。我们不能排斥任何一方，所以这人既有好有坏；没有永远的坏人，更不会有长久的好人。好人会变坏，坏人会改好。天地奥妙，谁也说不清楚。”
“呃，这，公子固然说的不错，春生还不坐下。看来我们还要好好探讨一番……”荀子虽然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论点，但心里已经心生敬畏。
“混沌初开，阴阳生成；这阴阳相生相克，包容万物；主宰天地。然而只有人的那颗心是唯一的，有情感，有七情六欲，主宰人的喜怒哀乐等情绪。没有了炽热而真成的心，人就如同死僵，注定被排斥，被当做异类而疏远。所谓随心所欲，正是说明了心是有智慧和思想，有欲望的存在。有了心，人生才会丰富，才会完整，才会快乐！心才是最重要的。”
田因齐看到前面那些人在听中年人高谈阔论听的聚精会神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哈哈哈，先生的观点，小人确实不敢苟同。如若这心是第一，那么请问先生，有了心，你是否可以不用吃五谷杂粮就精力充沛？不需要去田间农耕就能收获粮食？”
“你是什么人？我们先生所说的是不会错的。你怎能用吃喝拉撒来和它相提并论？心就是思想，是用来享受这世界的美妙的载体。”
“不错，心就是一个人的灵魂。那躯干只不过是一个臭皮囊而已；只是一个没有思维的空壳。我们应该跟随内心；如果每天都是重复过一样的生活，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田因齐觉得好笑，“你们的想法也未免太过感性，追随内心。可你们知道又有多少人每天吃不饱，穿不暖，为一日三餐而发愁？如果在国乱家亡之际，试问，你们又该如何应对？依我看，你们那是不且实际，那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听从内心，恐怕到时候你们早就落位刀下鬼了。”
中年先生摸了摸山羊胡须，义正言辞道：“让我告诉你吧，这追随内心，并不是意味着逃避，也不是百无一用。填饱肚子只是小民思想，这也代表他们并不会进步，没有宏伟的世界观和洞察力。阶级不同，自然站的地方也就不同。至于你说的国乱家亡，并不代表我们就得被动死去；假如我们不用一兵一卒就能平息这场战乱。对敌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不会损失什么。那么对于大王来说，他是更推崇你的武士精神还是我们的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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