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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狡辩


  “天元尊者,玄霄阁为结盟之事远道而来,可是令孙却挟私暗算我派门人,还望尊者不要偏私,给我派一个说法。”

  唐缈赶到演武堂时,恰巧听见有人正在告状,他朝堂上望去,只见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老者,身着银边黑底的鹤氅,头顶七星冠,白须冉冉,宝相端严,正是天一门门主天元尊者。执戒堂堂主赵戬则侍立一旁。

  门主瞧见唐缈,颔首示意,唐缈微微一笑,拱了拱手,潜进了天一门众弟子中。

  堂上分两拨人马,一青一玄,泾渭分明,此时各执一词,正争得不可开交。朱子翾肥胖的身躯好似小山一般瘫在担架上,陋不忍赌;而另一边,白无欲则面沉如水,负手而立,一袭白衣翩翩,好似临风玉树一般,俊美地不可方物。

  玄霄阁的弟子除却朱氏兄弟,其他人唐缈并不相识,唯有一个俊秀少年,昨日曾打过一个照面,而此时他正站在那告状的青衫老者身后,与其耳语。

  “禀门主,弟子虽与朱二师兄有间隙,却不曾暗害于他。倒是朱师兄出手没有分寸,伤了小师弟。”唐缈在听白无欲说话,一不留神,踩到一人脚上,那人“哎哟”低声叫了一记,扭过头来。

  “小师叔,你怎么来了?”孙鹭清一脸诧异,唐缈反问:“我不能来吗?”

  孙鹭清未置可否,只是心中嘀咕:唐缈一向从不过问门中事务,始终像个逍遥散仙一般随心所欲,也不知道今次是不是心血来潮,竟跑到演武堂来凑热闹。

  乍闻门内弟子与玄霄阁的人起了冲突,唐缈原本并不在意,只是后来听说白无忌被人所伤,生死不明,唐缈匆匆赶往聆心小筑。好在白无忌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暂时晕厥过去,转醒后服了调养的丹药便沉沉睡去。唐缈见白无忌并无大碍,心下稍安,这才改道演武堂。

  只是纵使唐缈来了,也无一人将他放在心上。唐缈乐得自在,他身随意动,挪到朱子翾身旁,替他验看伤情。

  玄霄阁的弟子不认得唐缈,见他神情自若,在堂间行走如若无人之境,似模似样地替朱子翾诊脉把看,还道他是天一门派来疗伤的医者,所以并不加阻拦。

  唐缈观朱子翾,只见他浑身酒气,目光涣散,神志已不清明,四体僵直,显然是灵脉受创,可是细看之下却无伤痕,并不像外伤所致。

  唐缈正觉得有些蹊跷。忽觉朱子翾的吐息间除却酒气,还隐隐透着一股异香,那气味淡地几不可查,却教唐缈心中一凛。

  “诸位,且听在下一言——朱子翾受伤,并非天一门弟子之过。”

  唐缈忽然道,惹得众人齐齐看他,玄霄阁的卫长老皱了皱眉头,问道:

  “你是何人?”

  “在下唐缈。”

  卫长老眉头皱得更紧,正欲问左右唐缈其人的来历,天元尊者道:“唐师侄乃是胡潇之徒。”

  胡潇是天元尊者的师弟,也许有人没听过他的名字,可要提起“剑圣”二字,玄门之中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唯有当世公认最厉害的剑修方能当得起“剑圣”,而这一称号历代袭承,有能者居之,胡潇便是当今的剑圣,而且一当便是三十载!

  一听唐缈乃是剑圣之徒,玄霄阁众人顿时肃然起敬,卫长老也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唐世侄有何高见?”

  唐缈道:“这并非外伤,而是中毒。□□侵入五脏六腑,伤了奇经八脉,所以朱子翾才会有瘫痪之症。”

  卫长老半信半疑,问道:“若真如此,是何种□□所制?”

  唐缈不答,反问:“前辈闻到香味了吗?”

  说话这档口,朱子翾身上的香味渐浓,卫长老显然也闻到了,蹙了蹙眉。

  唐缈接道:“此毒气味浓烈,毒发时会有异香透骨而出……”

  “究竟是什么□□,你快讲!”朱子獬不耐烦道,唐缈看了他一眼,道:“此毒唤作‘透骨香’。”

  言毕,众人面面相觑,均是一脸茫然,显然从未听过有这味□□,唐缈话锋一转,幽幽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作‘五石散’。”

  此话一处,众人哗然,卫长老脸色一变,亲自上前验看,神情变得愈发凝重。

  朱子獬见状当然明白自家兄弟的确中了五石散的毒,他沉不住气,戟指嚷道:“白无欲,你好狠毒!”

  “凭什么说是大师兄下的毒?”孙鹭清反驳道。

  “在场之人中,只有白无欲与我们兄弟二人有过节,他又是首座弟子,哪怕宵禁后也能在天一门内来去自如,若不是他,又有谁能在饭食之中下毒?”

  “这道奇了。”唐缈道。

  朱子獬反问:“何奇之有?”

  唐缈接道:“难道不是令弟自己服食五石散的吗?”

  朱子獬一愣,涨红了脸:“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众人皆知,五石散气味浓烈,若是下毒,很容易被人察觉,除非令弟不闻其臭。”唐缈顿了一下,又道:“再观令弟的面相,目下青黑,面有浮肿,显然是纵欲无度之兆。至于五石散的功效,我自不必言明,在场诸位都心中清明。”

  言罢,玄霄阁弟子们一个个神色有异,欲言又止,朱子獬朝他们瞪了一眼,愠声道:“休要信口雌黄,虽然二弟并非清心寡欲之人,可他又岂会滥服禁药?况且此次同行之人,并无女眷,他又何须如此?”

  “兴许是令弟私携炉鼎上山也未可知?”

  鼎炉之术即指采补之术,修士与女修合欢来提升修为,只是这手段太过淫邪,为玄门正宗所不齿。

  卫长老一听,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瞠目道:“荒谬……荒谬!玄霄阁又不是魔宗邪派,怎么会练炉鼎之术?”

  朱子獬道:“没错,除非你能证明确实是二弟自己服食五石散,不然他便是遭歹人陷害,天一门难辞其咎!”

  唐缈一脸为难,摇了摇头,道:“这个我的确证明不了,哎,可惜啊可惜……”

  朱子獬问:“可惜什么?”

  唐缈道:“本门有一味独门灵药,唤作‘洗骨伐髓丹’,就算中了五石散之毒,也能痊愈如初。只可惜你们在这里争执不休,害得令弟贻误了服用的时机,现在已经药石罔效了。”

  朱子獬一怔,斥道:“既然已经错过,你再提又有何用?”

  唐缈道:“若是令弟真的行止端正,没有作出什么有污玄门视听的丑事,那倒罢了,若真有什么苟且,那炉鼎也得遭殃,五石散的药力虽会迟些发作,届时也将经脉俱损,变成一个废人。令弟本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他尚且如此,寻常人恐怕连性命都将难保。”

  唐缈这么说着,悄悄打量卫长老身后的那个俊俏少年,起初他只是神色闪烁,后面听了唐缈的话,脸色大变,很是惊惶。唐缈心道,此人应该知晓什么隐情。

  计较了一番,唐缈又加油添醋道:“算算时辰,令弟中毒已愈三个时辰,与他有染之人,恐怕大限将至。”

  话音刚落,那俊秀少年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拉着卫长老的衣裾,哭道:“师祖,救我,我不想死!”

  卫长老大吃一惊,忙问:“你怎么了?”

  少年颤声道:“弟子昨夜与朱二师兄……喝了点酒,就糊里糊涂地……”

  此话一出,举座皆哗然,众人始料未及,竟会发生这种事,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孙鹭清还是个懵懂少女,不明就里,直到身旁年纪稍长的女弟子同她咬了一通耳朵,她这才了然,顿时面露鄙夷,嘀咕道:“真是恶心!”

  唐缈也十分意外,他原以为那俊俏少年只是个知情人,没想到实情却更加出人意表。

  少年断断续续道。“……我们醒来之后,朱二师兄就变成现在这般,弟子心中害怕,不敢声张……现在想来,朱二师兄先前说要喝酒助兴,那酒的味道有些古怪,想来其中就掺了五石散。”

  卫长老问:“你也饮了?”

  少年哭道:“弟子知错了。”

  卫长老闻言手指颤抖着指着少年:“你,你,你们两个……真是不知羞耻!”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斟酌了一番,这才一振衣袖,对着门主拱手道:“天元尊者,我派师门不幸,弟子不肖,教人贻笑大方,可他们罪不致死,还请尊者赐药救人!”

  天元尊者问道:“赐何药?”

  卫长老道:“洗骨伐髓丹。”

  天元尊者摇了摇头,道:“卫长老,本门并无此药啊”

  卫长老疑惑,转向唐缈,但见他微微一笑:“还请前辈海涵,适才只是唐缈信口胡诌罢了。”

  卫长老还未回过神,朱子獬却已经幡然醒来,咬牙切齿道:“你方才使诈,故意诓我们的?”

  唐缈一脸讶然:“不过是一句戏言,错漏百出,你们怎么就信了呢?”

  朱子獬一时哑口无言,听唐缈自顾自说道:“只要不再继续服用五石散,过上一年半载,中毒者自会转好;只是朱子獬服用过量,日后终会落下残疾,饮恨终生,将来也与仙路无缘了……好在这是玄霄阁的家务事,与咱们天一门并无干系。”

  听唐缈撇得一干二净,朱子獬气不过,还欲冲上前来争辩,却挨了卫长老一把拦住。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朱子翾虽心有不甘,却只得噤声。

  这一来玄霄阁好不光彩,门人抬着朱子翾,低着头悻悻地退出了演武堂。

  ★

  众弟子纷纷夸赞唐缈巧智,孙鹭清哼了一声,嘟囔道:“只会耍些嘴皮子上的功夫罢了。”不过转念一想,白无欲因此洗清了冤屈,也算是好事一桩。

  孙鹭清回头望向白无欲,却见他脸上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反倒更加凝重了。

  孙鹭清不解,忽听天元尊者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师侄三言两语便平息了一场干戈,实在是大功一件。”

  唐缈拱手道:“师伯赞谬了。”

  天元尊者脸色微沉,又唤了一声:“无欲。”

  白无欲单膝跪下,只听天元尊者训道:“你身为三代首座大弟子,妖祸当前,一不能护持同门,二挟私与盟友交恶,怠忽职守,未尽其责,罚你去舍身崖面壁思过一月!将尚元剑卸下吧!”

  此话一出,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赵戬轻声道:“师父,这责罚未免太重了。”

  天元尊者不言,白无欲也不申辩,道:“弟子领命。”说罢,顺从地卸下尚元剑,放在脚旁,叩了首,施施然退出门去。

  孙鹭清眼巴巴地瞅着,心中实在替他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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