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桃花依旧笑春风
杨坚翻了个身，平躺着，抿了抿嘴道:“这对岸山上的桃花开得很艳，我是带你来赏桃花的。”
伽罗还没回过神来，半晌才回了句哦。
伽罗的脸上猛地滴落几滴水，她坐起身来，伸出手去接，雨水落在她的手掌心里:“那罗延，下雨了！”
两个人坐进了船舱里避雨，雨声淅淅沥沥，听着很是惬意。都说春雨贵如油，北方的春天极少下雨，伽罗见了这雨很是欣喜。
杨坚没有伽罗那么兴奋，他在江南住过，江南的春天总是下雨，无几日晴日，让人捉摸不透，看不真切。“有机会带你去一趟江南，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烟雨朦胧。”杨坚道。
“江南很美吗？”伽罗出生于长安，从未出过长安半步。
“很美，像水墨画一样。江南的细雨绵绵如丝，很轻很淡，像风一样飘渺，像梦一样迷离，让人毕生难忘。”杨坚说起江南，便是道不出的流连，“你知道吗，江南还有一种白色的花名唤琼花，只生长在扬州，它长得很奇特，由八朵白色的五瓣花簇拥着星星点点的小花，像蝴蝶簇拥着花蕊一样。”
伽罗静静地听他说话，江南当是个很美的地方，琼花当是很美的花，只是不知她有没有机会去了。
船至岸边时，雨渐歇，两人便择了小路上山。山路的两边开着各色花朵，一时姹紫嫣红。春日温暖的阳光打在娇嫩的花叶上，折射出光芒。二三点迎春，四五点春杏，七八点玉兰夹杂在新绿里。
刚下过雨，沿路有些泥泞，伽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幸而杨坚扶住了她。“这路不大好走，我牵着你吧。”杨坚伸出手道。
伽罗看了看前面的路，若是再摔了，可真的要出洋相了，便把手搭在他的手掌心里。
杨坚拉着她一路前行，因山路崎岖，伽罗拉着他的手越来越紧。杨坚的手宽厚而有力，伽罗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纹路。“长安城中也有桃花，为什么一定要到山上来看桃花呢？”伽罗问。
“人间的桃花怎么能同这山上的桃花比呢，到了山上你便知道了。”
这山也不高，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山上，伽罗被眼前的景象惊住，这山上竟有一片绵延不断的桃林，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望不见尽头，当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大片桃林的？”伽罗兴奋地向桃林奔去，衣带飘然，桃花含着雨水打落在她的身上，嫣红点点，宛如仙子。伽罗在此处待了半日不肯离去，山上的天气转冷才离开。
“今日算是不虚此行了。”伽罗道，往日的苦闷似是暂时烟消云散了。
及回到城中，二人又在街上买了些东西。
至一卖玉饰的小摊上，伽罗恰是想起来了什么，瞥了瞥杨坚的腰间，并无装饰。她记得去年时还常看他戴着的，后来便再也没见他戴过了。
杨坚知道她在看什么，用手摸了摸鼻子，自中秋宴会上她注意到自己戴着那块玉，一心虚便再也没有戴过。
“夫人，我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世间仅此一块。给你家郎君买一块吧。”
“你们这些商家还真是会自夸，什么仅此一件，单我们家那一块就不知比这上乘多少。”伽罗放下手中的物件，却被对面楼阁上传来的隐隐琵琶声所吸引。她抬头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五陵春”三个字。汉时高、惠、景、武、昭五帝帝陵皆在长安西，许多富贵人家居于五陵地区，世人遂称富贵人家子弟为“五陵少年”。这五陵春便是长安城中有名的歌舞乐坊，许多长安城中的贵族子弟都喜欢聚集在此。
摊主指着那窗户道:“唉，这辅城王啊近来天天在此玩乐，这琵琶声就没听过！”
伽罗抬头望着阁楼里摇曳的烛光，心中一闷。
杨坚看着她那久久不肯离去的眼神，道:“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来，我昨天在这儿喝酒没有付钱，答应了老板娘今儿个一定要还上的。”他把钱袋扔给伽罗道，“你替我上去把钱还了吧！”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吗？”这一点伽罗还是知道的，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当了差总是免不了要应酬的，我昨儿请同事喝酒，忘记带钱了。现在我走累了，不愿上去了，就在边上的茶摊上喝会儿茶等你。”说着杨坚便朝那茶摊走去，走了两步又道:“你记得快些下来就是了。”
伽罗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应。
屋里的绿英皱了皱眉，心道事儿还没成怎么就上来了呢，又迎着笑脸对宇文邕道:“容我去看看是什么人这么扫兴。”
她打开门，并不是所料之人，便又变了一副表情道:“姑娘怕是走错地方了吧。”说着便要把门关上。
“是什么人啊？”里屋传来宇文邕的声音。
“弥罗突！”
宇文邕穿着一身玄衣，红色的暗纹滚边，卧在几案边上，手里拿着酒壶，仰头准备灌酒，听见这声音，他转头看向门口，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稍纵即逝，道:“你来做什么？”
绿英看着两人的神情，对宇文邕道:“你的老相好吗？”
伽罗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冷淡。“许久不见了，想看看你近来……过得好不好。”
宇文邕放下酒壶，用余光瞟了瞟绿英，道“我近来过得很好，你现在看也看过了，可以走了。”他本想说滚，可是对她，终究说不出那个字。
他的脑袋开始有些眩晕，看来便是今日了，他不能让伽罗留在这里。
伽罗呆呆地立在那里，那一点也不像是她认识的宇文邕，他像是戴了一副面具。他绝对不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像是有意在赶自己走。
伽罗看着宇文邕的眼神，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环顾四周，还没来得及细想，宇文邕便倒在了地上。
“弥罗突！”伽罗正欲上前，后脑勺即被一击，也晕倒在了地上。
“停吧。”绿英对琵琶女道。
琵琶女挺住拨弦的手道:“这个女的怎么处理？”
“一起带走！”
杨坚坐在茶摊上，看着来往的人群，不时有客商经过。
“这琵琶声怎么还不停啊？”他听见茶摊上有人在议论楼上传来的琵琶声。
“再等等！”另一个人道。
这奏琵琶的人技艺还不错，如何不懂欣赏，杨坚喝了口茶，瞥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他们的鞋子上，这款式在长安城中倒是没见过。
未几，琵琶声停了，那几个人便起身离开，路旁匆匆行过一辆马车。
天色渐晚，见伽罗还没下来，杨坚有些心急，便上了楼。楼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宇文邕带着伽罗私奔了？杨家晃了晃脑袋，否认了这个糟糕的想法。
他匆忙跑过去问老板娘。老板娘笑道:“刚才辅城王府来人把他接走了，把我们这儿的姑娘一起接走了。”
杨坚黯然地走下楼，宇文邕不是个鲁莽的人，伽罗也绝不会这样不辞而别。他猛然想起刚才茶摊上那几个人，他记起来了，他们鞋子的款式他曾在邺城见过，那几个人是齐国人。他们当时是在等琵琶声停，难道这琵琶声是暗号？
杨坚走到对面问卖玉的摊主道:“是才可看见辅城王出来过？”
“看见了，辅城王喝醉了，辅城王府的马车将辅城王和几个歌姬一起拉走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摊主指了指东边。杨坚凝神，那并不是宇文邕王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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