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欲作新娘染红妆

　　春日，枯木吐出新芽，宇文护的女儿出嫁，场面之壮观惊动了整个长安，宇文潇以公主之礼出嫁，迎亲的队伍似有百里而不绝。

　　杨坚见苏威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的前列，满脸喜色，威风凛凛，看来他是想通了，准备好好做宇文护的女婿。队伍中，他还看到了郑译，他作为乐官带着一支队伍奏喜乐。

　　“哥哥，好气派啊！”嫣儿看见新娘乘的是凤撵，规格之华丽前所未见。

　　伽罗冷冷地看着眼前行经的车马，当日宇文邕的姐姐襄阳长公主出嫁也没有这样的规格，这宇文护实在是太嚣张，与他相关的所有东西伽罗都感到厌恶。

　　杨坚看出了伽罗心情不悦，便道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归家去吧。

　　说时迟那时快，从上空窜出一堆黑衣人来，向着队尾的车马而去，也不知是哪里的盗贼竟盯上了宇文护准备的嫁妆，队伍中的侍卫皆聚集到队尾抵抗盗贼。

　　“出什么事了？”新娘在凤撵中道。

　　苏威拉住缰绳，回头道:“几个小毛贼而已，公主不必惊慌，很快就会解决的。”

　　苏威依旧威风得意，看不出一点惊慌之色，还在马上向人群里的杨坚打招呼。

　　忽地，上空又出现一个黑衣人，此人没有奔向后面载满金银的车马，而是直冲新娘的凤撵，新娘子吓得尖叫了出来。然此时侍卫们还在同刚才那伙盗贼搏斗，分不开身，剩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皆吓坏了胆。

　　苏威这才急了起来，飞快地下马拉起凤撵中的新娘就跑。“公主别怕，我保护你！”宇文潇虽心中惊恐，但见新郎如此护着自己，心中一暖。

　　刺客向这边过来，周围围观的人开始慌忙乱窜，杨坚忙将身旁的伽罗和嫣儿护在身下。

　　苏威是个文人，哪里跑的过刺客，刺客的剑反手刺进了新娘的胸膛，鲜血吐在鲜红的嫁衣上，融为一体。

　　“公主！”苏威哀嚎道。

　　侍卫反应过来的时候，新娘子已经倒在了地上，一群人上去追刺客。

　　苏威哭着道:“还追什么追，赶快救公主啊！”

　　伽罗的脸抵在杨坚的胸膛，杨坚抚了抚她头上的青丝道:“没事了！没事了！”

　　伽罗脑中回闪过黑衣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了，半年多不见，他回来了。

　　伽罗瞳孔呆滞愣在那里，杨坚以为她受惊吓过度，把她抱在怀中安抚。

　　刚才的情形杨坚看得分明，新娘子在凤撵中本是最安全的，苏威却把她拉了出来，最后新娘子中的那一剑是他一晃手推上去的。新娘失血过多，根本不可能救的过来，他却让侍卫不要追刺客，而是救公主，分明是有意放走的刺客。此刻他抱着深受重伤的新娘子奔走，嘴里哭喊着找大夫。失血过多之人如此颠簸只会加速她的死亡。由此可见，这苏威和刺客是一伙的。

　　新娘子毕竟是无辜之人，血染红妆未免太过绝情。

　　他看伽罗犹愣在那里，脸色不像是惊恐倒像是见到了什么熟人，难道是独孤昭玄回来为独孤信报仇了？

　　是夜，杨坚叫来了郑译打听情况。郑译道宇文潇在送医的途中就死了，宇文护气急败坏又加伤心欲绝当场吐了血，现在正在家中卧病，皇帝为了安抚他，封了他的养女崔玉为富平公主。

　　“那苏威表现得如何？”杨坚问。

　　“苏威啊？那小子哭得跟死了爹一样，还说什么要为公主守节，要到山中去修行。”郑译喝了口茶水，缓了口气，这一天可是有他好受。“那些侍卫抓到的贼人和刺杀宇文潇的人根本不是一伙的，他们就是普通的想趁火打劫的山贼，宇文护一怒之下把仪仗队里的侍卫全杀了，要祭奠自己的女儿。”

　　宇文护此人果真是天性残暴。杨坚又问他，最近长安城中可有其他什么事发生。

　　“也没什么大事，但是有一个与你有关的人回来了。”

　　“谁？”

　　“宇文邕！”郑译没想到这兜来兜去，杨坚竟然娶了独孤伽罗。

　　杨坚自认识宇文邕以来，他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若是他知道伽罗在自己这里，应该直接闯进来带走才是，如何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现在正整日买醉呢，我今天看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泡在酒缸里。我们的陛下是不会让他胡来的，你可知现今这位陛下可是比死去的那位要厉害多了。”郑译继续说，“就如乙弗贵（即赵贵）起兵这件事，虽不是陛下指使，却是他挑唆的。只是不知道乙弗贵向来行动严密，此次如何走漏了风声。如今赵贵兵败，我们的陛下却能够抽身于外，仿若无事。”

　　这郑译做了皇帝身边的给事中士，各种消息倒是灵通。他又向杨坚透露，他父亲为他请官的折子被宇文护给拦下来了。

　　这事杨坚倒是早有准备，自己在独孤信获罪之时与他女儿结亲必定是要引得他猜忌的，自己的仕途注定坎坷。

　　朝廷虽不征召杨坚为官，但长安城中京兆尹早已闻得他的名声，将其纳入麾下给了个京兆功曹的职位。京兆尹为长安一官之长，护卫百姓安宁。这是个可以与长安城中百姓近距离接触的职位，杨坚倒是颇为满意虽非朝廷任命的官职，却也是他迈入仕途的第一步。只是他母亲甚为不满，自己家的儿郎比人家的不知好多少，却只落得这么个差事，看伽罗愈发不顺眼。

　　伽罗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她问杨坚:“你后悔吗？”

　　“既做了决定，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他说。

　　她看着这个少年的眼睛，他那样的淡然，难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事可以扰乱他的心了吗？

　　“普六茹坚，我祸及的不只是你，还可能是整个普六茹家，你清醒一点！”

　　“如今战事吃紧，朝廷还需要我父亲打仗，我们家根本不会有什么事。至于我，古往今来，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这点周折，并不算什么。”

　　“还有，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普六茹这个姓！”他说话的强调极为懒散，太阳渐渐爬上树梢，刺得他睁不开眼。

　　伽罗记得他们家本姓杨，杨柳依依的杨，早年被宇文泰赐了鲜卑普六茹氏。“那我以后叫你杨坚吧。”伽罗说。

　　杨坚若有所思道:“叫我那罗延吧。”他的声音很轻，温柔到骨子里。

　　“可以……”伽罗低下了头，眼波流转。这一听便时他的小字，时佛教盛行，许多人的小字都与佛教相关。那罗延是佛教中一个神袛的名字，传闻他曾与阿修罗王相争，是大力之神。可是她也不曾听他父母唤过他这个小字。

　　杨坚见她面露娇羞，故意挑逗她:“要不你叫一声试试。”

　　“那-罗-延-”伽罗一字一顿。

　　杨坚听了心中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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