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章 死亡

　　我便将刚刚发生在福宁宫里面的事情一一与他说了，德昌沉默了一会儿，对着我说道：“皇后果然动手了，他奈何不了我，便从你身上下手了！”

　　我泪眼婆娑的望着德昌，“皇后对我已经恨之入骨了，几次三番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害了楚王，害得她被皇上禁足，如今她终于找到我的弱处了，德昌，你一定要救救姨父。”

　　德昌用手擦干了我脸上的泪珠，低声道：“怀瑾，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姨父的。”

　　我低着头，眼泪不停的往下落，低声道：“皇上名义上是让我在王府里面思过，实际上已经将我禁足了，回府的时候，我看到门口的人俨然是已经换了，皇后防着我，只要我有动作立马便会想出一个罪名将我困住，姨父已经入了开封府的大牢，蜀绣坊被查封，如今杨府危矣。德昌，你遣人支会雍王殿下，让他将阿姊和姨母一并接到他的府上，如今怕是只有雍王府才是最安全的。”

　　德昌一个箭步过来，将我扶了起来，道：“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先进宫一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吩咐赵青去通知元份了，想必元份此时已经到了杨府。”

　　我心急的拉着德昌的手，连忙说道：“你一定要营救姨父。对了，你去找蜀绣坊的一位绣娘，年纪大约四十来岁，微胖，脸上有一道疤痕，我记得她的样子，我马上给你绘图一幅，你带上龚美，他武功高强，找到这位绣娘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绘好了这位绣娘的画像，交给了德昌，德昌带着赵青和龚美，临行前，我再三叮嘱龚美，一定要找到这位绣娘。

　　我一个人焦急的在屋里踱来踱去，心里焦虑，仿佛是有千万只猫的爪子齐齐在我的心上不停的抓挠，让我片刻不得安宁。

　　上午的阳光明媚，如今已是乌云密布，到底是正月的天气，天上的乌云看着厚重的很，低低的，感觉马上就要和地面接触一样，让人看了心生畏惧之感，马上又是一场暴风雪吧。

　　我立在门口，直直的盯着院子里，期望着德昌回来告诉我好消息，可是等了许久德昌都没有回来，辛夷将一件狐裘披在了我得身上，默默的站在我的身后，不说一句话，空气就像被凝固了一般，静的让人害怕。

　　不多时便隐隐传来礼乐之声，我才想起来，宣慈出嫁，府门前则是必经之路。

　　我对着辛夷说道：“今日真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宣慈帝姬出嫁，惹来了多少事情，害了我，也害了贤懿。”

　　辛夷嘟着小嘴，不悦的说：“可不是，抢了贤懿帝姬的驸马，如今还害得老爷锒铛入狱。”

　　寒风吹着我的头发，乐声听得越来也清晰，我对辛夷道：“咱们出去看看吧，看看这位亲封的扬国长公主是何等的春风得意。”

　　我和辛夷走到王府的门口，站在旁边的侧门，整条街上围满了人，公主出嫁，乃是我朝之盛事，自然看热闹的百姓也是极多的，围了好几层的人，远远的我便看到一大队穿着大红衣袍的人马，吹拉弹唱，喜气洋洋，宣慈帝姬的轿子由十六人抬着，前面是莫约四五十来位乐宫，喜轿前面有十六个宫女提着焚香的金炉，后面的十六个宫女举着羽扇，后面则是数不清的嫁妆，一车接着一车，一眼竟望不到头，而驸马柴宗庆则是早早的就候在大道中间迎亲，大红的喜袍更是显得英武不凡，我别过头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今日出嫁的本该是贤懿，可怜的贤懿，怕是此时正躲在某个角落里面悲伤吧。”

　　我看不下去了，仍旧心烦意乱。姨父的事情让我头痛，我不知道此时我该怎么做，只能在屋子里静候德昌的消息。

　　我呆呆的坐着，天越来越暗，外面的风呼呼的刮着，桂树在大风里面发出簌簌的声响，我看看了天，心情越发的不好了，不一会儿便飞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一会儿，木香回来了，进了屋，忙道：“雍王殿下已经派人将夫人的姨母和姐姐接到了雍王府上。”

　　听到这个我心下便纾解了许多，连忙问道：“你可将今日之事告知姨母和阿姊了？”

　　木香道：“是的，夫人的姨母让我给你带了一封信。”木香说完便将信件递到我的手上。

　　我忙接过信件，打开之后，迅速的看完了，心头忽的一痛，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一滴接着一滴，将整个信纸都湿透了，收起信纸，缓缓叹道：“事到如今，姨母心里想的还是我的处境，叫我隐忍，以免将自己搭了进去。”

　　木香和辛夷都沉默无语，我收起信纸，忽然觉得深深的无助，我想不到此时此刻有谁还能帮我，还能帮我姨父，曾经的我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如今呢？却将自己陷入深深的苦难之中，连自己的亲人身陷囹圄都无法解救，明知道这是一场阴谋，是陷害，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实在是慌乱、彷徨而又不知所措。

　　纵然我知道姨父是被冤枉的，可是那名绣娘却当着皇上的面，拿出了毒箭木药粉，百口莫辩，现在想起皇后对我那一笑，不正是说明了问题了吗？

　　雪越来越大，不知姨父在开封府的牢狱里面可好？姨父如今上了年纪，不知道他的身体能不能挨住这样的寒冷，还有姨母、阿姊，现在是否已经到了雍王府，一切的一切，让我慌乱不知所措。

　　谋害帝姬，一旦罪名成立，那是要被诛连九族的，杨家一家人逃不了，我也逃不了，连整个王府也逃不了。

　　天渐渐的黑了，可是那雪确实越下越狠，整个院子里面的雪，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堆得厚厚的了。

　　彦哲回来了，披风上满是成堆的雪花，斗笠上也是，撩起软帘，辛夷将斗笠和披风取了下来，彦哲大步跨入屋子，站在我的跟前，我看着彦哲回来，很是高兴，想必彦哲已经找到那个绣娘了吧，彦哲看着我，微微的低下了头，我心中一冷，彦哲便开口道：“那名绣娘已经死了。”

　　我吃惊，心中惊骇，“才几个时辰的时间，怎么会----？”

　　彦哲束手立着，冷静的说道：“是啊，听说是雪天路滑，不小心掉进了河里，给溺死的。”

　　我叹了一口气，全身像是被什么抽走了一样，瘫坐在软塌上，道：“好端端的，怎会无缘无故的落水了？这皇后下手的也太快了。”

　　彦哲依旧冷静的道：“我找到那名绣娘的时候，刚刚被路人捞了起来，可是已经死了快一个时辰左右了，看来是刚刚出宫，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给害了，我找到她住的地方，街坊说她家原来住在这里的，可是前两天便搬走了，据说是她丈夫不知道在哪里赚了一笔钱。”

　　我忙道：“可知道搬去了哪里？”

　　彦哲看了看我，道：“并不知道，只是知道搬走了，具体搬去了哪里，没人晓得。不过倒是听街坊说，那绣娘的丈夫平日里好吃懒做，如今却突然得了一笔钱，确实蹊跷的很。”

　　我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冷笑道：“不是一大笔钱，那绣娘又怎会被买通，去宫里指证姨父呢？只是如今绣娘被灭了口，她的家人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如今能为我姨父作证的人没了。”

　　说完心中一痛，眼泪马上就要落下了，我吸了吸气，转过身子，侧着对着彦哲道：“今日你也辛苦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彦哲见我伤心，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顿了片刻，便下去了。

　　我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绣娘的线索就这样断了，除了这名绣娘，举家搬走了，还没有人知道去向，看来皇后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我为什么没有察觉，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原来正是因为她们在悄悄的谋划。

　　没过多久，德昌回来了，我见德昌回来，立马站了起来，去门口迎他，焦虑而又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了？皇上可有说什么？”

　　德昌见我站在门口，快步走近了，温柔的道：“别在门口站着了，进去说。”说完便握住我的手。

　　进了屋子，辛夷给德昌上茶，德昌坐在榻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而我却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德昌见我焦虑的模样，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道：“此事关系甚大，这次被毒害的人是公主，又有皇后和冯昭仪在里面，加之杨知俨是你的姨父，将你和我都卷了进去，我见了父皇，可是在我之前，二哥、皇后、冯贵仪和柴宗庆一家已经提前见了父皇，他们说谋害帝姬是死罪，要求父皇处死杨知俨，还帝姬一个公道。”

　　我听完德昌这话，突然觉得四肢无力，瘫坐在了榻上，德昌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心中惊诧不已，低着双眸，将彦哲打探的消息告诉了德昌：“本以为找到指证我姨父的绣娘，就可以证明我姨父的清白了，如今谁知道，那绣娘居然落水死了。”

　　德昌沉默半晌，道：“我已经知道了，绣娘溺水而死，而其家人又举家搬离，不知去向，想要找到这关键的人物，如大海捞针，怕是劳而无所获。皇后果真是使得好手段，想必是要将我们吃定了。”

　　我心中一急，紧紧的抓住德昌的手，急切的问道：“德昌，如今真的没有谁能帮我了么？”

　　德昌不语，我却看到他的眼睛里面忽然闪过了一道光，德昌反握住我的手，认真的说道：“怀瑾，如今不只是你姨父陷入了这桩投毒案中，还有我们整个王府。如今唯一的证人已经死了，毒害帝姬可是重罪，一旦罪名成立，整个王府都会受到牵连，不管动机是什么，只要爹爹认定宣慈中毒是杨知俨所为，受到牵连的不止是整个杨家，还有你和整个王府，皇后一直想要对付我，如今机会难得，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一定会借这件事情来打压你我，甚至连贤懿都会受到牵连。”

　　我心中突然有些明白德昌话里面的意思了，我觉得他有些可怕，便将自己的手缓缓的抽了出来，道：“德昌，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德昌低下了头，然后又重新抬起了头，对着我，坚定而决绝道：“如今，只能是弃车保帅，壮士断腕了。”

　　听到此处，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德昌，仿佛眼前的这个男子，我从来都不认识一样，我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的意思是舍弃姨父，舍弃整个杨家来保全你我？”

　　德昌亦是站了起来，忙道：“是的，只有舍弃杨家，你才会安全。”

　　我顿了一顿，眼中的泪水流了出来，哽咽道：“我不要，如果说要舍弃杨家才能解眼前之危，这所谓的安全，我宁愿不要。”

　　德昌走近，试图想要再次拉着我的手，但是我觉得他突然间变得好残忍，便不由的后退了一步，德昌脸色有些有些不好，我这一动作，让他半天都站在了那里不动，空气好像瞬间被凝固了。

　　这一刻，我感到了绝望，除了这种绝望，我还感到了权利的压迫，皇后可以为所欲为，不正是因为她是皇后吗？不正是因为她手中握着极大的权利吗？不然，怎会为了除我而不择手段，甚至于草菅人命？

　　终究还是我一无所有的缘故。

　　没有家族。

　　没有任何一点权利。

　　身份卑微的就像蝼蚁，被人逮在手上，只需轻轻的一捏，便立马魂归西天。

　　我不由的冷笑了，笑我自己的可悲，笑我觉得嫁给了赵德昌就有了依靠，原来在关键的时刻，这种依靠只会让我陷入更深的绝望。

　　我不停的笑着，内心的痛苦、无助、绝望，都随着笑声从我的体内飘了出来。

　　德昌沉默了，不在说什么话了，坐了下来，我站着，觉得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是我还是这样站着，冷冷的看着他，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对他也是对我。不知过了多久，赵青走进来，跪在地上对德昌说：“王爷，杨知俨在开封府的大牢里面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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