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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第四十九回(上)


  别看女娃儿整日里窝在草舍弄针黹女红琴棋书画,可心头老搁着心上人,且一河之隔碰不着热烘烘的身体,也有不满的。晋风最为爽直,道:

  “师傅自家也有翻雨姐姐喜欢了,何苦把她和我等姐妹拘禁在秦淮河这边?人这一辈子日子太短了,我等三人又如此年轻美貌。正因年轻美貌,更应趁年未老未色衰使劲狂放,为我大唐贡献尽可能多的孩儿!”

  秦娥笑道:“既如此,你快快泅渡过去与颜学述私奔。”

  “秦娥妹妹,这么说来,你也想敢斗想得心里难受,常有游过去与他私奔的冲动?!”晋风问道。

  “去你的,我才不那么轻贱自个呢。”

  丹歌是秦基业义女,又是秦娥金兰姐姐,最近宝卷隔岸喊话总是爱理不理,现在听了俩姐妹斗嘴,不耐烦说:

  “好了,少说点。男女的事儿不就那样,有啥值得整日叽叽喳喳的。”

  秦娥、晋风知道她对宝卷的仇恨在没有战事的江南重新回来了,便尽量保持安静。

  最安静是解愁:实在想去尘了,就放下女工,拿起琵琶,埋头弹如怨如诉的《昭君出塞》,——是她与去尘约定好的思念讯号。

  秦娥到底还是众少年里的女头领,说:“一路上走来杀来,日子无穷无尽,路程无尽无穷,所以你我姐妹都忘却自己是美貌鲜活的女儿家了。所以我猜,师傅让隔岸居住,主要是为了让我们尽快恢复女孩儿原本的娇滴明艳。”

  晋风啜泣道:“就为了这个,把我和颜学述生生隔开?想不通,也不服!”

  秦娥道:“除了这个缘故,还有别的安排吧。”

  解愁问道:“什么安排?”

  “没啥安排,哄人罢了!”晋风嚷道,“她是师傅亲闺女,当然处处替老子辩解!”

  “不对不对,”秦娥说,“我想师傅这么做,是为了叫你我恢复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身份。”

  这下解愁、晋风都停下手上活计,看着秦娥。秦娥笑道:

  “我也是偶尔想起来的。那天,师傅对我说:北朝的木兰姑娘从军回家,为了嫁人,先得脱了戎装换成红装,再等着有缘人来提亲下聘。”

  “对啊,是为了这个安排而叫我们隔岸居住的!”晋风兴奋说,“我们姐妹现在不正忙着学做红装?!”

  翻雨可能觉得动静太大,从间壁屋子过来探看,问:“怎么了?”

  秦娥等人不说话,光笑着。

  “好了好了,”翻雨皱眉说,“别以为俺喜欢大唐的南边!北边还凑合,毕竟没有那么多的河流阻隔一往无前的马蹄,可到了这个所谓的江南,生生给这么多的河流弄得没可去的地方了!”

  “要去可以啊,”晋风说,“姐姐可以泅渡啊。”

  “算了,还是不了!”翻雨狠狠说,“这个东西非我女曳落河所长!”

  “当然咯,”秦娥打趣说,“曳落河啥意思?从字面上看,就是‘你一落到水里,就给滔滔不绝的江河曳走’的意思。”

  众人大笑,而翻雨狠狠揪住秦娥,笑骂道:

  “知不知道,我就将是你娘了!”

  “至多是后妈,是继母!”秦娥大笑道。

  “那也是妈,照大唐律法,后妈就是庶母,但也有发号施令的权限!”翻雨说。

  “哎哟,女儿知罪了,俺的小庶母!”

  翻雨这才放开秦娥,正色问道:“对了,你怎么看这事:你阿爷即将娶我做你庶母?”

  如此一来,秦娥也变得正经了,不断点头说:“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也就是翻雨姐姐,也就是翻妈雨娘能做我秦娥的庶母!”

  翻雨一阵感动,忽然搂住秦娥:“你我首先是姐妹,而后才是母女。”

  秦娥泪汪汪点着头说:“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某日一早,秦基业亲自吹响牛角号,叫众人上河边泊着的船只,只留下猪瘦、羊肥看守草舍和整治肴馔。

  男一船,女一船,他自家和翻雨又一船,彼此晃晃悠悠说着话,处于蓝天绿水间。秦基业忽然问众人道:

  “照你们看,安禄山可打得过扬子江来?”

  没人持肯定的看法,因中原官军叛军的逐鹿都没分出胜负来,叛军不可能□□夺占江南。秦基业说:

  “怎么,都舍不得继续往南走了吧?”

  众人都说此地不错,是很好的定居地。秦基业接着说道:

  “既然叛军三五年都打不过来,便可放手治一治产业了。”

  秦娥吃惊道:“如今万方多难战事频仍,可治啥产业?”

  秦基业道:“唯其万方多难战事频仍,更须治产业。比方说这个时候金陵的地价是最便宜的。”

  敢斗说:“居然要买地!”

  秦基业指向一边道:“前头不远有一片隙地,据父老说是陈朝一个亲王的家园,后来荒废了,又起了别的阔人家的宅子,但前几年给天火焚烧一空,如今只留下断壁残垣,屋主人情愿以低价出手与师傅。师傅渐渐老了,你等还年少,师傅须留下一份不动产与你们共有,那样才不至于坐吃山空。”

  众少年听他这么说,心中未免有些酸楚,但宝卷笑嘻嘻说:

  “师傅你得了:你老了还娶翻雨姐姐这么好的女人,不是耽误人家嘛!”

  秦基业笑道:“师傅说自己渐渐老了,不等于说现在就老了。好了,船傍岸,去看看那宅子。”

  众少年便用手划着清澈的水,傍岸上去。

  走野林子,什么样的树都有,高低不等,粗细不一,容枯不同,可都有秋蝉栖息,发着最后的流响,排山倒海一般。出了林子,走不了多久,便抵达一个面湖背山的残坡宅院。宽三百步,长五百步,看着叫人心里产生空落落的感觉。前头有一个歪了大半的石门框,原本的木门早已扑地,且因年深月久朽烂了。到里头一看,焦黑一片:黑的断墙,玄的老树,脚下践着的也是墨的瓦砾;已成老鸦小鸦的采邑,见有人来了,便老大不满意,呀呀聒躁还不算,居然盘旋俯冲,啄不到随时闪避的闯入者,便稀里哗啦撒下一大片臭屎来,叫众少年叫苦不迭。

  去尘见解愁插着菊花的头给玷污了,望着得意而去的老鸦小鸦道:

  “改日带弓箭来收拾你等畜生,就当贼兵一般赶尽杀绝了!”

  敢斗聪明过人,便朝空摆出开弓放箭的姿势,动用口技,听起来仿佛真有百来支箭正在射出。老鸦小鸦看见听到,便心颤肠抖,有好几只当场摔下树来或死或伤,其余的扑棱棱飞走,仿佛天际一片黑擦擦的云。

  众人总算又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但都说:

  “太大了。”

  “拾掇出来起码三五个月。”

  “小一半还差不多。”

  秦基业却道:“大不怕,只要脑子想周全了,收拾出来也就三五日工夫。”

  宝卷笑道:“师傅说自家老了,我先前还不信哩,如今真信了:您眼里见的都是叠影儿了吧,错把俺们十三个少年看成二十六个成人了!”

  翻雨发怒道:“谢大郎,你们师傅几乎是众人的阿爷,岂能这般编派他!”

  宝卷咋了舌:“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好吧师傅,多有得罪了!”

  秦基业笑着摆手道:“不妨。不错,师傅眼里是看到许多人,却不是眼神不好看叠出来的人影儿,而是你等将来要生下的儿女,到那时,没五六十个才叫怪。”

  宝卷惊喜道:“如此说来,不仅不大,还嫌小哩!”

  其余少年也都笑了,心里荡漾开来一圈圈暖洋洋的涟漪。秦基业看得真切,笑问道:

  “该买不该买?”

  “该买!”众少年发出雷鸣声。

  再往里头走,便拐到一堵稍微完整的墙跟前,接着就逢见一间劫后余生的屋子,一个白发苍苍的父老正在灌园,因门前有一小爿菜园,还有一眼井水。秦基业叫少年原地待命,自去与那父老交涉买卖。

  众少年没听到多少讨价还价的话语,就听见秦基业说:

  “在下出价实在不算低,也刨除了战乱因素,若把这个添上去,怕是折价许多哩。”

  那父老却不为所动道:“永王的人马就要到了,金陵固若金汤。”

  “好吧,再加五万。”

  成了交,三五日内便可交割。但敢斗代表众少年问:

  “秦淮河两边已有屋子了,又买下偌大的宅基地,师傅治什么产业?房产?”

  秦基业道:“只要能获取较为稳便的财富,治什么产业都不妨事。所以,你等回去不妨多多议说治啥产业的事儿,师傅回头一一过问。”

  众人便都点头应承了。敢斗却又有话说:

  “男与男议说,还是男与女议说?”

  秦基业道:“既可男与男议说,也可男与女议说。”

  众少年中的相爱者去尘和解愁、敢斗和秦娥、学述和晋风便大喜过望,说:

  “这下可以破一破师傅设下的男女大防了!”

  秦基业摆手叫他们静下来,说:“可要照我的法子做,若不遵守,只可男对男女对女议说治生产的事!”

  去尘赶紧问:“师傅请说究竟是啥法子!”秦基业道:“自然会晓谕你们的。”

  秋天是提醒人们赶紧做事的季节,天说黑就黑。回到河边,有众多衣衫褴褛的小儿拿粘杆粘树上的秋蝉,来时流响一片的树林渐渐静下来了。秦基业谓最靠近的一个小儿道:

  “粘了秋蝉卖与富人家当稀罕物吃?”

  那小儿刚粘着一个,当即吞下肚里,咀嚼着说:“兀那汉子,这下不用俺白费口舌了吧?”

  秦基业不吭声,众少年也沉默,一同划船回草舍去。

  船还没靠岸,猪瘦、羊肥跑出男孩草舍来:

  “刚做好就回来了,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那个屋子怎么样?买下了没?”

  众少年答复他俩,而后分男女在露天搁着的桌前坐下。

  吃南方的羊,肥嫩上头远不及北边的。

  秦基业道:“边吃边说治产业的事吧。”

  众人便七嘴八舌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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