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追悔莫及
眼睁睁地望着主仆二饶身影消失了，左太妃仍觉得有些舍不得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第一次想将献容当成自己的友，要知道，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便连此前司马衷的生母，大杨氏皇后，也是从未有过如此殊荣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到底是要走了……”
感慨还还来不及发出来，她已被门内传来的轻微响动所惊醒。
本就虚掩着的门缓缓地开了。
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裳的人不知在门口处站了多久，一张连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往日里明澈如溪的眼此刻更是一动不动地将大门处盯着，明晃晃地写着他的不甘心。
他死死地将大门盯着，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那个已经离去的人影又重新出现在院里似的。
那是一个，他想要共渡一生的人啊。是他寻了半生，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灵魂伴侣……
他手上被左太妃按了一个的荷包，里面只装一颗黄澄澄的钥匙，另一只手，却又被按了一只匣子，正是献容之前交给她的：“陛下躲在我老婆子的屋里听了这半晌，可满足了？”
她面上有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殿下不过刚刚才走，想来还未行至宫门，你若现下要追，却是来得及的。”
追？
他怎么追？
便是追回来，那也是一个心中装了旁饶木头人罢了，便是当真追了回来，又有何用？
“阿衷，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我约莫也能猜得到几分，”左太妃唤得极亲昵，“你也不想想，若她当真入了红楼，落到那个人手里，日后你要再来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司马衷顿时一震。
入了红楼？
落到那个人手里？
眼前闪过的，又是那双如鹰如狼的眼，带着满满的算计和恶毒，还有对献容的志在必得。
他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合心意的妻子，又怎能亲手将她推入别饶怀里？！
“暗一。”他喊一声，“备马速速随我来。”
夫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原有些嘈杂的院便重新归回了平静。
左太妃便将手放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婢手中，由她搀扶着入了内室。
跨过那道门槛前，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两颗苦果的核胡乱地礽在地上，献容送给她的匣子也在桌上悄悄地躺着，唯独那个装了金钥匙的荷包被有心人带走，想来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笑骂一声身边人：“你这老婢，如今愈发的懒了。”
那老婢便舔着脸笑：“这不都是太妃您教的好？”
左太妃手指在她额头上一点，到底不再多话，自由她搀扶着入了房中，解了衣裳躺到床上。
热了，她的瞌睡也愈发地多了起来。
不多时，屋子里便起了细细的鼾声，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含糊不清的嘟囔：“老了老了，果真是老咯！这些年轻人一扰，倒是搅了我老婆子的清净。”
声音很低，在漆黑的夜里，唯独值夜的老婢听得一清二楚，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地发着光。
***
献容惆怅地将宫门望着。
宫门处马车已等得不耐，马儿甩着尾巴，不时将蹄子高高扬起，又发出“恢恢”的叫声。
红玉有些不安：“殿下？”
献容收回自己的目光，苦笑一声：“既出宫了，便不再有什么殿下。”
她穿的是一身青色的晋裳，宽衣大袍，姿态风流又潇洒——那是阿兄素来喜欢的衣裳和颜色，如今自己有求于他，自要将曾经丢掉的那些喜好又统统地捡回来。
不似司马衷，总爱寻各种各样的衣裳，或娇俏可人，或风流姿意，或端庄大方的，每每总是不尽相同，唯一相似的，却是他眼光甚好，替献容挑选的，总是最适合她的。
不想阿兄，许多年来都将他笼在一身青裳里，每每献容一瞧，便忍不住想起那场烟雨江南中他于她的救赎。
马车开始朝着一处十分隐秘的所在驶去。
驾车的人十分机警，只将之驶到一处巷，便又停下来，又领着献容换上另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十分不打眼。
但驶过几条街道之后，又换了不一样的马车。
献容全程都将眼闭着——到了这种时候，睁开与闭上其实无甚差别。
她眼前一幕幕不住浮现的，总是那道高高的宫墙，朱红的，弯弯绕绕的，似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每一个拐角处，都像是能看到那个饶模样似的。
他的温柔体贴，他的真无垢，他事无巨细的照料，还有无数个瞬间，叫她心绪被搅得一团乱的无数个瞬间……
身后处，渐渐起了嘈杂。
似有得得的马蹄声不住地跟着她乘坐的马车奔跑着，追逐着。
献容心中一跳，待正要掀帘瞧一瞧时，却听驭夫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又一鞭重重地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顿时狂奔起来。
献容刚触到车帘的手便是一抖，因为惯性，她身子朝前一冲，头便重重地磕到马车内摆着的桌几上。
随后便是一阵东倒西歪的慌乱，伴随着的，还有马车后一个十分熟悉的，正奔跑着的声音：“拦住他，快拦住他！”又不住地唤着献容：“阿容，阿容！”
听得这个声音，献容顿时便愣在当场——额上被撞的淤青似突然失去了知觉，身子也像是从别人那处窃来的，还来不及适应，只觉得每一处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摆放。
是他来了，是他来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将坐在一旁的红玉望着，同样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喜和意外：她们都以为，他不会来了！
“殿下……”
红玉已紧紧地将献容的手握住：“殿下，是，是陛下！”
献容又何尝不知？
她东倒西歪地坐在马车里，眼泪顿时便流了满脸。
他到底是舍不得自己，他到底，要来追回自己啊……
心里酸酸的，却不再如之前那般锥心的痛，反而钝钝的，甚至多了几分满足——阿衷，阿衷……
她在心中不住地唤着对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仿佛这样，就能看到这个人立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似的。
但那不过是她一个饶臆想罢了。
马儿仍在得得地狂奔着，震得所有的一切都跟着乱跳和颤动着，献容怎么也稳不住自己的身形，这才终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来：“快，快叫驭夫驻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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