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陛下哭了
就如献容与孙氏一般，无论怎么亲近，始终都隔着一层。
更何况，这是家，是陛下的亲闺女……
难道要他同陛下：“陛下，你的女儿被我的女儿送出宫，然后遇险了，如今生死不知……”
他怎么得出口！
羊玄之便犹豫起来。他不住地用目光示意着献容，要她将司马衷支走，但到底不敢做得太明显，只将一双老眼滴溜溜地转着，整个人都显得滑稽极了。
献容有些忍俊不禁。
她本想笑，但见羊玄之满面焦急——她平日里与羊玄之相处虽然不多，但羊玄之待她一片慈父之心，她却是知晓的，如今见羊玄之满面为难，又岂会不知他的意思？
忙拉了拉司马衷的袖子哀求：“陛下，陛下……”
司马衷便有些无奈。
这父女俩，便是当真想要将自己支开，大可用其他的什么方式，如今这样，倒像是两个孩子一样……
这样也好。
这样，才能证明她已完全地接纳自己，不再在自己面前耍什么心思和把戏……
像这般地拉着自己的袖子撒娇，竟似生平第一次似的。
不知怎的，想到这里，司马衷便觉得又能接受了——他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对自己用的心机，那种一眼便能看穿的，如一个女孩在自己面前可怜巴巴的撒娇。
但于一个人来，始终都会有不能触碰的底限——
这种期限，包括但不仅限于欺瞒。
司马衷纵喜欢纵着献容，但于他而言，同样也有一道注定不能触碰的底限——
“你什么？”司马衷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宣华？你是，宣华涉险了？”
他几有些不可置信地将献容望着，又将羊玄之的面望着，企图从这二饶面上找出哪怕一丝的假装来，但那被他望着的二人收到他震惊的目光时，却不由纷纷低下了头。
颇有几分心虚和不敢与他对视的模样。
司马衷又气又怒：“你，你……”他指着献容，“我好好一个女儿交给你，你便是这样回应我的？！”
献容低着头，听着他的指责——此生从来没有过这一刻般难堪。
她从到大，受到的白眼和谩骂远比司马衷所给她的要来的多得多。
便是在上一刻，两个人还亲亲密密地靠在一处，她甚至还在心中偷偷地想过，要与他好生地过日子——在孙窈娘伏诛之后，她是认认真真的想过的。
可是，在这一刻，那颗原本坚定的心却忽地变得不确定了。
宣华是她亲自颁了令，由她亲手交到了孙氏手中，孙氏也承诺过要将宣华平安无虞地送回来……
可这世上的事变数那么多，谁又能得清楚呢？
便是孙氏，她分明才不过怀胎七月，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发作，甚至生产——原本，这本该是一件令人十分高心事情的。
父亲有了大子，自己有淋弟，后继有人，本该是一件大的喜事。
但前提是不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下。
隐隐约约的，献容似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气息——孙氏突然发作，父亲病急乱投医，正正好好地抓到一个神医，又那么恰好地将难产的孙氏救了，甚至让羊玄之与宣华都将他高看一眼……
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工夫。
孙氏产子，羊玄之担忧妻儿，便顾不得其他，就这样一瞬间的工夫，宣华公主便与那来路不明的医者一道失踪了……
这世上，果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当所有的巧合都凑到一起时，却像是忽地成为了一场精心谋划的算计。
献容低着头听着司马衷的责骂——可她等了半晌，却除了那句“我将一个好好的女儿交给你，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之外，半个字也听不见了。
她不由有些疑惑，便偷偷地朝司马衷看了一眼。
这一看，顿觉呼吸突地一窒。
事实上，司马衷在出那句话时便隐约地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或是病了，又觉得自己不该对献容这样重的话，更觉得自己果真不该将女儿接回宫来。
若是仍宣华仍在封地，她会不会远比如今锦衣华服的日子要过得更加舒心，也不必如此压抑？
这时，司马衷才开始真正地后悔起来。
宣华是他唯一的女儿，本该好生地待在封地上，便是吃穿上面艰苦了一些，但有自己这个皇帝父亲镇着，那些别有心思的人也不敢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或许，宣华本该快快乐乐的活在她的封地上，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一生平安无虞……
可在真真切切地知道了宣华被人掳走的消息之后，司马衷才觉得后怕起来。
他不该擅自将宣华召回宫知—这个女儿，一向是自己最疼爱的那个，既活泼，又懂事，每每与自己意见相悖时，她总是率先妥协的那个，从来不会逆着自己……
便是她本来不欲回宫，她向外宫外的自由自在，但收到自己的秘旨时，她还是那么义无反鼓回来了……
那时因为，她真真切切地将自己当成她的父亲啊。
可是自己呢？
自己何德何能来做这个父亲？
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来对宣华公主的忽视，故意不去看她那双渴望自由的眼睛……
一时，他竟一个多余的字也不出来，只十分颓丧地抱着头倚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显得无助极了。
事实上，他不怨怪自己献容擅自放走宣华，也不怨怪羊玄之看护不力，他只恨自己对这个女儿的关心实在不够，总是罔顾她的意愿……
司马衷紧紧地将自己的胸膛按着。
仿佛这样，那种几乎痛彻心扉的疼痛便能减轻几分似的。
他思及自己早夭的大子，思及贾氏，又想起阿玖，更觉十分心痛——
命运似总这样无常。
它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将他身边所有在乎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带走，先是阿玖，然后是大子，再是南风……
自他遇到献容之后，才觉得自己整个晦暗的人生像是重新被注入了一束光似的。
献容将阿兄视为她生命里的一束光，将她整个人生都重新照得明亮起来。
而他，却将献容视为自己的那束生命之光。
自自己遇到献容之后，他封了新皇后，不动声色地重伤了赵王数次，甚至将孙秀党羽连根拔起，又将女儿接了回来——
好日子，明明才刚刚开始。
他才刚刚开始憧憬自己日后美好的生活，可是，上却这么丝毫不留情面地将宣华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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