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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阿月身死


  身为羊氏之人,便是仆婢,去了外头也是要被人高看几分的,尤其是如那些在夫人女郎面前伺候的,身份地位早已胜过了外头的平民百姓数倍。这不知高地厚的姑子,竟妄想做什么平头百姓,这岂不是可笑?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唯有献容仍是一派平静。人各有志,献容并不怪她。但献容奇怪的却是后面发生的那些事,不过是一只镯子,又如何与磷粉扯上了关系?


  嵇绍便奇怪地问了一句:“你家表姐,只给了你镯子,没有让你做其他的事情吗?”


  “这……”阿月便有几分犹豫地望了孙氏一眼,但见孙氏闭着眼睛,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的模样,这才接着道:“那日我被五郎君解围之后,表姐偷偷地让人传了话来,又给了我这个东西……因五郎君不在府中,我无人可信,表姐又告诉我,若我泄密,便会要了我父兄的命……”


  她一边,一边哭泣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个府里,我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没有权势,更没有朋友,便是想要倾诉,也无人可……表姐过,这不过是一种痒痒粉罢了,因她前些日子被女郎下了面子,所以,这才想要在婚服上动一动手脚,叫女郎在婚礼时出一下洋相罢了……”


  竟是因为如此?


  献容仔细地回想着,自己究竟是在何处不心得罪了孙窈娘,她与孙窈娘见面也不过两次罢了,一次,是自己让阿南威胁了她,另一次,却是阿南阻止了她不叫她去碰自己的凤翎钗——


  但后来,献容还是对孙窈娘放了水的。若不然,就凭孙窈娘区区一个姑子,又如何能那么顺利地摸到了自己的库房,又将那支金步摇遗落呢?


  一时间,献容竟不知道对着孙窈娘什么好了。不过是两次不伤大雅的玩笑,事后自己也用某种隐晦的方式补偿过了。但这孙窈娘却如此毒辣,竟想要致自己于死地?


  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献容这时竟有些庆幸起来。好在阿月这人沉不住气,提前地将这包磷粉洒在了冕服上,若当真到了大婚那一刻,婚服无敦起火所会导致的后果——毕竟,与自己的早有预谋比起来,还是这样毫无准备的突发事件更让人觉得可怖。


  本能地,献容瑟缩了一下。司马衷看在眼里,便用自己的大掌将献容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手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献容才觉得自己终于暖了一些。


  那姑子仍端端正正地跪在堂下,面上,竟有着某种视死如归的平静。


  她目光直视着前方,像是忽然放空了,某一个瞬间,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件华美无双的冕服上,又落在了献容的面上,竟对着献容露出了一个十分歉意的笑容来。


  “阿月委实不知那东西竟是磷粉……阿月更不知那东西如此不祥,会给自己,给女郎与整个兴晋侯府,甚至整个大晋都招来如此祸端,家主,阿月着实不知啊……”


  她着,却并未求情,只是端端正正地朝着羊玄之磕了一个响头,“阿月自幼年时便家境贫寒,每月的月例一发下来,便必须要交到父兄手中去,若是哪日迟了一刻,便要被父亲与兄长责打,阿月虽知不该做下这等事,但那可是一只金镯子,价值连城……”她的目光落在那只镯子上,不过痴迷了片刻,便继续道:“谁能不心动呢?”


  她的话,句句属实。


  献容有理由相信这时阿月所的每一个字。因自己也曾贫穷过,为了一粥一饭而将一切泯灭,她又怎能不信呢?


  这时,再看向阿月时,献容竟惊奇地发现自己原本的那种怒不可遏的感觉却忽然消失了,她只是目露同情地看着阿月,再不发一言了。


  甚至,不止是献容。堂中的所有人在听阿月了这番话时,都不知应该以何种面目来对待她了。


  这姑子,身世堪怜。他们甚至忍不住去想,若是换了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又会去做些什么呢?


  阿月将那些话完后,便突地站了起来。她的身前,嵇绍因她的动作被她骇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阿月却似完全没有听见似的,她直直地朝着羊玄之走了过去,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她缓缓地伏了下去,用面贴着地,以一种十分哀泣的腔调道:“阿月虽是无心,但大错已铸,如今阿月罪无可赦,家主,便请家主下令将阿月杖毙吧!”


  她竟是在求死?!


  献容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月光下,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上透露出几分坚定。她板板正正地跪着,丝毫没有半分犹豫地模样,甚至,就连她的声音里,也似乎透着某种解脱。


  献容震惊地望着羊玄之。


  几乎是本能地,她想要开口替阿月求求情。


  不。


  那不是为阿月求情,而是为她自己,她是想要为她和阿月某种意义上相似的命运求求情,让这世道放她一条生路。


  但她不过刚刚了一个字,便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阿容,噤声。”


  是司马衷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做了些什么。


  她是未来皇后,绝不该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而徇私枉法,若是今日开了口,日后,便再也无任何一个人会惧她服她了。


  便是求情,那话也不该由她来。


  羊玄之沉默地看了仍跪着的阿月好一会儿,好半晌,才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仰长叹了一声道:“阿月受人蒙蔽,陷害主子,背信弃主,拖下去,杖毙吧!至于阿月家人,既在南城老宅,便是不知此事了。我羊氏一族素来待人宽和,在我的信到达老宅后,便永远地离开南城,再不许出现在任何羊氏族饶府中了。”


  他竟放了阿月的家人一条生路。


  阿月惊喜地抬起头来,忙对着羊玄之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家主,多谢家主……”


  再抬头时,她的额头上已有了很大的一块淤青。这时,她的声音里终于多了几分感激与真诚,她虽然满面泪水,但面上,却有着某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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