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选择
将他吞食！阿莱尔罗伊！
并非命令，也并非要求。这只是提醒罢了！
提醒与自己相携契约的神明，他是为了什么才站立在此的！
为了复仇，为了报复万年前奥希塞尔多的所为才来到此地的天罚神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不过是创造者罢了。
被创造者将创造者吞食，这并非是不可实现的事件！
而与他早已经心意相通的狂妄神明亦是听懂了他之所言，在与祂颜色全然不同的星辰世界之中，祂亦是愉悦笑着，将人类的脸捧起。
这是神明第一次用如此视角看清人类，在那双能够映射星辰光辉的双瞳之中，阿莱尔罗伊能够看见自己此番的形象。
那漆黑一团的、散发着不可捉摸的气息的人形不可能被人类认作是同类，但眼前的人类却对祂的存在展现了无与伦比的包容。这足够令阿莱尔罗伊感到衷心的喜悦。
这是祂的契约者，这是属于祂的人类！
即便此番祂的境地变得狼狈不堪，这一点在对方眼中终究不会改变！
知晓了这一点，对于阿莱尔罗伊而言便已经是足够。
祂未有开口，但响彻在这方空间之中的声音却足够狂妄。
“我当然知道。”天罚神哼声，在自得之外还有属于神明傲然的不屑。
“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这种简单的事情。”
“——罗。”
罗亦是轻笑一声，“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然后在下一刻，罗将手伸向那在无尽星空之中尽显违和的神明。
“——那么在最后，再送我一程吧。”
将他送到哪里，这一点没有任何值得疑惑的必要。
被奥希塞尔多篡夺了记忆的阿莱尔罗伊当然也能够窥见祂的秘密，而与己身相关的那一段黑色记忆，祂当然同样能够明晰。
“决定好了？”
“这种问题本身便不需要犹豫。”
对面的神明毫无意外地陷入缄默，然而在沉默之后，祂牵起了罗的手掌。
纯粹却没有恶念的暗黑力量逐渐将罗包裹，即便是被远远超越自身太多的力量包裹围绕，那双灿金色的双瞳之中依然没有显露任何的恐慌。
通向那没有任何传说事迹，只在万年之前的双神之战中才被人所知的、存在于本初界边界的深渊域对于本初界的生命而言是万分陌生且恐惧的。
万年之前从深渊域之中亮相的、被那狂恶的力量侵染疯狂的龙与精灵……
那两者是全乎经由创世神之手而诞生的生命却也被那力量吞食……
这带给本初界之中的生命们而言，绝不仅仅是恐惧这么简单。连带着，与深渊生物同出于深渊域的天罚神也成为了邪神。但实际上，身为天罚神的阿莱尔罗伊并不在意那些将他信仰的生物，即便被那狂躁破坏的力量浸染，他们的身躯依然没有超越本身，他们依然是属于阿莱尔罗伊的造物，这一点没有改变，祂对于那些擅自崇拜祂的生物自然也没有任何好脸色。
而现今罗要面对的就是这般状况。
与万年前被创世神分割出去的阿莱尔罗伊一样，他被同样扔到了深渊的最深处。
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空间法则。只有最原初的混沌与毁灭的气息在这里残留。
这里是任何生物都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这是纯粹的无序之地，任何拥有智慧的生物只消站在其边缘，便足够被抹消一切神智，只有真正毅力坚定的生命才能够在这无边的虚空之中存活。
而罗落入的、是将无序与混沌诞生的深渊原初、是世界基石最深刻的地方。
这是深渊龙与暗精灵绝不可能踏足的、绝对的死境。
但奇迹一般，这个拥有着人类外貌的生物却自得地悬浮在这空寂之中。
那双被混沌染为赤黑的双瞳却依然闪耀着不可知名的光辉，注视着难以捉摸的虚空，他却是私窃地笑起来。
你早就意识到了。
那冰冷的神明所言的没错，他确实已经意识到了。
自己已跻身为神，这件事。
阿莱尔罗伊在他的身上附身太久了，那纯粹而混沌的力量早已经将他同化，近十年力量的渲染同化，早已经将这副人类的躯体化为了最适合承载深渊力量的载体。
但奥希塞尔多可能忽视了一点。
他的身体无法存储魔力，自然也不可能将周遭无边的混沌力量截留，即便他能够在这片虚空之中存活，但他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这么一点而已。他无法控制深渊的力量，自然也不可能成为统辖这片空间的神明。
——本该是这样的。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不能将力量发挥的人类。
力量的流向、基本粒子的变化、运动之后的结果……
——他是法师，得到了魔塔之主承认的、法师之中的一员。
力量的变化终究是殊途同归。只要将面前的一切看作是魔力便很好理解了。
不需要将它归纳体内也没有关系。
魔法本身便是为了孱弱的人类能够使用自然中最为本初的力量才得以创造出来的啊！
而这些最为基础的力量使用定律，早已经如同本能一般刻入了他的骨血之中！
将这片无边的力量驯服，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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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见的火与硝烟最终将冰川消亡。
“孤的来意，想必卿已然知晓？”
比她的妹妹还要年轻太多的少年端坐在这方比之西大陆的其他酒肆而言形象鲜明太多的酒楼之中的房间里，在茶香弥漫的氤氲热气之中，少年转头将目光转向掩门而入的他们。
只一眼，露西与弗雷便双双显露了震惊的颜色。
然而那失态也不过一瞬，在那转瞬即逝的失仪之后，弗雷犹豫一会儿却率先言道：
“您可认识一个人？”
“哦？”被这两位西大陆的大人物如此慎重对待的少年脸上显露了颇有些趣味的神色。
“格罗。”
听到这个名字，眉目之间与那自称来自东大陆的法师酷肖的少年意味不明地挑眉，在一声状若无奈的轻笑之后，他才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个问题的回答如何，都不会对我等之间的结局造成任何影响不是吗？”
那从东大陆远道而来的帝王掀开折扇，万里江山的图面被他把玩于掌心，那双与金色截然不同的琥珀瞳似笑非笑着面对面前的两人。
“——那结局，不早已经注定好了吗？”
弗雷闻言露出一丝苦笑。
确实，在对方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米瑟王国便已经没有了任何其他的选择。
东大陆夏王朝的皇帝
——罗杰。
东大陆的皇帝来此并非是潜渡，而是在一月之前便由飞鸟传信而邀来的贵客。
或者该说，并不是客人，而是露西·阿修雷与弗雷·利盖尔共同为米瑟王国找来的庇护者。
“卿应当明白，孤来此地所欲为何。”
未等他们有所言语，罗杰却已经收扇起身，行至两人身前。
那双琥珀色的双瞳隐没于暗处，却足够看清对面两人的颜色。
少年人没有刻意压低声线，但两人却仿若听见那雄狮看见了猎物之时的愉悦低吼。
“——而孤也明了，卿等的所求究竟是何。”
两人这才看清，那仿佛琉璃琥珀的颜色绝不逊色于任何其他。
为了令米瑟王国得以在西大陆各国的铁蹄之下存活，为了令米瑟王国得以打破群狼环伺的局面，身为女皇的露西·阿修雷能够为自己的臣民做的，只有将那绝对强大的国度作为自己的倚靠。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血脉延续！
米瑟王国不能消亡！
这是阿修雷家族的坚持。
——即便这样的代价便是米瑟王国本身。
“那么，在这之后您对我等的处置……”
露西言语未尽，但也足够罗杰明白她的意思。
见露西的目光落在他身后安静沏茶的女人，罗杰已然听懂了她的暗示。
继承了先辈遗产的王笑起来，眉眼之中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纯善。
“夏王朝会善待自己的子民。”
罗杰语嫣未尽，却将他的主张说得明确。
端坐在木椅上的少女轻摇着自己手中的羽扇，那双浅蓝色的双瞳却正好对上了与自己几乎无异的冰蓝色双眼。
她没有回避女皇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向这位就身份而言高于她的女性坦然行了一个点头礼。
那黑色长发与蓝瞳，还有嘴角标志性的小痣都足够露西认清楚她的身份。
——数十年前还存在于世的、金王朝的三皇女，郁白玲。
而站在罗杰椅边持剑而立的，应当便是她的弟弟。金王朝的四皇子，郁白铭。
数十年前东大陆王朝之间的复杂关系究竟如何，露西并不能够知晓。但面对即便是前朝皇族的遗族都能做到如此信赖，那么罗杰应当也确实会如他所言善待他们。
露西压下心底的不甘，理智早已经告诉她，这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的结果。
为了传承……
即便不甘，但露西也早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判断。
在这间没有外人的房间之内，冰雪的女皇屈膝下跪，双手撑于地面，将额头置于双手之间。而她身边的弗雷，亦是同她一样的动作。
“臣，露西·阿切夫斯基·阿修雷，参见陛下。”
“臣，弗雷·科特那·利盖尔，参见陛下。”
比起露西那干涩得仿佛要从喉间挤压出血色的声音，弗雷的语气却是平和许多。
沉浸在往昔的荣耀之中是最为愚蠢的做法，既然现实已经无力改变，那便顺水推舟，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这是弗雷在二十余年的经历之中早已经明白的真理，而这一点也将由他来向昔日的女皇传授。
“那么，还请卿在这两日之内撰写退位诏书，并宣告天下米瑟王国将并入夏王朝成为属国。”
这件事本就是在露西的职责范围之内，既然已经决定了今后的道路，那她也必然不会推辞。
“——是。”
“那么——”罗杰的尾音之中似乎还有一丝叹息，但在下一刻，他的声音之中却有了一些笑意，“起来吧。”
与他的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他打开折扇时产生的撕裂声音，转身向自己的座位回去的少年只留给原地的两人一个背影。
“过来吧。”年余双七的少年向起身的两人招呼，待到不明所以的女人与她的丈夫行至桌前之时，罗杰才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
“坐吧。”
除却罗杰与正对着房门坐着伺候火炉的郁白玲，这角方桌也只剩下了两个位置。
弗雷沿着罗杰的身边坐下，而露西便坐在了罗杰的对面。
待到两人坐定，郁白玲却浅笑着起身，为在坐的几人奉上茶水。
然后坐回自己的位子，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细细品着。
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多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这个伴同其主人而来的少女在短短几息之间便令两人感觉到了对方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从容优雅。
“好茶。”
浅饮那青碧的水液之后，就连露西也人不知赞叹。
见露西的夸赞确实真心实意，郁白玲掩着下半张脸细细笑着，“多谢赞赏。”
那笑那声中是浅细如春雨一般的喜悦。
不骄不躁，不缓不急。却正是那无边神秘的东大陆留给西大陆人最传统深刻的印象。
“那么，关于米瑟王国与两位的归所。”在浅酌一口清茶之后，罗杰却首先开口打破了此刻姣好的意境。
但无人对此有所怨言，尤其是露西与弗雷两人，毕竟对于罗杰所言，最为关心的也应当是他们。
“夏王朝此季还未有征收兵民，是以调遣不过兵士来米瑟王国镇守。”罗杰沉默一瞬后继续言道：
“那么，在明年四月之前，米瑟王国的依然由卿管辖，但政令与法规必须按照夏王朝一般行使。另，还有国旗礼制等……”
罗杰半阖上眼，思索几息之后继续言道：
“此后会有礼部遣人前来指教，届时卿还要配合他行动。”
“——至于之后，再做定夺。”
露西与弗雷为罗杰所言震惊一瞬之后，反应过来的阿修雷家族族长，起身向少年行礼道：
“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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