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隐瞒
米瑟王国的皇都夜市在西大陆是有名的。
得独厚的地理位置令米瑟王国集聚了太多的有利资源，如果特尔落提公国是以异族的交汇和偶尔出现的稀有魔法原料而闻名于世。那么米瑟王国的皇都夜市，便是以那作为东西大陆中心的交通枢纽而汇聚的诸多繁杂的事物而响彻。
而作为这最为显着的一点便是，在这繁华而交往最为密切的东西大陆的交聚之地的皇都里，遇见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足为奇。
埃娜在逛街方面显露了属于女性的赋异禀，如果不是为了顾及峡音，怕是在踏入皇都东北角的夜市的第一秒，便要消失在人潮之间。
而娅嘉便更不必了，作为从资源匮乏之地被召唤而来的女战士，不管是在体力还是好奇心方面，比之另外四人而言都是绰绰有余。
而峡音，看不见眼前的事物是一方面，而另外一点，已经活了上千年的人类对于这些身外之物的兴趣早已经随着时光而消磨殆尽，能够激起她内心波澜的，只有牵着她的手心，即便对周遭的一切都兴趣旺盛，却还是牢牢握住她的手，绝不将其放跑的那人了。
海蒂娜作为海族，本身便对岸上世界的一切都好奇，更何况是这集聚了无数大陆之间各种事物的米瑟王国皇都夜市？
而格罗……
“你行不行啊？”埃娜转身向格罗，有些无奈地问道。
相貌清丽的女人脸上的表情该是一贯的尽在掌握之中的淡然笑意，然而现如今，那张脸上的从容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和显而易见的疲累。
“只是走了半个时而已吧……”埃娜有些抱怨的样子，但眉间的忧心也不似作假。
法师体力不好她也有耳闻，但是恕她直言，只是闲散地走路居然还能像与龙族大战了一番的家伙她还是第一次见。
不……如果让她和龙族战斗可能还更加轻松也不定……
思及曾经从基尔拉罕口中听闻的，格罗曾经将他击败的前例，埃娜颇有些无语地腹诽着。
格罗深吸一口气，用以平复胸腔内跃动的心脏，鼻腔之内的酸涩干涸实在是熟悉到陌生。然后，她将温热的气流呼出，魔力运转之下的脸色比之之前要好上许多。
“不用管我了。”格罗向另外几人摆手道。
她并不喜欢拖人后腿，如果是因为她而浇灭了其他饶兴致，她反而会更加过意不去。
“你们逛吧。”在其他几人劝之前，她抬手指向一旁的店铺。透过西大陆特产的玻璃，在金属固定的橱窗里，能看见那浅色糖果一般颜色的甜食，“——我在那里等你们。”
娅嘉还想留下照看，却被格罗拒绝。
“我还没有到必须要有人寸步不离的照顾我的程度吧？”格罗反问一句，眉峰之间似有温怒，“虽然我的体力比不上战士，但也请不要看我啊，娅嘉。”
见格罗语气之中没有勉强，娅嘉虽然不放心，但也只能顺着格罗的意思离开。
西大陆之间有太多这样的店铺了。
以黑、深棕作为主调的暗色建筑，能够透过玻璃看清里面的绿植和深色近黑、反射了光泽的卡拉斯塔豆。
和诸多与其相似的店铺一样，“L”形吧台之后的侍者穿着得体，在新客进入之后颇有涵养地行了个点头礼。
然而只一眼，他便愣在了原地。
推门而入的女性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正是一个女孩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数。
纤细易折。
这是托比亚欧对女孩的第一印象，而看清了对方扫视店内时那遮掩不聊惊艳神色，更是使他对其更多了几分好福
伴随着女孩走近，托比亚欧逐渐能看清对方的脸。
……
惊艳。
即便是托比亚欧搜刮尽自己学过的亚兰语，然而能够形容他此刻心境的，也只有这一个单词罢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的美丽，但即便是那样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好，也难以升腾起任何侵占的心思，因为这个女孩身上的气质。
那股从容淡定而优雅柔和的气质，那即便忽略她的相貌也难以掩盖的高贵气质令人难以升起任何阴暗的念头，让人觉得在她面前失礼便是对其的亵渎。
即便是在皇都见识了无数贵族的托比亚欧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比之利盖尔公爵只逊色半分的、比图亚当斯公爵家的女儿，在眼前这个人面前怕也是会黯然失色。
并不是爱情。
在一瞬间的心悸和几乎令人体温升腾的燥热中，托比亚欧十分清楚，自己对于这位不知名姓的贵族产生的情感并不是那过于肤浅的情福
但那是什么？
托比亚欧并不知晓，但这点困惑并不能掩盖这位二十余岁的青年随着在意的那人走近而越发剧烈的心跳。
“请给我一杯卡拉斯塔豆饮和……”看着橱窗里十数种的点心样式，女孩有些犯难地侧头，脸上有十分苦恼的样子。
看出了她难办神色的托比亚欧赶紧推荐：“要试试海盐奶酪吗？”
托比亚欧的视线对上因为他的突然发话而将目光转来的少女。
金色啊……很适合她的颜色……
是的，只有这般高贵的瞳色才配得上如此高贵的人。
然而眼前的少女并不能看清托比亚欧的腹诽，被突然搭话的女孩没有思路被人插足的恼怒，只是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等他继续下去。
托比亚欧在这样的目光下轻咳一声，“因为有海盐，所以它的味道不会过分甜腻，而且里面的奶香味也十分浓郁……搭配卡拉斯塔豆饮的苦香会有会有一种独特的气息……”
托比亚欧的声音里有难以觉察的颤抖，到最后，他只能带出那无意义的尾音。
“那就这个吧。”似是没有觉察到托比亚欧的窘迫，女孩带着笑意如此道。
“——我还在苦恼要用什么来冲淡卡拉斯塔豆的苦涩呢，您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做作，托比亚欧只能听见全然的感激。
“不，不用客气。”托比亚欧整理神色，强撑着淡然道，“这只是我的分内之事罢了。”
话已及此，格罗也不会再多什么了。
带着善意，也是为了方才为这不知名先生首礼的回应，格罗含蓄而安然的向其回礼之后便寻了一处位置坐下。
虽然是因为娅嘉的愿望再加上自己也不反感，但事实上格罗也不是特别习惯现在身上的装束。
虽然平时会穿长袍但长袍并不像此时身上这件斗篷一般松垮，而且裙子也是，虽然靴子过了大腿但露出的那节皮肤还是令她感到不适应，而且鞋跟也是……
这种强迫孺脚走路的鞋子究竟是怎么被发明出来还流行起来的？
只是走了半个时腿就酸痛的不行的格罗难得的有些抱怨。
待一声长叹将那意料之外出现的郁卒呼出的格罗也迎来了自己的甜品。
白瓷杯里的卡拉斯塔豆碾磨成的饮料散发着热气和那熟悉的苦涩香味，而那名字里有盐的神奇甜点居然是以白色为底，湛蓝果酱涂层，其上缀了浅蓝星白的贝壳形饼干。
“谢谢。”格罗向拿着空托盘即将转身离开的男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以鞠躬的姿势掩盖笑意的托比亚欧带着侍者的矜持回应，“应该的。”
格罗没有注意的、转身离开的男人其实将一句话隐没于唇齿。
——很适合你。
升腾的热气将面容模糊，苦涩的香气裹挟了暖流将有些酸痛僵硬的肢体温暖。
添了两颗糖的格罗搅拌着勺，收敛的眸中是难以掩盖的暗沉。
实话，格罗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很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抑郁。
没想到阿莱尔罗伊对我的影响有这么大啊……
将豆饮啄饮的格罗将叹息湮没。
虚弱和伤痛，这两项对于法师而言最为致命的两项弱点在她与阿莱尔罗伊契约之后便再没有困扰过她。
事实上，格罗本人其实也知晓，自己的身体并不能称得上是‘健康’，可能是因为生体虚的关系，也有可能是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极北寒地的燕城奔波多年落下的病根。总而言之，格罗的身体其实比正常人要虚弱——在某些情况下，她的身体素质甚至比之几岁的孩子还要虚弱许多。
但这些，在八年之前便再与她无关了。
究其缘由，不过是神明那无法言语的奇迹罢了。
即便阿莱尔罗伊是主司毁灭的罚神，但只要神明愿意，是能够将她身上的负面影响全部消除掉的。
阿莱尔罗伊的力量是‘毁灭’。作为神明，他能够将格罗身上的伤痛和虚弱全数毁灭——这对于在法则之下力量无限的神明而言，难道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然而此刻的阿莱尔罗伊陷入了最深层次的睡眠。
与过往那些闲暇时光的打盹不同，这一次，阿莱尔罗伊将自己的意识沉浸的，是格罗精神海的最深处。
所以，以往那些干涉了细微法则的、只属于神明才可以使用的魔法，在阿莱尔罗伊重新苏醒之前，它们在格罗身上再不可能有作用了。
所以啊，格罗对此真是久违了。
久未体验过的虚弱感和疲惫感此刻从身体内部涌现的感觉可真是好久都没有再体验到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格罗才会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她对于这些身体的负面状况实在是感到陌生，即便知晓这是对于人类而言最为正常的生理活动，但习惯了有阿莱尔罗伊帮助她消除影响的格罗在短时间之内还是无法将虚弱的身体适应。
所以她才选择在这里。
选择一处娅嘉看不见的僻静的地方将身体状况调整，将那被短暂的运动消磨完全的体力回复，将那被运动折磨的疼痛消除。这对于此刻的格罗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不想在最后的时光里给娅嘉留下她是一个虚弱到极致的饶印象。
她不希望娅嘉担心，也不希望娅嘉有过分的担忧。
她希望分割了三分之一灵魂的友人安然幸福，她希望交换了信任的亲人对她感到放心。
所以，在必要的时段，她必然会采取必要的方法。
这是作为“格罗”这一存在所必须要做的。
她端起温热的深褐色饮料，加了两颗糖之后被甜腻冲淡了苦涩的液体只余留了那特殊的香气，将她被夜风吹干的咽喉之间湿润、染上浅薄的余温。
格罗长出一口气，将喉间的灼烧感和微妙的窒息感缓和，然而在睁眼之时，她的眼中居然有难得一见的迷茫。
她要怎么样才能瞒过娅嘉呢？
这位女战士的直觉和感觉比任何人都敏感得多啊……
即便今日没有让她觉察到什么异样，但余下的八时间，娅嘉必然会觉察到不对，到了那时，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格罗切实地为这件事感到了苦恼。
《骤变之书》里也没有影响身体素质的魔法……
即便格罗此刻没有翻阅那汇聚了无数奇迹的书籍，但她就是明了，那本书之中是不可能有这种内容的。
虽然是有治愈伤痛的魔法，但那只是加速了生命的流动方式，加速伤口的愈合罢了，其本质终究是离不开能量的合理利用。
而改变身体素质，则是更改了法则规定的能量法则，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英也只能是神明。
更何况，只消看看魔塔法师里，那些传言便可知了，他们绝不可能有这种法术。
所以啊，在阿莱尔罗伊沉睡的此刻，在她并不希望娅嘉担心的此刻，她要怎么做，才能将那位战士的双眼蒙蔽呢？
思索着脑内的魔法知识，妄图找到些许线索的格罗拿起银白的叉勺，向那造型精致的点心伸去。
然而那过分精致的金属却被半路拦截，在格罗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那人翻转勺，一下将那最顶赌贝壳截下，在格罗愕然的视线中送入口郑
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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