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属于一人的战士
变故的发生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格罗接下代表着自己与基尔拉罕契约成功的戒指，并将它戴上食指。却突然从身体内部传来巨大的疼痛，喉间一甜，再要捂住嘴巴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格罗躬身咓出一大口血液，鲜红的液体滴溅上他的靴尖，用手罩住下半张脸的少年身躯颤抖着，紧锁的眉间满目痛苦。
“格罗！”娅嘉赶紧大跨两步，上前扶住快要倒在地上的少年。
格罗撑不住，半跪下去。娅嘉亦是架着他的腋窝，让他不至于倒下。
被痛苦折磨的格罗下意识抓紧娅嘉膝盖上的布料。
浅蓝色的休闲裤被他攥得死紧。
“格罗阁下！”武卡辛来到他的身边，他想扶他站起，但满身血色的少年令他不知如何下手。
鼓风机一般破碎急剧的呼吸声牵扯着肺部，不断有血液从他的指缝渗出，半阖的眼睑投下阴翳，灿金色的眼瞳中盛放的是即将破碎的意识。
格罗抬头注视着娅嘉，微颤的掌心朝向她的前额，浅金的法阵出现。与之对应的，同色但缩小许多的法阵分别出现在娅嘉的喉间与双耳。
魔力的注入令他颤抖得更加厉害。
法阵消散，他亦微笑着颓然昏睡过去。
“格罗！”
“格罗阁下！”
耳边惊慌的叫声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暗昏沉的梦境。
————
“着火了！来救火啊！”
“两位殿下的寝殿着火了！快来人啊！”
火舌吞噬着木质的建筑，不断有烧焦的房架从原有的结构脱落。
鲜红而炽热的海洋夹杂着焦臭的黑色浓烟，涌动着将两个小小的人影吞噬。
“凌卫！”
黑衣笼罩的人影不知从哪里出现，他垂首于对方面前，恭敬地向华服的男孩单膝跪下。
“带罗娅走，离开这里！”男孩急切地说道。
被称为凌卫的人犹豫了。
他的任务是保护对方。
“殿下……”
男孩换上强硬的语气。
“这是命令！”
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对方想法的凌卫垂首接过与男孩面容相似的孩子。
“遵命。”
……
“今日起，你就是罗格！”
“接替你父兄的意志！延续我族的血脉！将我等的荣耀传承！”面容庄肃的老妇人端坐于华椅，目光清明而难掩沉痛，“记住，你的姓氏和血脉。”
“……是，请放心，祖母大人。”
……
过去的记忆一幕幕浮于眼前，格罗望着这一切轻叹一声，黑色的潮水将全部吞噬。
[你不愿意醒来了么？]
阿莱尔罗伊环抱住意识海的人形，意识相通的他能够清楚地知道格罗在想什么。
沉浸于意识海的格罗能够清晰地听见阿莱尔罗伊的声音。
[不。]
格罗否认道。
他阖上眼，感受到从精神深处不断渗出来的疲意。
[我不会忘记和你的约定，那是我给你的承诺。]
[我绝不会违反自己的誓言]这是作为“罗格”这一存在绝对不会允许的。
[但是现在，我稍微有些累了。]他最后的尾音中带着叹息。
格罗的意识渐渐沉入意识海，不断地向下坠去。进入越发黑沉的寂静。
[稍微让我休息会儿吧，阿莱尔罗伊。]
————
彻底昏迷的少年神情安详。
眼睑掩去了那双灿金色的眼瞳，绵软的黑色碎发更是模糊了他的年龄。苍白的肌肤上深刻的爪型伤口无法掩盖他出色的五官，只是令人不住地为他那明珠蒙瑕的容貌叹惋。
武卡辛用勘测魔法为他检查了身体，并用修复魔法补充了他那几乎枯竭的魔力。
“应当是过度使用魔力的反噬。”武卡辛向满目担忧的娅嘉解释道，“时间到了，格罗阁下应当就会醒来。”
格罗昏睡后，娅嘉便已经能够与他们自如地交流了。
娅嘉知道这应当是格罗昏睡之前的魔法效果。
娅嘉虽然疑惑他为什么一开始不对她使用这个魔法，但更多的还是对格罗的感激和敬服。
能够让人一瞬间学会一种语言的魔法。
如果原世界也有人有这样的能力，天启者大人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将他挖到自己这一方来的。
语言并不只是人们交流、书写的工具，它所承载的是使用它的人们的记忆和文化，语言本身就有力量。
天启者大人想要将幸存者们统一起来，如果人们的语言相通，那么一点可以解决不少麻烦。
娅嘉垂眸擦拭着他染血的面容，向武卡辛谢道，“麻烦您了，武卡辛大人。”
娅嘉跪坐在原来石窟中冰冷的地上，格罗躺在她之前睡过的软垫上，头便枕着她的大腿。
武卡辛环视一圈，石窟内除了格罗身下的那张毯子就再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一边石板上的血迹和娅嘉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却清楚地告诉他，在他们到来之前，两人就已经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了。
武卡辛随意找了个空地盘坐下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格罗阁下和娅嘉大人为什么会和基尔拉罕起冲突呢？”
话一出口，武卡辛的喉间便是一凉。
武卡辛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给他身后的创世神殿众人。
娅嘉稳稳地端着剑柄，长剑锋利的剑尖抵在武卡辛的喉咙。
血珠从剑尖的皮肤中渗出，顺着喉结的弧度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
武卡辛缓缓将双手举过头顶，没有武器的手心和微笑着的表情告诉娅嘉，他没有敌意。
但娅嘉眼中的防备和敌意却没有因为他的这番作态减轻半分。
“大人不必绕圈子。”娅嘉注视着武卡辛橘红色的双眼，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您想知道什么就直说吧。”
作为氏部，娅嘉很好地学习到了她所属的天启者没有什么耐性的特点——或者说，除了工作是谈判与战术编排的那些“智囊团”之外，“毁灭”的眷属全都是一些急性子的家伙。
而且，作为纯粹的力量和暴虐的化身的“毁灭”，她的氏部们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力量低弱的家伙们呢？
即使仅仅是力量与速度强化的强化型异能者——变异者——也不例外。
作为从属于天启者“毁灭”的氏部，他们的傲气，即使是在诡变莫测的异世界也不会被任何东西磨灭。
武卡辛直视着娅嘉充满防备意味的双眸，思索着开口道：“昨天，此地的巨型魔法波动与你们有关么？”
昨天？
听见武卡辛这么一说，娅嘉回想着昨天在这里发生的事。
“我研究意外得到的禁术的书页，然后意外召唤了你。”
娅嘉：……哇呜。
昨天她一直在纠结怎么回去的方法，结果忘记这家伙的魔法实验成功了啊……
这种情况要怎么解释？
这家伙研究的禁术魔法成功了，我就是意外被他召唤到这个世界的生物？
虽然可以这么说，但既然是禁术那格罗研究成功了也会有麻烦的吧？
而且现在自己和他有契约存在，他麻烦了自己也不会好过的吧？
再加上，虽然娅嘉是因为格罗而来到这个世界的，但两人刚才的配合战斗也是让娅嘉承认他是自己的同伴了。
和原来的世界里一样的、可以托付后背的同伴。
所以——
“我不知道。”娅嘉端着一张面瘫脸，毫不客气地扯谎道，“我是属于格罗大人的战士，并不精通魔法。”
武卡辛有些遗憾地叹道，“是么……”
他并没有怀疑娅嘉的话，毕竟和他一样剑术与魔法双修的人类战士还是少数。而魔塔的人类法师大多是将全部生命投入自己的魔法领域研究的疯子，能在魔塔之外见到人类法师还是极少的。除非是和他一样拜龙族或是精灵族等长寿种为师学习魔法，否则是没有法师愿意涉足创世神殿与“魔龙”的争斗的。
能够在“魔龙”基尔拉罕的领地见到一位强大的人类法师已经是奇迹，他又怎么能奢望在此地的两人都通晓魔法呢？
娅嘉看着全然相信她的话的武卡辛，不禁有些歉疚地在心中默默道歉。
对不起凌姐姐，我撒谎了。
“那么，你们两人又为什么会在基尔拉罕的领地呢？”见自己的第一个问题没有结果，武卡辛转而问道。
“武卡辛大人可否先回答我的问题？”
娅嘉放下长剑。
娅嘉的要求令武卡辛愣了一愣，随即点头。
“您请说。”
“大人隶属于创世神殿，来翼龙族的领地又是为了什么？”
武卡辛皱眉。
他已经习惯了将基尔拉罕称呼为“魔龙”，但创世神殿的人都知道，基尔拉罕是深渊龙族与翼龙族的后裔。是以娅嘉的称呼也没有问题。
武卡辛不疑有他，笑道：
“就是为了昨天这里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啊。”
娅嘉：……啧，问题又绕回来了！？
“娅嘉大人？”武卡辛见娅嘉长久没有反应，便试探地叫道。
在娅嘉琥珀色的眼睛望来的时候，武卡辛微笑道：
“大人现在可否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娅嘉：我昨天刚被召唤来这里知道个什么啊？！
mmp！
现在昏过去还来得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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