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暮色将阑》/素心锦时
第十五章
谢景珏心头踉跄下了，暗忖：“她为何出现在此地，是误打误撞，还是有备而来？”为了掩饰纷乱的心绪，他仰首饮尽了杯中酒。梨儿依偎着上前为他斟酒，被他假意失手打翻。
李淙见状怒喝道：“斟个酒都干不好，要你作甚，拖出去。”
梨儿见状赶忙伏地磕头，啜泣着告饶：“奴有罪，还望大王饶恕，求大王饶奴一命。”转身又向谢景珏连连磕头，“郎君，饶奴一命，郎君求你了。”
谢景珏漫不经心的接过了绢帕，擦了擦袍身，似笑非笑的望向李淙，拱手道：“殿下放过她吧，谢某并无大碍，不然闹这一出，也影响咱们饮酒不是。”
李淙拿起扇柄托起梨儿的下颌，笑了笑，“恪之说的对，咱们饮酒的心情最重要，”他用扇柄敲了敲谢景珏的手臂，调笑道：“从未听闻你这样怜香惜玉，你既为她求情，不如你将她收了，这院子本就是我开的，你若喜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如何？我也算成就了一段佳话。”说罢哈哈大笑起来，幕僚们纷纷举杯，恭祝谢景珏得此佳人。
谢景珏摇了摇头，不屑的瞟了一眼梨儿，嗤笑道：“殿下，这等姿色还未到我收入房中的资格。”
梨儿带着一脸的不甘，满面泪痕的被小厮拖了出去。
李淙酒意上涌，侧首望向谢景珏，“你身边怎能没人伺候，”虚指着八名舞娘，“你们将面纱摘下，供郎君挑选。”
八名舞女慢慢停将下来，纷纷望向谢景珏，有人欢喜有人害羞，皆纷纷摘下面纱，云荇心里暗骂，“糟了，接下来岂不是要露馅，老鸨也真是的，我说我卖艺不卖身，我只是想要了解这行业的行情，谁知竟碰上了他。”她行动最为迟缓，所以最为明显，谢景珏刚要替她解围，李淙指着云荇，命令道：“孤的话你居然敢不听，你过来。”
云荇见状，只得慢慢蹭将过去，待走至谢景珏与李淙面前，微微屈膝行礼。
李淙刚要伸手拽下她的面纱，谢景珏拉住云荇的柔荑，将她往怀中一带，云荇瞬间落入谢景珏的臂弯中，被他身上独有的沉水香气息围绕着，她瞬间面红如醉，挣扎着起身，却被谢景珏箍在怀中，俯下身来贴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若不想惹麻烦，就别动。”
李淙慢慢落下抓空的手，见谢景珏与舞女暧昧至极，心中冷笑，“都说他不近女身，洁身自好，看来都是谣言。”面上却是一笑，打趣道：“恪之总算找到一名心仪的女郎，孤总算可以安心与你饮酒了，”他举杯环视一周，提议，“来来我们共敬他一大海，祝贺恪之佳人在怀。”众人纷纷举杯喝彩。
谢景珏拥着云荇，拿起酒杯的手竟然微微颤抖，他刻意避免与她对视，再次干了手中的酒。
云荇咬着嘴唇，简直如坐针毡，她赶忙为谢景珏斟酒，趁机解了半挂在谢景珏身上尴尬的坐姿。
酒过三巡的李淙，开始调笑起来，“恪之，你怀中的女郎至今还未摘下面纱，这到勾起了孤的好奇心，不如你为她摘下，让众人也欣赏欣赏是何姿容。”
谢景珏淡淡回看了一眼睁大眼睛的云荇，隔着面纱轻轻端起她的下颌，他惯常清冷的双眸此时情/欲浓浓，温言嗔道：“殿下，说好了此女归谢某所有，君子不夺人所好，她的面容谢某只想一人独享。”说罢将酒杯放入云荇的手中，握住她的柔荑将酒饮了下去。
云荇怒急，偏脸双目冒火怒视他，谢景珏微微坐起身，刻意挡住李淙的目光，云荇以为谢景珏要对她行非礼之事，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蹙眉轻声呵斥“你敢！”
“哈哈，孤今日也算是见识了，我大邺新科状元这等香艳之事。恪之，据说萧锐那老匹夫今日在朝堂之上，当众逼迫母后降罪与你，他的女儿不过是一名小小的贵妃而已，以为自己当了国丈便不知天高地厚。”李淙轻蔑的捏了一把明月的腰身，唤来明月的一声痛呼。
云荇内心一惊，偷觑了一眼李淙，紫袍金冠，俊秀的五官颇为熟悉，及其傲慢的神色令她想起了当朝张太后，是了，他就是碧桃口中太后所出的十三大王。
她皱了皱眉头，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想必今日常参定有大事发生，她睃了一眼谢景珏，恰好于他的目光对视，只见谢景珏转身拱手，怅然道：“萧公此举想必是对谢某心存误会，待谢某找机会与萧公说开便是，切不可因为谢某影响了太后纳贤。”
李淙哂笑欲在多言，却被谢景珏打断，他举起杯，看向李淙及众人，装作不胜酒力般，酡然如醉道：“殿下，谢某酒力不胜，明日还有常参，若误了时辰，谢某就是有两个头都不够砍的，还请殿下原谅则个。”他仰首饮尽，忍不住扶额。
李淙见此，看向锦阁内的更漏，已然是子夜时分了，他邪魅一笑，心道，佳人在侧春宵苦短，便也不再挽留，遂颔首道：“既如此，孤便不强留了，孤命人将宣王府的铭牌挂在你车上，这样便省去了那诸多盘查。”
谢景珏起身作揖道谢，假意站立不稳，依靠在云荇的身旁。
云荇虽然会意，扶着他手臂时，还是忍不住泄愤般的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谢景珏摇摇晃晃登车后，不忘转身向她伸出手，云荇刻意忽略他的好意，自行登上了车。
谢景珏坐在车内，望向跟上来的云荇，心中微安，拱手轻声致歉：“刚才实属危险，谢某唐突了萧小娘子，只是若不这样做，被十三大王获悉萧小娘子的身份，那么，连累的可是贵妃娘娘与萧公，乃至萧氏族人。”
云荇本想与他理论一番非礼她之事。当听到他一番诚心诚意的剖心之说，心中怒气便消失了大半，想来只剩后怕，她忍不住捋了捋眉梢的碎发，面色绯红的嘟囔道：“我...我也是收集素材，便未想那样多，幸亏...有你。”她焦急望了望车窗外，继而看着阖目似入定般的谢景珏，喂了一声“我怎么回去？”
谢景珏睁开双眸，揶揄的望向她，“如今各坊已经宵禁，马车不可公然送你回萧府，你随我回谢府后，我换身衣服送你回去。”他上下打量云荇一番，“你也需要换身衣服。”说罢，便阖目不言。
云荇低头看向自己这套西域服饰，一时间羞愧、无奈与懊恼混在一起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偷觑坐在对面阖目不言的谢景珏，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感激之情、戒备之心，甚至钦佩他缜密的心思，心情复杂得犹如结了丝网般。
谢景珏阖目假眠，也是为了避免气氛尴尬，他从未对一名女子，做过如此亲密之事，对萧家小娘子，竟然生出不知如何面对之心。
他想到一身西域舞娘装扮的她，心中微微叹气，如此不知世道艰险的世家嫡女，若不是他将她带走，她定然不知，今晚她必不能走出“春意阁”，那老鸨岂是那样好说话之人，定然是见她美貌，继而心生歹念，待她要离去时，逼迫她服用软筋散，将她捆绑在房间内，待她屈服后签下卖身契。
想到此，谢景珏心中一惊，他为何要如此担心她？他立刻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因为如今用她写的话本子送入宫中，所以她不能有事。
马车内两人各怀心事。
云荇第三次抬眼，望向依旧保持阖目而眠姿势的谢景珏，哎了一声，“方才在筵席上提到了我阿耶，可是今日常参发生了什么？”她嗫嚅了下，“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毕竟你又...救了我一次。”
谢景珏慢慢睁开眼，直视云荇，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提点了几句，“具体事情恕谢某不便道出，萧小娘子只需记得，当日醉仙楼内谢某说过的那段话即可。”
云荇听着他犹如金石般的声音，像珠玉落在玉盘上，清透得淙然有声，她心知，谢景珏不会再多说了。她正苦思冥想中，马车停将下来，传来庆叔与谢谦的声音，“郎君回来了。”
谢景珏先下了马车，想了想，将谢谦递过来的披风，转身披在了云荇身上，淡淡吩咐，“都散了吧，谢谦随我来即可。”云荇不知所措的低首，刻意回避着诸多探究的目光。
“你跟我来。”谢景珏侧首向身后的云荇说道，先行一步往内院走去。
谢谦赶忙收起震惊的心情，打着风灯疾步追上谢景珏，云荇则默默的跟在二人身后，一路穿过二门，经抄手回廊到达内院正堂，谢景珏忙命令同样惊呆了的谨言与慎行，“你们速速准备两套玄色夜行衣，另一套略小一些，”他看了看云荇，虚指了下，“她穿。”
谨言与慎行交换了下眼神，速速躬身应是，“奴这就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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