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053 计
沈清欢随着小太监来到了一处别致又幽静的小院落，院中是迂回的回廊与碧绿的池水，另有些郁郁葱葱的植物、奇形怪状的假山，这种院落的样式在大齐并不多见，大齐天气干燥，冬季寒冷，人也偏爱开阔对称的院落，这般景致的院子，倒像是南边诸国的风格。
因着小皇帝允华的习惯，不喜欢别人在身边晃荡，喜欢有点自己的私人空间，是以皇帝的行宫中并没有太多人服侍，只有两三个等候通传的小太监。
除了批阅奏折、与大臣议事外，允华也不喜欢呆在御书房，反而喜欢这处幽静的院落，是以沈清欢时不时的会被叫来此处议事。
“微臣沈清欢，叩见陛下。”
一进门，沈清欢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沈大人，你过来看看这封折子。”
允华背着手站在窗前，默默盯着窗外一处景致看，闻声并没有转头看沈清欢，只淡淡地叫他看折子，身后的张案摊着一封折子。
“微臣遵旨。”沈清欢听得皇帝意思，才收了行礼的架势，随即几步走到案边，将那封折子拿起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密折，上边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却带来了重大的消息，沈清欢细细地读了又读，眼睛里一闪而过惊喜与复杂。
与戎国会往大齐派细作一样，大齐同样也有自己的人手，在周边各国暗暗收集着信息，这些细密的线也需要花费许多年的时间去安排布置，而后却再没有用途，但也有可能像今天这般，意外地发生作用——从戎国带来的消息是，戎国国君年迈昏庸、病入膏肓昏迷不醒，二皇子为夺皇位发起宫变，逼得太子仓皇出逃，下落不明。
而二皇子却又身中一奇毒，在太子下落不明后，二皇子竟然也昏迷不醒，现下戎国国中正是一团乱，各个世家相争不断，一时之间各地纷纷举旗。
对于刚经历了一场大换血的大齐而言，这无疑是个机会。
其一，大齐才经一场混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戎国倾扰大齐边界多年，这两年来更是虎视眈眈，如今戎国大乱、正好给了大齐喘息的机会。
其二，大齐国内世家势大，还有萧渚清在位十几年的遗留也不可小看，小皇帝刚登基没多久，正是需要巩固根基的时候，而皇帝一脉的除了新起的寒门子弟，便是武将一系，借着戎国混乱，若是能收复失地、一雪前耻，皇帝的威势也就立起来了。
其三嘛......此时既是大齐和小皇帝允华的机会，也是逆王萧渚清的机会，他定会伺机而动，找机会再起势。这便是小皇帝允华的第三个机会了，萧渚清若是想有所动作，便一定会漏出些马脚，即时便可将他一举擒下。
最后嘛，大齐国内，也有些个不安分的，这次长公主被掳走，便拔出萝卜带着泥，连带牵连出许多人，后头隐隐约约的有些影子——
嘛，世家也该换换血了。
沈清欢眼睛一转，心中有了计较，他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此乃弘我大齐国威、将逆贼一举拿下之天赐良机！戎国侵扰西北多年，也是时候该算算账了......微臣忽然想起，前不久搜查那掳走长公主的贼人时，曾寻到另一伙贼人往南逃窜。”
萧渚清带着长公主乘船往南的同时，有另一帮人也离开京城、往南逃窜了，那伙人操着半生不熟的齐国语言，其中还混着黄毛绿眼之人，十分惹眼。
不出意外的话，这伙人便是戎国太子南冥一行——
南冥身边有一名谋士，便是那黄毛绿眼的怪异之相，戎国宫变之后，他们一起消失了。
皇帝仍然背对着他，并不言语。
沈清欢顿了一顿继续道：“从信坊探得的消息来看，这帮人与那戎国的细作有所牵连，只是......追查至筱州后，这伙人便没了踪迹。”
而萧渚清货船停泊的地方，正是筱州码头。
是以，萧渚清极有可能已经与南冥有所勾结。
见对面还是内有动响，沈清欢决定主动请缨，他继续道：“不出三月，微臣定能将这伙贼人找出来。”
找到南冥，也就找到了萧渚清，只要足够快，他就能在对方行动之前快刀斩乱麻，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乱成一团的戎国。
皇帝终于缓缓转过头来，面上无悲无喜，一双黝黑的眸子静静望着萧渚清，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水，藏着万千隐秘。
“沈大人可记得，当年在猎场，人人都盯着那鹿儿，只朕静待三日，终于猎了一只白虎，”小皇帝突然提起了往事，他带着一点笑意道：“若要得那好猎物，便不能急在一时。”
允华并不着急要找到萧渚清，他担心的是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是以他不求快速，只图斩草除根，而要将萧渚清连根拔起，需要时间来布局。
允华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他可以等。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势力越来越稳固，留给萧渚清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所以萧渚清等不得。
另外，南冥也是不能等的，戎国老国君时日不多，二皇子昏迷不醒，戎国此时正是一团乱麻，若是他不想亡国，便要尽快做出应对。
沈清欢只听这一句，便明白了皇帝的意图，他连忙恕罪道：“是微臣心急了，贪图快刀斩乱麻，反而落了下成。”
若是为求快速没能将萧渚清的势力清理干净，以后一次次再作幺反而不美。
皇帝微微颔首，道：“按着这次搜出来的接着往下查吧。”
他要按着从京中挖出来的线一点点往下查，将萧渚清的势力全都清理出来。
沈清欢一拱手，郑重道：“微臣领命。”
皇帝点点头，突然放缓了语气，道：“此外该有一事。”
沈清欢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皇帝顿了顿继续说道：“眼看着便是立春开市了，皇姐照例是要去瞧瞧的，这次也就劳烦沈大人了。”
之前小皇帝要陪着长公主去逛街游玩，被觉得此事不妥的一干老臣们抹着鼻涕眼泪呼天喊地的拦了下来，随后这个任务便落在了沈清欢头上。
对于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沈清欢恨得牙痒痒——
不仅要给长公主提溜着她随便看中就要买的各种玩意，钱还要从沈清欢口袋里掏，最重要的是，这位长公主还要一脸嫌弃他，仿佛是不得不陪他沈清欢逛街一样！
“陛下，关于此事，”沈清欢保持着拱手弯腰的动作，讲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大人有话便直说吧。”允华巴眨巴眨眼睛，说道。
他也知道自己那不着调的长姐之前让沈大人吃尽了苦头，虽然之前他知道阿姐话用沈清欢一万两银子后，便立马给沈清欢赐下一大堆赏赐作为补偿，但还是对两袖清风（？）的沈清欢过意不去。
允华心想这次买东西的钱什么的，还是报销吧，反正他作为一国之君，给阿姐买点东西的钱还是有的。
“微臣以为，长公主这月余虽安份在宫中静养，但那多半是因着陛下之意，但长公主生性便是那喜好四处游荡的，强拘她在宫中，”沈清欢板着脸，正儿八经道，“时间一长，只怕长公主会心中不快。”
小皇帝一听，便皱起眉头认真考虑起来了——
的确，阿姐喜欢热闹，总爱出去走走动动，若是强拘着她，只怕她又会独自偷偷跑出去．．．．．．
沈清欢揣测着皇帝的意思，继续道：“微臣虽能时不时陪伴一二，却也并非长久之计。况且这京中也并不太平......是以，微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皇帝觉得沈清欢说的还有些道理，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继续。
“微臣以为，可以为长公主寻一位护卫。”
护卫，允华低头思索着，的确，阿姐身边只有一个不通拳脚又钝钝的青烟，虽然阿姐曾表示过她自己有护卫，但是这么许久下来，也没有见到阿姐的护卫......既然拦不住阿姐到处游玩，倒不如为她找一位护卫。
“嗯，沈大人所言有理。”
有戏！沈清欢心中一喜，随即继续道：“陛下若是同意，微臣这倒是有一个人选......”
从皇帝处出来，沈清欢只觉得神清气爽——
甩脱了一个烫手山芋，正事也得以顺利进行。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收假后第一天上班，心情愉悦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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