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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夜场


  街道两旁,正式铺面之外,还摆着一连串地摊。有推小破车的,也有直接在地上铺个毯子卖的,不过摊主们都很安静,没人大声招揽生意。南大概看了看,出售的商品包括改造枪械、致幻药、成瘾毒品等星国管制物,还有卖小黄书的——即使是在肉体交易已十分寻常的废区,支付不起他人服务价码的同样大有人在,而这些基本的生理欲望,想必也只能自己解决了……

  “废区以强者为尊,他们不怕被抢劫吗?”发现那些摊主都是最高不过C+评级的潜能种,甚至还有普通人,南很疑惑。

  岑往他们背后不停有人进出的娱乐场门口瞥了一眼。“这些只是地头蛇手下最外围的小弟,有人一直盯着他们的。当然,倘若有另外的人胆敢作乱——”剩下的话,无需说明。

  就在岑与南对话的过程中,陆续有不少顾客看中了某件商品,和摊主低语后,乖乖掏钱——外界货币在这里不流通。他们使用的是一种晶石碎屑,以之为等价物——当然,也有没打算付钱的:南眼看着一个眉清目秀、难辨性别的少年人附在摊主耳边说了几句,不多时,他们身后的娱乐场里就出来了个黑衣人,而这位少年也就跟上他,身姿曼妙地扭着腰往不夜区外无灯的小巷走去。

  呃,那个人带他去做什么?南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本想以灵视进行探测,却被岑阻止了。

  “你不需要看,就是你想的那样。”岑只往那边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如走过他们身旁的街上任一个废区人那样无动于衷。他先是解释了一番“在废区,灵视探测是一种对高位潜能种的冒犯,尽量别动用”,顿了顿,方才说道:“食欲,权欲,色yu,支配人类意识与行动的本能,无法回避、无法剥离……上至强者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无一人可以幸免。”他语气轻飘飘的,置身事外,不知究竟在讽刺谁:“你看,数百万年进化至今,十六万年高等文明诞育至今,我们却依然没能摆脱这主宰低等动物的所谓‘天性’。”

  “你觉得,欲望是低等动物才会有的东西?”南追问。

  “难道不是?”

  南没回答,因为她并不这么想。事实上,她从不觉得生而为人,就有何“高等”可言。她接着岑之前的话说道:“我们虽然无法摆脱,但贤者们……大约可以吧。”

  出于填充胃囊或色、香、味的刺激而不断进食;为权柄的耀眼色彩所迷,利用并掌控他人;又或者被拖入致命的快感旋涡,放弃理智对自我的主导,遮蔽住原本清明的眼——南很难想象,号称没有弱点的贤者们,会与这些词联系在一起,哪怕仅只一点可能。

  “他们自然可以。”闻言,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弑神者计划’,已完全修正了他们身上可称为人的那一部分。”

  “也就是说,天启圣徒们也没能完全剥离人性呢。”南却想到了这一点。没错,平乏庸俗向至圣超凡靠拢的过程,可能就是一个人逐渐变得不再像一个[人]的旅途吧。

  岑没向南提起的,是他对老师爱因塞尔特的复杂观感。三百年前岑跟随她修行时,当代主神格罗塔黎亚不过刚刚就任,而爱因塞尔特——当然,彼时她还没有被剥夺名姓,赐下“爱因塞尔特”这一圣名——还只是他最小的弟子、继承者候选,尚未成为执政官,更未开始执行神格修正。

  那个时候,她不过是一位强悍的、具有高超作战乃至于政治手腕的、可称伟大却又普普通通的女性:她所有令人景仰之处,都未曾脱离凡人的范畴。但随着神格修正的推进,有越来越多属于[神]的特征,最终于她身上照见。而岑与她的对话,也从一对普通师徒的日常,变成了伟大的引领者与被寄予期望的后继者之间的漫长对话。

  如果让他也走上老师所认定的道路……岑自觉难以承受其重托。

  “我们进去,带你开开眼界。”拍了拍南的肩膀,他示意她与自己一同进入门前华灯璀璨、乐声震耳欲聋的娱乐场。

  “那,我可以喝酒吗?”南期待地看着他。岑轻笑了一声,没回答。

  干嘛,无论是白圣堂还是克洛朋安大圣堂,平时都管得很严好吗?而且我也才刚过法定饮酒年龄不久诶……南感觉自己被无声地嘲笑了,挠了挠头。

  顺着玻璃旋转门进了室内,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刺鼻的香水味。南刚想打喷嚏,就被来者轻轻搭住了肩。“亲爱的波波莉,好久没见到你,我都想死你了~”对方看向她身后,止住了想要大力拥抱她的动作:“咦,怎么你那个病秧子哥哥也跟来了?”

  此时此刻,南满脑子却都被另一件事占据了:波波安沉默寡言不爱出来交际,与岑性情相近,倒还不用多说;但波波莉却是个热衷混迹于恶徒之中的泼辣女孩儿、夜店与赌吧常客,难道在说着“这就是最适合你们的伪装身份”的拉斐尔眼中,他就是这么看她的——吗?

  “病秧子”当然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以调侃波波安性情太过安静,是个锯嘴葫芦罢了。闻言,岑平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他便也意识到自己对眼前这位评级S的灵能者的冒犯,讪讪地住了嘴。

  很好,要开始工作了。回忆了一下波波莉的神态举止,南迅速切换到了正确模式上。她抄起手,撇了撇嘴,朝这个全身喷满劣质香水的男人说道:“腿长在他身上,他要跟着我能怎么办?狄烈安,你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狄烈安讨好地笑笑,拿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吻了吻。“波波莉,亲爱的,你好久没来了,今晚陪陪我好吗?”

  南忍着鸡皮疙瘩,“啪”一声抽回了手。“你年纪大了,我不喜欢。而且今晚没那个心情。”无视狄烈安涂满脂粉却依然难掩失落的神情,她径直往前走了十几步又停下,回头看岑:“波波安,你还不快点?”

  眼看“妹妹”已经脚步一踢一踏地走远了,岑在经过狄烈安的时候好心安慰了一句:“她今天是因为我跟着她,才会不高兴的。”如狄烈安这般的夜场招待是靠推销烈酒以及顺带贩卖部分违禁品来冲业绩的,他不太受欢迎,只有波波莉念着对方是旧识才一直照顾他。南没点他,更不会有其他人点他,想必狄烈安今晚是白上工了。

  但眼下是南以波波莉的身份游走于废区,肯定不可能再和以往一样与夜场上的人交往过密。岑对他的同情——事实上,是以波波安的立场出发的——仅只存续了一秒,便跟着南走了。

  拐过镜厅般的玄关,连续下几级台阶就是被绕了一整圈的地灯照得极亮的环形吧台。老板无所事事,站在吧台里擦着杯子,见两个老熟人过来,瞬间眼睛一亮。

  “嗨,两个波波,这边!”他招呼岑与南二人坐下,递了专给熟客用的酒单过来。“今天喝点什么?”冲南挤挤眼睛,老板又道:“你哥也跟过来了啊。正好,老大有个活儿要交给你们干,我刚想通知你俩的。”

  波波兄妹实际上是废区有名的赏金人,前几年投靠了当地一位地头蛇,从此便充任他手下的保镖兼打手,没活儿干的时候就到老大名下的各个交易所里看场子。若非有这么一项资金进项,波波兄妹也不可能在父母陆续逝世后,还能于物资紧缺的废区内混到现在。而眼前这位老板,则可以算作他们的“同事”。他也在同一个老大手底下混,是日常负责与波波兄妹接头的人之一。

  ——这就是南调出的波波莉记忆里的内容。

  所以,岑说着“带你来长长见识”,实际上是猜到这里有情报可探听吧……还真是个强调效率的人呢,南想着,嘴上应道:“正事等会儿再谈,先喝酒呗。”她也没有征询岑的意见,打了个响指,“老规矩,我要‘普拉陀之眼’。然后,给波波安来杯‘普拉陀之吻’。”

  普拉陀,流放者们中的传奇人物,六百年前支配整个废区16至27号的少女。她灰蓝色的眼睛就如最上等的宝石般闪亮,她玫瑰色的唇也如最致命的诱惑般温存。

  同为调制酒,“普拉陀之眼”的度数比果酒高不了多少,而“普拉陀之吻”却属于烈酒——这大概是出于起名者的恶趣味吧。

  波波莉不是会在外询问兄长看法的人,所以南也就没问。她想,“普拉陀之吻”这样有典故的烈酒,岑大约会喜欢?

  见波波莉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掏出烟盒点上烟,老板摸出了自己的。“波波,”他抽了一根递到南眼前,让她闻了闻,“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好东西啊。”

  在废区内流通的烟,是用当地产出的烟草人工制作的,样子非常粗糙,看起来却有一种特别的古旧的美感。南感兴趣地多看了几眼,又想起自己现在还不会,只能拒绝了:“咳,那个,今天嗓子不舒服,不想抽。”

  对方没劝岑,因为知道波波安不抽烟。他遗憾地收回了手,“真不凑巧,那就只能我自个儿独享喽。”

  南点给自己的酒比岑的更快送上来。她一手托起酒杯,一手移开吧台前的高脚凳:“你们先说着,我去转一圈儿。”

  现在,是“开眼界”的时候了。

  岑知道她心中所想,通过CIPI嘱咐:“资料已经发送给你。除了标注不可招惹的,其余的,你随意。”

  不过,南单纯只是想去看看而已。即使波波莉悍名在外,她也不是每天都找架打的。一边小口小口抿着杯中酸甜带苦的酒,南一边掩饰住自己好奇的表情,打量四周。

  夜场中心是彩灯炫亮的舞池。南绕着舞池走了一圈,时不时被其中贴身热舞的人们伸出的手臂打到;那些人对她的到来毫无所觉,俱都忘情地拥吻着。但他们亲吻彼此的姿态不像恋人,而更像饥饿已久、啃噬对方血肉的野兽。

  于他们身上盛放的激进的、略带腥味的信息素,令南感到不太舒服。她站远了一点,看向舞池外的灯光稍暗之处。那里,也有男男女女交缠在一起,动作直接地抚摸着彼此的身体,甚至还有——下半身紧紧相靠,胯部不停前后抽song的。他们嘴里也许正说着情话,也许没有,而只是吐露由生理快感所支配的呻yin。

  南愣了愣,随后面色如常地移开了视线。

  酒已经喝了快一半了,她端着酒杯继续往前走。这一片是卡座区,烟雾缭绕,三两成群坐满了人。他们的衣着就没有舞池附近的人那么凌乱而暴露了,几乎所有人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神情也非常严肃,一直靠拢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时不时打个手势。南猜测,他们应该是正进行着交易——在废区,由同一个地头蛇庇护的人们,通常会来到老大手下开设的夜场、赌吧、居酒屋等等地方谈交易,以保障自身安全。当然,交易额也必须上交一部分为数不少的抽成。即便如此,但保险起见,那些自认实力不够强、担心被黑吃黑的人,也还是会来此地进行交易。

  还有更深处的包间没有看。南谨记着岑“尽量别动用灵视探测”的嘱咐,就走到这里,准备回去了。

  按波波莉一贯的作风,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还会顺手招来几个眉目清秀的侍者们调戏一番的。南甚至认真地考虑过要不要做戏做全套,不过有岑远远看着,总觉得怪怪的——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打道回府。

  将空杯子扣在吧台上,与岑交换眼神之后,南一个响指惊醒了等她等得昏昏欲睡的老板。“再来一杯‘普拉陀之眼’,”不小心打了个酒嗝,南默默转过脸,无视了岑眼中隐约的笑意,“嗯,好喝。”

  “逛了一圈,你怎么想?”岑问她。

  “怎么想?其实,严格来说,我没有感触。”南诚实地回答,“欲望不是可耻之物,理智受欲望支配,才是可耻之事——我能想到的,唯有这一点。”

  南是在委婉地告诉岑,她并不认同他“欲望仅为低等动物所有”的观点。岑也不以为意,因为他虽然希望被引导者听从教导,但真正想看见的,却绝不会是盲目追随自己、没有自我道路可言的虔诚的[门徒]。

  被仰望、被信赖、被期待,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不会是岑想要的东西。而他真正想要什么?他很清楚,自己永远、绝对、不可能明言。

  “话虽如此,终有一日,你也将受自我欲望所驱使。”说到这里,岑自嘲地笑了笑。“我可能没资格这么评价你,因为……”

  剩下的那些话,隐于南的脑域,消失不见。她知道,这是岑不想让她听见。

  “我总觉得,您时刻都在审视、拷问乃至于质疑自己。”她轻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很累?”

  岑没回答,他朝不远处的老板招了招手:“波波莉说,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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