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夜已深，天幕上挂着几颗星子，忽明忽暗。
铭城街道上偶尔传出几声犬吠，随后便彻底陷入死寂。
太医院院使沈仲刚从寒亲王王府出来，趁着月色便急匆匆赶往皇宫。
御书房内，萧铭神色黯然，似在批阅手中的奏折，又似在深思着什么，一双鹰眼已经盯着桌案上的奏折看了一盏茶的时间。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仲快步驱近内殿，躬身行了一礼，不待说话，头顶已传来萧铭沉稳的问话。
“怎么样了？”
沈仲心思一凛，丝毫不敢马虎，躬身低低回话，“回皇上，微臣已经给寒亲王爷处理过伤口了。全身上下共有十余处伤，以右肩的刺伤最为严重。肩胛骨断裂，经脉也受了损，依微臣之见，恐怕……恐怕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受不了重。王爷他的手……”
“多长时间能够彻底恢复？”皇帝似乎不耐烦听他的唠叨。
沈仲愣了一秒，不明白皇帝突然变脸是因何事，忙回话道，“至少也得修养个一年半载。”眼睛忽然又看见皇帝微微皱起的眉头，神色似是极为不悦，又忙补充了一句，“如果多加调养，不出两三个月也能恢复。”
说完后，他发现皇帝脸色更黑了，那双鹰眼死死盯在自己脸上。沈仲心里不由一怔，脸上不知不觉已虚汗涔涔，“皇上……”
“哼……”头顶一声轻喝，皇帝已从红木桌后起身，金丝蟒鞋踱至他跟前。
语声冷厉，“沈太医医术高明，朕相信你的确有这个能力。”
常年伴君身侧自认为已摸透了皇帝的一些脾性的沈仲，此时此刻，内心慌乱，不知所以然，急得满身大汗，脑海里一遍遍回想是不是自己方才哪句话说错了，怎么突然惹怒了圣颜。
谁知还没等他理清头绪，下一秒皇帝说出的话瞬间让他失了言语，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遭雷击。
身子骨不断战栗着，却无法动弹半分。
“朕……要他这一辈子都好不了，用不了剑，上不了战场。”
一字一句犹如重锤，砸的沈仲天灵盖嗡嗡作响，那双因惊诧而瞪大的眼睛，半晌都没有任何焦距。
呐呐自语，“皇上，微臣……微臣……不明白。”
一双金丝蟒鞋从他跟前走过，带着不急不缓地冷笑，“沈爱卿，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堂堂太医院院使，难道连几味药都配不出来？”
“微臣……”
沈仲已彻底失语，眼睛里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惶恐，此时此刻，头一次后悔做了这个太医院院使。
但他实在不敢质疑皇帝的决策，只能胡乱地点头，“是，微臣……微臣自然明白。”
书房里一片死寂，除了沈仲略显急促的声音，静得异常诡异。
沈仲整个身子伏跪在地上，身子骨不可抑制地颤抖。
“沈爱卿……”萧铭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沈仲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没走出几步，又听身后人道，“记住，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沈仲深吸了口气，“……是。”
背后的冷汗已将他的内衫浸湿，而沈仲脑子里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回去好好平复一下紊乱不平的心跳。
忽又听得殿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脚力很大似是十分急切。沈仲微微凛神，怕被旁人看出端倪，丝毫不敢再做任何的停留，立即出了内殿。
因太过慌张，退出去时竟差点与进门的赵忠德撞个满怀，“赵公公！”
赵忠德神色焦急，心里藏着事情压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匆匆问了一声，“原来是沈太医。”边说边往里走去。
一直等到沈仲的脚步声离开，赵忠德才快步进了内殿。
萧铭逆了他一眼，似是不满他刚才的莽撞，神情已恢复一贯的威严，“什么事那么慌慌张张的？”
“皇上恕罪。”赵忠德御前当差十几年自然摸透了皇帝的脾气，知他此刻定然是心情不好，言语上也不敢啰嗦。
“是刑部出事了。”
三更天的钟声刚刚响过，刑部侍郎刘贤此刻正站在玄城门外，一个劲地往里张望，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和焦灼。
一炷香之前，他正在府中酣睡，巡检司刘建突然敲开了侍郎府的大门，还没等他出声斥责，刘建急匆匆出口的一句话立即驱散了他所有的瞌睡。
“刘大人，齐鸿在牢房里出事了。”
他震惊之余明显不信他的话又随着他回了天牢，去到之前关押齐鸿的那间牢房，刚跨进去的脚步生生被梁上高悬的人影钉在原地动不了半分。
老脸瞬间苍白无色，心口一阵阵的恐慌提醒着他，得赶快进宫禀报，否则自己这官帽怕是留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让刘建带人守着齐鸿的尸体，自己拼了命跑来皇宫，好巧不巧，正赶上巡城换防的时间，要不然他还得等明日早朝才能见到皇上。
“说吧，急匆匆赶来到底是何事？”
萧铭一整夜都在批阅奏折，刚解决了萧庭寒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舒缓紧绷的神经，眼前又来了一个麻烦。
刘贤连声告罪，直直跪了下去，“皇上，是齐都尉……不，是齐鸿……齐鸿不知为何……突然暴毙牢中，微臣……不得不进宫面圣……”
“什么？”
由于太过诧异，随手一扫，刚好将桌上的奏折散了一地，原本不耐的神情顷刻间已是怒火中烧。
“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帝声音骤然一沉，刘贤惶惑不安，“回……回皇上，一炷香之前，看守天牢的巡检司刘大人突然敲开了微臣的府门，急急忙忙告知微臣……齐鸿暴毙狱中。微臣不相信立即随他回牢房查看，发现齐鸿……那时候……真的已经死透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微臣……微臣也不知……仵作正在验尸……初步断定……断定齐鸿乃是……乃是自……自杀。”平日伶俐的口齿此刻就像打了结一般，舌头怎么捋都捋不顺。
夜风从微开的窗户涌进来，吹得刘贤一阵哆嗦。
萧铭沉默了许久，那双鹰眼好似望着窗外又好像没有，御书房里更静了，就连远处树叶飒飒飘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齐鸿的尸首现在何处？”
“还在刑部大牢，微臣已命人单独将他隔离开，派了专人看守。”
又是一阵沉默，正当刘贤以为皇帝不会再开口时，又听他吩咐身后的人，“忠德，秘密宣召太子和六皇子进宫。”
心口倏地往下一沉，明明简单的一句话，刘贤却好似听了什么惊天秘闻，身体哆嗦的更加厉害，无论怎么压制心里还是慌得厉害。
“刘大人，你先退下吧。”
终于得了赦令，刘贤是一刻也不敢做停留，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跪安，“臣告退。”
现在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
但就是这一个时辰里，谁也不知道皇帝秘密宣召太子和六皇子商议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对皇帝说了什么。
最后竟让一国皇帝答应给一个死囚以皇家礼送葬。
－－－－－－题外话－－－－－－
为什么，为什么呢？皇帝究竟谋划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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