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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夏霜09


  星辰夜芒,一颗颗微弱细小的明珠泛着淡淡的蓝光折射下来。假山峥嵘,千奇百状的怪石耸立着,有些都是由工师精细雕琢而成的。细水长流的泉涌山头从假山上留下来,涧水而下,周围梨花的花瓣似雪片飘流在那沿路的小沟里,直径向右转淌入温泉池里。水汽氤氲蒸腾往上空散去,眼中顿时布了一层薄雾。

  只闻那泉口不断地往温泉池里流出,白汤浑浊,淡淡的乳白色上浮着白色的落花,夹杂着几片红殷的花瓣。就像进入了一个无人仙境,远离凡尘,抬头仰望,又是另一番景象,浩瀚宇宙,夜空璀然,满空星如碎钻映在黑漆的眼中,银河被明白色的月光照亮。天地间如此美好,不知道创造它的人是谁?

  那个人道:“平崇三年,皇帝加宠新纳的妃子,只要是珍奇稀有的宝物都拱手给她弄来,自然冷落了皇后。”他指着这满室如天境阆苑的地方,陈述道:“这就是皇帝在行宫给她建造的温泉池,妃子喜爱梅花,就在右边种了上百株梅花,这里从建起到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独用,再没有人住过,连皇后都不曾拥有过这种殊荣。可是到了平崇五年,皇帝微服下榻,看上了地方小官的一个女儿,新宠总是被偏爱,于是又冷落了那个妃子,皇后更甚。不过一直以来皇后是一国之母,也许是看透了帝王的三心二意,纵然心灰意冷,但明白总有下一个新人会出现,这个皇后明面上也不曾动过任何波澜。可是这个小官的女子却极为特殊,从进宫时一宠将近二十年。也就是说皇后的希望落空了。这个女子的孩子还是皇帝的第一个儿子,非常幸运。”他停顿了一下:“当年后宫的人到如今都如一把硝烟,十年生死场。”

  落花漂浮在她的腿周边,她道:“这个故事听着很短。因为是以看故事的人角度讲的。若是换作讲故事的人,一定很长很长——”

  他道:“你不想知道这个妃子是谁?”

  她摇摇头:“我更想知道那个皇后是谁,我觉得她很可怜,她一定很难过,嫁的男人娶了一个又一个……她现在还活着吗?”

  他答:“死了。早就死了。”

  她道:“那她有孩子吗?如果有的话那就太让人心疼了,那个孩子活着一定很可怜。”

  他笑道:“那个孩子注定出生就会被冷落,受尽亲人的冷漠。好比你处在一片无人的小岛上,周围只有树林,左边有狼,右边有老虎,你若是不想饿死,不想被它们吃掉,就要努力生存,让自己变得更强,赤手空拳打死它们,然后吃掉它们,就不会再饿了。”

  她说:“你现在就像是讲故事的人。”

  他站起来:“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这里多么安静。柔腻的双脚浸在池中,与乳白色的水融为一体,水溅到玉板上,抬头一片夜色迷人。

  这个一袭白衣的男人,此刻正低着头看她,手中的执扇放在后面,他总是如一阵风,去无影,带着一阵清凉气息。虽然他的面貌十分俊朗,眉宇间透着温醇,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是对她来说是现在可以诉衷肠的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

  她道:“你有信任的人吗?”

  肉眼中捕捉到那个人的眼中闪过什么,他道:“可能有。”

  她说:“你要走了吗?”

  ……

  说完这一句,她的声音好似浮荡在空气里,有长长的尾音回旋在天地间。

  她的世界在黑暗中扭曲,眼前一个漩涡般的黑洞,她努力睁开眼,双手捂着耳朵,身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翻动,天昏地转,隐约胃中引起一阵不适。

  她好像在一块冰天雪地的世界,脚踩着冰块,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瞳孔放大,一只黧褐的熊正向她扑来,那只熊掌盖过来赫然遮住了眼前的视线。她想跑,转身,随即,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她只是嘴里一个名字在喉咙中叫不出来。那一幕幕霎时间拂过的画面让她喘不过气来。

  只是恍惚听见有人叫着她。“王妃”

  她站在一片森林中,高耸的树木盖住视线,一团漆黑,迷雾重重,脚踩在地上浑然不觉。忽然,前面出现一匹狼,垂涎欲滴,狼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两束惊悚的光。她一步步向后退,唯独只有跑,转身的一刻原来后面有一只老虎,张着大口,一声吼叫。她就像一块结冰的塑雕,轻轻一击就可以摔得粉碎,血肉模糊。

  从出生到现在,唯独这一次打心底里恐惧害怕。

  天边传来声音在叫她,她也顾不得,前无退路后无岔道。嘴边犹有未喊出来的话,她使劲全力,那一只老虎朝她扑来,那一匹狼向前奔跃。她突然失声喊道:“定兖!”

  汗粘湿了整个后背,额上的头发都湿了,一个侍女把烛台放在桌子上,那烛光隐隐黄光照着屋子,回头看枕头氲了一块,不知是泪还是汗水。侍女用手帕替她擦汗,道:“王妃这是做噩梦了?”她随手抚了一把脸,眼里湿柔柔的,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了。仔细一听那传来的声音,原来是风呜呜地吹动门扉。

  阴日持续了半个多月,连日光都不见一次,乌云笼罩,大面戎旃插在城跺上,迎着风大展飘扬。

  正元大将军走到中军帐外,他一身戎甲,两个守门的侍卫叫了声大将军。只听里面十分安静。走进去一看,桌子上铺着一张山路图,上面用红色标记了几处地方。大将军走过去,怀王指着图上的几处道:“大将军来得正好,我们首要做的是给敌人来一个掩障,您分批带人从这几处地方慢慢聚拢。”

  大将军看了这几处标着红色记号的标地,均是隘路闭塞,若是成功在敌人未发现的情况中,这次必有大捷的把握。这个念头闪过,他又想起怀王在上一次平夷中用的也是这种战略,若是被敌人揭穿……恐怕大抵是要全军覆没。

  怀王看地图时注意到大将军的神情一会儿大喜一会儿变得忸怩,他明了的道:“大将军有何想法?”正元大将军先是微笑道:“怀王不愧从小跟随卢龙将军麾下。”又收敛了笑容道:“只是万一敌人猜到了王爷这次的布局,恐怕……”怀王又一次凝视着平铺在桌面的地图,只道:“这回由本王来率领出兵,大将军佐后。”大将军上前一步道:“王爷三思……”只是怀王的脸色凝固,专注的看着地图。

  帐外传来将士们整列的呐喊声,声音动天震地,响声回荡。怀王随手拿起边上的水一口喝了。正元大将军征战几十年,自然对战事极有经验,虽然这回皇帝命他为辅将,明面上是以怀王为主,可是这次他的心里像揣了一面鼓,竟有些发慌。这个布局似是险棋。

  他还想说什么,怀王的目光一凝,望着前面的某一处,不知道再想什么。大将军只吐出半个字,怀王将双手用力的一拍桌案,他说:“大将军快去准备吧。”正元大将军的军靴向后退了一小步,发出轻微的响声,微微踌躇,他转身就走了出去,走了出去,对首卫发令道:“列队!全部听我指挥!”

  天空像是被旌旗遮住了,灰蒙蒙的撒下来,不一会儿,狂风洒卷,迷住了人的眼睛。前面一片黑浓浓如潮浪般涌过来,黑压压的一片。霎时间,前后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马蹄滚起一片尘土飞扬。狂风中有细如针线的雨点打在脸颊上。

  正元大将军带着人来到山岩隘路,一路谨慎提防,全神贯注前方是否有异样,又想早点过去探到敌人的后方。他人骑在马上,忽然感觉连马的身子也动摇了几下,只听两边高耸的山峰外呼聋震耳的喊啸声渐次传来。他敏锐的眼光看周围的景物,与身边的守卫眼神对视。那一只手举在空中,指示了一下,人马顿时分成了六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味,狂风卷起无数层烟沙,血在空中四溅,见沙场上横尸遍野,那些血肉不断地从身上汩汩流淌,刀剑光影,锋利的刀刃上留下一片红殷,暗淡的天幕下,极其刺眼。

  是一名队伍的领将在怀王身边说话,他脸被血溅的满脸,只有黑色的眼珠眨了两下,战场上喧哗,声如拍鼓,他喊着,发现了怀王的异样,道:“王爷,你没事吧?”领将走到他身边。怀王闭上眼睛,立刻又睁开,眼中充斥着血丝,巡视前方,他只摇头,那名领将只得作罢。

  对面领头的人身壮魁梧,由人围在中间,骑在马上,英姿挺拔。天空与他黑色的戎装形成一体,看不真切。目光对视中,对方的领将忽然回身。只听背后一阵阵的哀嚎,又见精壮的马匹倒在血泊中,箭矢如雨。

  那一场鏖战,中程忽然下起滂沱大雨,血浸在雨中,变成了大片血水。雨势加大,沉沉的击在泥土中,一个个敌人倒在泥泊中,血的颜色更加浓了,似乎踏在一片血河中。

  正元大将军朝怀王的方向奔去,他只是轻轻挥动刀柄,足下的敌军破喉而死,仰面倒下。他道:“我们擒获了他们的首领。”怀王眼睛一亮,却没有面露声色,翻身上了一匹马,奔了过去。

  那雨打在脸上,雨水不断地顺着肌肤流进衣服里,足踏在脚下橐橐响,一团人的中间一个身高马大的人被绑着,那个人见到所有人都对怀王十分恭敬,那眼神如冰,慢慢抬起来,可是那个人却发出一阵豪然的大笑。

  怀王只是凝视他不久,便对身边的人说:“就地处决。”声音轻却沉,那雨萧萧飒飒,声音就听的更虚虚实实了。

  狂风卷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似乎待在这里马上就要深陷下去。只是一个转身,只听正元大将军一声大喊,一只手正要推过来,依旧是晚了。不远处隘道出现一个残兵,捡起一名死去的将士手里的一把弓,捏起一支投壶里的残箭,纵然敌人不擅使箭,但他们常年挥矛,臂力惊人。这一箭劲力十足,穿透不断打下的雨点,正中心脏。

  乌云密布,山围中的沙场像是一片死城,如冰般的冷雨淋在脸上,只闻周遭的人顿时慌乱,那个残兵被杀死,怀王在这时候反手砍下首领的头颅,那一刀下去之后,浑身都觉得无力,将刀插在地上,半跪下来,手中有血不断地渗出来,夹着雨水。正元大将军一把接住了他,对所有人道:“快!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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