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黄二与医院（完）
陈强国干了三十年的刑警。刚开始只是听说，哪哪哪发生了一起变态杀人案，案发现场是如何如何血腥，后来职位高了，便真的见识了这些丧心病狂的凶手。
心灵深处越是腐朽黑暗，表面上就越是正常平静。
也许正因他们熟知黑暗里的光景，所以才能在有光的地方如正常人般肆意游走？毕竟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有黑暗啊。
设想在黑暗里有那么一群人，正默默观察着正常人的生活状态，他们的一言一行，加以学习后学以致用……每每想到这，陈强国作为刑警的使命感便油然而生。
陈队长此刻正怀疑这次的罪犯就是这么个变态。
这个女护士他见过，最初输液时就是她招呼的自己，阳光积极、开朗活泼、乐意助人，上了点年纪的病人都对她喜爱得紧，自己的母亲也是其中一员，还曾想撮合自己二人，时不常就借着自己的病手与她唠嗑，这护士便是母亲口中常说的小许。
这么一位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怎的就傻了？
从陈强国赶到案发现场至今，许护士不仅表现出了智力上的痴傻，还有其他异常的身体行为，起初是大小便失禁，后来开始剧烈咳嗽，接着就咳出了血。
在护士护工及医生的帮助下，将她安置在医疗器械上准备进行检查，陈强国怀疑她中了毒，甚至怀疑许护士只是嫌疑犯的第一个目标。
医院，总是容易被变态当做自己绝佳的表现舞台。
CT机刚开始运作，许护士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令陈强国疑惑的是……她竟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皮肤溃烂的疼痛。
什么样的犯罪行为，能够使受害者在心灵上与肉体上皆遭受如此令人心悸的创伤？
“呼……”陈强国的嘴里吐出一口浓烟，透着烟雾看向病房里缠得如同木乃伊般的许护士，画面有些迷蒙，这种感觉正如陈警官此刻心里的直觉，说不清又道不明。
“陈警官。”白褂子医生走到陈强国的身边。
“她怎么样了。”
“不太好，这样下去撑不到早上。”
陈强国点点头。
医生似乎有话想说，在一旁面色纠结的犹豫着，陈强国适时的问道：“怎么了？”
医生深呼吸一口气，说：“您也知道，我们这最近出了几件怪事，小许是最严重的，可能……也许……您说会不会真的有……”医生偷瞄一眼陈强国，见他面色不虞，就没说出那个字。
陈强国用手捏息了烟，嗤了一声，皱着眉没回话。
他想起在病房里那俩小子的胡言乱语。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陈警官良久后才说道：“陈医生麻烦你件事，我需要知道许护士这段时间都接触了谁。”
“好的。”医生点点头，打了电话给院长，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堆，“我去问问。”
陈强国点头，眼神未从许护士的身上挪开。
“嗤。”陈强国丢了烟，本来就乱的头发这会被挠的更乱了。
重症监护室门口，俞亮偷偷摸摸的瞧着里边。
“那个警察好像很焦虑。”
石崇善不可置否的说道：“那大鬼不知道藏在哪，但肯定在他附近，自然会有影响。”
俞亮咽了口唾沫，“那我们在这里他察觉不到吗？”
“我身上穿着黄二，你身上有我画的符咒，没事。”石崇善想了想，继续说道：“倒是聂隐娘在这，他指不定会以为你是来虎口夺食的。”
聂隐娘点点头，“小郎君不用担心，我隐了气息。”
石崇善瞧着监护室。
俞亮琢磨了会，说道：“万一里边那个不是我们要找的大鬼呢？”
石崇善勾起嘴角，“不会，他只偷了一魂一魄，还差两魂六魄没拿，他一定会来，而且……他现在有了命魂，能做更多的事情。”
聂隐娘抿嘴一笑，接着石崇善的话继续说道：“勾去完整的三魂七魄对大鬼而言不难，他一定是被那位护士小姐的尖叫声吓到了。”
“想吃人的大鬼都有极重贪欲，只是看这只是聪明的还是蠢的。”石崇善从兜里摸出了一颗陈皮糖，撕了包装丢进嘴里。
“在如何聪明，现在也是小郎君的瓮中之鳖罢了。”聂隐娘在陈皮糖进石崇善口前，用手指轻轻一勾，拉出一颗透明的陈皮糖，她学着石崇善的样子，将糖丢进嘴里。
俞亮皱着眉瞧这一人一鬼，夫唱妇随的样子，直觉自己吃了一波狗粮？
黄二：总觉得自己又被嫌弃了，是错觉吗？
石崇善斜着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聂隐娘，神情莫测。
三人坐了一会，见一医生带着一名小男孩走到病房门口。小男孩没穿病服，穿着一件小小的卫衣，下身是宽松的运动裤。
小男孩紧皱着眉头，表情拧巴，一步一停，几乎是被医生拖到门口来的。
当门打开时，小男孩尖叫起来，他紧紧的闭着双眼，大声的喊道：“我不进去，我不去，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他用手抓着瓷砖，一只脚勾着墙壁的一端，脸贴在上边，场面一下子就激烈起来。
医生有些为难，但还是想拽着小男孩进入病房。
“放开他吧。”陈强国听着声从病房里出来，他看见墙角的小男孩，蹲下身子说道：“嗨，你叫麦子对不对？”
麦子看着陈警官，
看着陈警官的身后，
有一个身影慢慢浮现出来，
他贴在陈强国的耳旁，
没有下巴，也没有下面的牙床，
他的眼睛大，眼珠却小，
他朝麦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麦子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一步，他瞪着自己的大眼睛跑了。
撞进俞亮的怀里，麦子不认识他，但直觉这个人的怀里似乎很安全，于是干脆躲着不出来。
陈强国走到石崇善的面前，他当然认出了这两名学生。
“如果你们是来宣传封建迷信思想的，那乘早滚蛋。”陈强国厉声说道。
石崇善却不像早些那般与他好好说话，他看着陈强国身后的长发男鬼，说道：“你胆子挺大。”
那个男人不说话，但石崇善却能感受到他笑眯眯的意思。
“怪不得找不到你的气息，你竟然想抢了他命魂的位置。”长发男鬼这回是真的笑了，他的笑声带着一股气流，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缩回陈强国的身体。
陈强国见石崇善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怒道：“你是不是没听见我说话？”
陈强国准备抓住石崇善的肩膀，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心中有股愤怒有些难以发泄，肢体才情不自禁的做出了动作。
石崇善没等陈强国抓住自己的肩，他反手抓住陈强国的手腕，给了他一个过肩摔，同时贴了一张符纸。
他居高临下的瞧着陈强国说道：“愚蠢。”说罢，给了聂隐娘一个眼神。
会意的聂隐娘从后脑勺拿出自己的羊角匕首，狠狠刺向符纸，符纸正对着长发男鬼的天灵盖。此时的长发男鬼只差半个脑袋就完全进入陈强国的体内了。
如果不是小男孩引得他现了身，恐怕现在已经得手了吧。
被羊角匕首带着符纸刺入，长发男鬼感受到了威胁，他抓紧速度想侵占陈强国的身体，也不再顾及这个人类的身体情况，这就导致陈强国没缘由的全身疼痛，且疼痛难忍。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陈强国咬牙切齿的说道。
聂隐娘加重了力道，羊角匕首刺得越发深入，长发男鬼的身上出现了电流的呲呲声。
陈强国不受控制的发出了痛呼。
灵体受损，即使有人类的命魂加持，也争不过原配的命魂了。
长发男鬼当断则断，用许护士的命魂抵抗了符纸的威力，从陈强国的体内飞出，迅速的飘向监护室。
石崇善没管陈强国，追着聂隐娘进了病房。
“他呢？”
“进护士小姐的身体了。”
石崇善看向许护士，这会她刚从床上坐起来，负责她的护工正准备上前问她需要些什么，她的绷带自然脱落，露出了带着尸斑的身体。
护工愣住。
许护士朝玻璃外的石崇善与聂隐娘一笑，这一笑，失去弹性的皮缩不回去，就这么挂在脸颊两边。
她抓过护工的脖子，正欲下嘴，聂隐娘冲入隔间，用匕首扎入她的手掌。
抓着护工脖子的手松开，她瞧着聂隐娘，长发男鬼突然从许护士的体内冒出，用缺了半边牙床的嘴扑向聂隐娘。
聂隐娘躲避不及，抬手准备遮挡，石崇善在关键时候射出金丝。
金丝缠绕着长发男鬼的头部，贴着金丝的灵体正在不断向外冒白烟，石崇善用力，将他慢慢往外拽。
聂隐娘手起刀落，砍下了长发男鬼的脑袋，在一脚跺碎了他的嘴。
石崇善呼呼的喘着气，“灵核碎了？”
“嗯。”聂隐娘飘向石崇善，问道：“石郎没事吧？”
石崇善没有在意聂隐娘称呼上的变化，摇摇头说没事。
聂隐娘回头看向长发男鬼的鬼尸之处，那里飘出了两个人，样貌身形与许护士一致。
两人向聂隐娘与石崇善鞠了个躬，回到许护士的身体里。
许护士重新躺回病床上，一旁的护工目瞪口呆，石崇善拍拍黄二，黄二青光一闪，护工倒在地上。
“两只黄大两只黄大，真可爱……”
石崇善坐在地上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婆婆。”
“在哪呢你？”
“……医院。”
“哦，出来接应一下老太婆。”
“？？？”
石崇善走到窗口，瞧见正站在医院门口的石婆婆，脖子上围着一只老猫。
石崇善默默关了手机，拉着正安抚陈警官的俞亮蹬蹬蹬跑了几层楼梯，来到石婆婆面前。
“忙啥呢孙子。”
？？？？？？
石崇善挠挠后脑勺，说道：“我没见死不救……”
“哼。”石婆婆哼了一声，看向医院的天台。
石崇善顺着石婆婆的眼神看去，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
浑身漆黑。
漆黑的冒烟。
……
人影与石婆婆对上了目光。
看见那个女人嘴角越来越翘，终于说道：
“我回去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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