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黄二与医院（三）
“围住她！”
“别让她跑了！”
石崇善做了个梦，这个梦很有趣，他像监控一般俯瞰着一座巨大的城市，这个城市与青城很像，他现在正在观看一场追杀。
被追的是个女孩子，看不清面容，追她的是一群男人，一样看不清脸，但能感受到他们的穷凶极恶。
女孩子挺厉害，她的袖里藏有一把羊角匕首，匕首一出，必有一人魂飞魄散。她在男人堆里跳上跳下，身影仿若虚幻，一会出现在那，一会出现在这，男人们拿她没办法，渐渐失利。
石崇善看着正精彩，画面却出现了抖动。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地上浮出，他的身影庞大，能够遮住大半个树林。
咦，这树林瞧着有些眼熟……
黑影似乎没有脸，但隐约中，石崇善却看到他的嘴唇翻动，跟那个女孩子说，“吃了你，我就能轮回。”
女孩子仿佛有些紧张，她握紧手中的匕首，闭上双眼，化作一只雄鹰高高飞去，在天空中转了两圈，向巨大黑影俯身冲下，喙还未够着黑影一丝一毫，就被黑影团团包住。
石崇善只见黑影内部电闪雷鸣，随后是一声凄惨的鸣叫。
鹰从黑影中飞出，但翅膀却见了红，胸口还有一道伤，鸟喙更是破烂。黑影死咬在鹰的身后。
“咻”的一声，鹰飞向天空，朝石崇善的方向飞来。
石崇善想让，可鹰却在空中化为人形，那个女孩将手伸向石崇善，她说：
“救我！”
石崇善伸出手，梦却突然醒来。
睁眼已在医院。
石崇善出神的看着天花板，白炽灯的灯光并不刺眼，看久了反而有一种催眠的意思。
身旁是熟悉的橘子酸味，石崇善侧头看去，病床旁的小柜子上放着一个已经剥好的小橘子，两丫橘肉不再，让橘子看起来没那么滚圆。
石崇善眨眨眼，又看回天花板。
那个女孩子最后得救了没？
“你醒了？”
石崇善侧过头，瞧向另外一边的床铺，俞亮躺在那里。
“嗯，”石崇善应了一声，“我们躺了多久了。”
“两天吧。”
这么长……
石崇善余光发现俞亮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装作没看见，坐起身，拿过一旁的橘子吃起来。
突然想起黄二，便问道：“我的衣服呢？”
“柜子里。”
石崇善打开柜子，柜子里平整的放着黄二化身的衣服，他恭敬的喊道：“少爷。”
石崇善关上了柜子。
这时病房里走进一位大婶，她走到窗边，那躺着一名中年男人，男人五官坚毅，左臂打着石膏。
“强国啊，我看咱们还是换家医院吧。”大婶忧心忡忡的放下手中的布袋，坐在凳子上说道。
“妈，您又来了。”名唤强国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那些人说的话您就当耳旁风，别听。”
“可他们说的都有鼻子有眼的，刚才我还听见小许在这事呢。”
“许护士年轻，才刚踏入社会，她被影响难免的。”
“哎，总之你再考虑考虑。”
“好好好。您过来一趟不容易，快休息会。”强国感受到石崇善的视线，用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病床对面这个躺了两天的少年。
听说他们是一个郊游的班级遇上了车祸，万幸没有人死亡，倒有几人重伤，这孩子身上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但愣生生的睡了两天，医生给的解释是受到了剧烈的惊吓，精神上需要缓和一段时间，建议将石崇善留院观察。
虽然医院查不出毛病，但石婆婆一眼就看破了，准备把石崇善带回家休息，但俞亮自己在医院里呆着害怕，便可怜兮兮的求老人家把石崇善留下，石婆婆想把黄二留给他，俞亮死命的摇头，不敢要。
石崇善见那个中年男人看向自己，率先打了招呼：“您好。”
“你好。”刘强国没有多的话，转头听自己母亲念叨起邻居的琐事。
倒是俞亮扯了扯石崇善的衣袖，悄声说道：“他妈妈刚才说的事是这间医院闹鬼。”
石崇善挑眉，俞亮接着说道：“本来这间病房里住满了六个人，现在就剩了咱们仨，另外三人因为害怕都走了。对面那位大叔是名警察，他不信。”
一股疲倦感袭来，石崇善重新躺回了自己的病床，他朝俞亮说道：“不怕，有事叫黄二。我睡会……”
……
话音刚落，石崇善便沉沉睡去。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仿佛跌入大海，阳光照不进的深处，只有一片漆黑。
这漆黑之中仿若有人看着自己，有一股窒息感压在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他不停的向海平面游去，可不管自己多用力，多努力，就是见不到光。
脚底仿佛有人。
有了感应，石崇善便低头，脚底果然有人。
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他们没有五官，只有腐朽的脸皮，其中有一个抓着石崇善的脚踝，剩下的所有人排着队搭着前面那人的肩膀。
石崇善用脚向那只苍白的手蹬去，可不管踹了几脚，那人就是不撒手。
要没气了，石崇善心想。
他想继续向上游，但一转头，一张腐烂得看不清五官的脸就在自己面前。
石崇善猛地睁眼。
是医院……
病房里的灯关了，但门下的缝隙还透着走廊的光。
胸口很闷，石崇善掀开被子，被子刚被撩起来一点，石崇善发现里面睡了个人。
是个女人，头发还很长。
她趴在自己的胸口。
石崇善把被子放下。
他看向身旁的俞亮，俞亮正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石崇善思考了一会，猛地把被子掀开。
女人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遮住她的脸，但从缝隙中还是看得出白皙……也许苍白更加合适。
听见石崇善的动静，俞亮小心翼翼的从被子里探出了头。
理所当然的瞧见了石崇善胸前的女人，因为是侧面的关系，俞亮看得见这个女人半透明的脚掌，她一身白色，头发长得几乎掉在地上。
俞亮心里咯噔了一下，回想起了当初被咒怨支配的恐惧。这会想缩回自己的被子里，可又担心自己的被子里也有人，想掀开被子，又害怕看见自己不敢看的，正在百般纠结时，石崇善开口了：
“是你。”
女人喘了口气，说道：“他们追着我来了。”
石崇善皱眉，梦是真的。梦里的地方和青城很相似，那里是哪里？
“小亮，我婆婆呢？”
“到点就走了。”俞亮咽了口口水，说道：“医院不让留。”
石崇善点点头，朝女鬼说道：“下去。”
女鬼费力的从石崇善的身上飘下去，将额前的头发撩开，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簪子，将自己的长发盘在身后。
女鬼的长相并不惊艳，但确实漂亮，引人注意的是身上那股不同凡响的气质。她回头道：“谢谢你救了我。”
俞亮看向石崇善，许是惊讶的原因，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这么多年……原来你喜欢的不是人……”不然你怎么会救人家呢？
石崇善不乐意搭理自己的发小，他问女鬼：“不止你一个，还有更多的鬼出来了？”
女鬼点点头。
石崇善这边的动静自然没有躲过同处一间病房的刘强国，他早就醒了。躺在病床上伸着个脑袋看石崇善与俞亮的表演。
没有天赋的刘队长，自然看不见正亭亭玉立的女鬼。
明天得告诉医生给他们俩查下脑子。年纪轻轻的……
刘强国在心里叹口气，闭上眼酝酿睡意去了。
石崇善想起白天俞亮说的医院闹鬼，便把黄二从柜子里拿出来，黄二正眯觉呢，这会有点迷。
“早上好，少爷……”
……
“你感应得到这座医院里其他的鬼吗？”
黄二尴尬的说道：“感……感应不到。”要是感应到了自己还敢悠闲的睡觉吗？
石崇善的眼光实在是赤裸裸，羞得黄二想找个洞钻。
石崇善叹口气，向女鬼问道：“这位……你怎么称呼？”
“聂隐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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