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妖怪一起用餐

　　蓝月目送他走远，才发现他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洁白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一直延伸到衣袖深处。

　　那一天，被黑鸟围攻之前，他本来就受了伤。后来为了引开它们，又迫不得已从四层楼高的窗户跳了出去。虽然不清楚最终他是如何脱身的，但是不用说，那情形绝对是凶险异常，九死一生。

　　难怪他的脸色会那么苍白，可恨的是自己刚才光顾着盛气凌人地质问他，竟然什么都没有发觉。

　　蓝月觉得心疼，可是更觉得害怕。原来小白竟然能够变成人形，虽然明知道他并不会伤害自己，可他毕竟不是寻常的人类。妖怪，他是一个妖怪。单单凭妖怪这一个词，就足以颠复一切，在她平淡的生活里掀起惊涛骇浪。

　　注视着明城转身走进一间房间，身影就此消失不见，蓝月浑身的力量和勇气就像是被一同抽走了。紧张到两条腿酸软无力，几乎站立不稳。

　　她慢慢来到洗手间，捧了把水洗脸。冰凉的水浸润着微微发烫的肌肤，让她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终于，她深深呼出一口长气，抬起头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没想到一看之下，刚刚稍微平复的心情变得更加慌乱起来。

　　自己锁骨上佩戴的那颗小黑珠竟然又变红了！猩红的一点，成了她身上唯一的鲜艳醒目的颜色。纤细的指尖不自觉抚上这一抹鲜红，蓝月不断地暗暗告诫自己：蓝月别慌，一切需要从长计议。

　　越是混乱的时刻越是要保持理性，她在脑海里按照轻重程度梳理排列了几个亟待解决问题。弄清楚了这些问题，一定就能够找到解决的方式。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谢明城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如果他就是自己小时候遇到的小白，那么他两次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到底是不是偶然？

　　真的要留下来吗，工作怎么办？

　　在这里能做些什么？

　　怎样才能离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颠三倒四的想法被一个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是小白，哦，不，是明城站在门口。

　　他的白大褂不见了，换上了暗色的外套，整装待发，一幅要出门的打扮。黑色的细碎的刘海落在眼前，把肤色衬托得更加苍白了。曾经被忽略的细节，一旦被发现，总是会被一一放大，格外牵动蓝月的神经。

　　“走吧，出去吃饭。”他说，然后伸出手，将蓝月的外套递了过来。

　　蓝月下意识地后退，躲开了一小段距离。

　　“你害怕我？”

　　“不，不是，我只是不习惯你，这个样子。”

　　“我是一条狼的时候你不怕我，没想到变成人类，你倒怕了？”

　　蓝月汗颜，心想:人家一直以为你是一条狗好嘛。嘴上却不肯认输，“本来人类就比动物可怕得多。何况人类根本没法跟你们妖怪相提并论。”

　　“妖怪？”明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晦暗，眉头紧促地凝视着她。

　　蓝月自知失言，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你怎么想吧，不过现在你只能选择跟妖怪一起出去吃饭。”他再次伸手，把外套递给她。

　　尽管他表面看起来冷若冰霜，而且总感觉对自己刻意隐瞒着什么，但他的善意坚持让人不忍心拒绝。

　　蓝月伸手接过，跟着他出了门。外边空气有些凛冽，不过阳光很好。跟一个陌生男人，肩并肩在大太阳底下出门散步，蓝月就连做梦都没有想过。索性这个地方似乎十分僻静，在阳光正好的晌午，依旧没有什么人出门走动。

　　“这里是长河镇。跟你之前生活的地方可能有些不同。”

　　“长河镇，很好听的名字。”蓝月点点头，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为她介绍。

　　“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嗯，差不多吧。留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好神奇，这里是那种，嗯，怎么说呢，一般人类发现不了的那种神秘的异度空间吗？”

　　“呵，没有你说的那么神秘。不过一般人确实很难发现。”明城好脾气地笑了，温暖的笑容一下子缩短了两人的距离。

　　原来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不苟言笑，蓝月紧张的心情略有放松，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的景色。跟她想象的一样，这里似乎是一个远离繁华地段的旧城区。青砖青瓦的低矮宅院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斑斑驳驳的墙壁记录着漫长时光的留下的印记。间或，有一两个古香古色的庭院点缀其中。周围纵深迂回着的是一条条湿润狭窄的青石小巷。

　　他们俩个一前一后，在幽深的巷子里边七拐八拐地走着。蓝月忍不住回头一看，发现明城家的诊所已经隐没在身后那些古朴的老屋之间，看不分明，恍如隔世。

　　明城细长的影子落在她脚边，可惜巷子太窄，蓝月没地方躲闪，只好踩着他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亦步亦趋。

　　两人一路都没开口说话，蓝月倒是觉得十分轻松惬意。偶尔有小朋友迎面跑过去，雀跃地叫一声：“谢医生好，漂亮姐姐好！”然后躲起来偷偷地瞧她。明城总会停下来微微地笑。他的侧脸被夕阳镶上一层金边，眉眼，唇角闪着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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