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转换的少女
想在黑暗里面生活，软弱的同情，善良，是不需要的。为了一点点食物就大打出手，甚至可以要了人命，可以欺骗，也可以强抢。
哪怕是联邦，也有这样的贫穷星系。
阿诺德在一颗暗红色的矿星上面生活了十几年。这颗矿星上除了被罚的犯人，还有他们这种黑户，不知道被什么人搞出的种，一出生就没有身份。
所以，哪怕是死了，也不会被联邦在意。
阿诺德在被母亲卖给别人时抛弃了亲情，被从小一起合作的‘兄弟’捅刀子时放弃了友情，被骗走最后一块面包时舍弃了爱情，挣扎得一身是血，满心疮痍，最终以新生一般的姿态站在了顶端。
他弄来了身份，得到了光脑，靠着一身不怕死的胆气与血色挣扎中得来的武力，成功进了一位长官的眼。
然后得到了学习的机会。
进入了联邦第一军校。
有过这种经历的他打斗间满是狠辣作风，任何人都只能避其锋芒。他向来觉得军校的那些学生打起来束手束脚，没用的像个废人。
而他在第一眼看见林子漠的时候，就觉得讽刺。
对方仿佛温室里娇养的一朵花，被人护在身后，只需要安静绽放，橙级初阶又如何？打过了莫远又如何？
没杀过人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战斗的残酷。
直面只有生死的战斗的时候，也只会慌乱哭泣罢了。
——也只会慌乱哭泣罢了。
阿诺德看着建筑内的遍地血腥，一时间心头竟然有些茫然。
心里根深蒂固的‘对方是个小女生’的印象，在这样的冲突下支离破碎。
“还有六十三人。”
对方握着尚在淌血的匕首，语气淡定得仿佛只是吃饭喝水。
不是伪装，是真的，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阿诺德喉头滚动了一下，问出最想问得问题：“你以前……杀过人？”
仿佛是有些奇怪他会问这种问题，少女看了他一眼：“嗯。”然后顺手匕首飞出，正中一个伺机扣动扳机的男人的眉心。
阿诺德神情有些恍惚地跟在她后边动手，俩人的频率差不多，竟然分外的和谐。
不对劲。
这个女孩子，太不对劲了。
阿诺德皱着眉头。
那双漂亮的黑眸哪怕在这种情况下，都清澈剔透得令人心头发寒。
杀人的人阿诺德见得多了，大部分在杀人后情绪都会有所波动，有的人甚至会变得癫狂。
就算是杀了太多人，不再有什么感触，也应该是麻木，而不是毫无反应。
仿佛自己做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吃饭喝水一样习以为常。
这根本一点都不正常！
两个人几乎是屠杀的状态在托德星盗团的老巢扫荡——因为子漠潜入后，已经先行将对方的监控系统和机甲全部摧毁。
本来迫于要求和子漠组队，以为自己到最后得一个人完成任务的阿诺德心情微妙。
两人花了比预计要快得多的时间扫荡了整个星盗团。
情报上的八十九人无一活口，搞定这一切，两人在主控室找到了兰曦。
少年已经穿上了从那两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因为衣服太大而显得松松垮垮，露在外头的肌肤上还有青紫的暧、昧痕迹，让阿诺德忍不住瞅了他两眼。
兰曦面无表情，浅蓝色的眸带着几分死寂，看向阿诺德和林子漠时，惨白的嘴张了张：“你们快点走吧。”
“是该走了。”
阿诺德没有注意到兰溪的‘你们’，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任务完成得这么顺利，他也是很开心的。
“我没有机甲。”
子漠站在阿诺德身后，此时突然开口，“也不会开飞船。”
“……”
阿诺德登时回望子漠，“你的意思是？”
“你的机甲。”
子漠言简意赅。
一个机甲坐三个人？
阿诺德嘴角一抽：“你在和我开玩笑嘛？先不说能不能挤得下，我为什么要让两个陌生人进我的机甲？！”
对于很多机甲驾驶员来说，机甲绝对是个私密性能比同自家老婆的东西，若让外人入机甲，会影响驾驶员发挥不说，若是那人心怀恶意，架势机甲的人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子漠静静地盯着他。
阿诺德莫名有种对方在说‘那你说怎么办？’的感觉，慢慢地，吐出一口粗气：“……要么我先出去找人，调动军队来接你们？”
“你们快点走吧。”
兰曦冷冰冰地盯着俩人，伸手指着建筑角落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倒计时，“我按下了毁灭按钮，还有三分钟。”
“什么鬼？！”
阿诺德瞪大了眼，清楚的认出那个按钮的标志‘EMZ’——这是埋在星核的□□按钮！
他忍不住一把拽起兰溪的衣领，将对方高高提起，“你干的？！”
“对。”
少年垂下眸。
“你他妈不要命了？！”
阿诺德吼道。
“没时间了。”
子漠提醒，“把你的机甲拿出来。”
“MD！”
没想到任务到这个时候还有这种变故，阿诺德把少年扔在地上，伸手一摸颈间的空间钮，一架机甲瞬间出现在面前。
到现在阿诺德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虽然很想掐死作死的兰曦，依旧一把捞起少年的腰，就要往机甲上走。
“你放开我！！放我下来！我不走！！！”
原本安静得仿佛一滩死水的少年猛然挣扎起来，“你就说兰曦已经死了！我不回去！让我死！”
“草，别乱动！”
“啪！”
阿诺德一个失手，就让少年再次摔在了地上，盯着少年的眼里泛起了浓浓的不悦。
围观的子漠上前一个手刀，将少年劈晕，抬起对方单薄的身子扔给了阿诺德。
倒计时仍然在继续。
子漠紧跟阿诺德身后，一翻身进了驾驶舱，驾驶员的座位后头有一点小空间，子漠和少年堪堪能够蜷缩在里头。
阿诺德迅速启动机甲，黑色的机甲脚部发出气流，轰然飞起。
【02：31,02：30……】
“该死！来不及！！”
阿诺德将手柄一直推到了顶端。
离开星球哪怕是最快速度也需要两分钟，然而离开后还得避开碎石区。
原本碎石区并不算非常可怕，然而星核□□一旦爆炸，整个星球会化为无数碎片，向着四周崩射。
先不说这种爆炸会不会引发宇宙中的大灾难‘黑洞’，只说那片被干扰的碎石就没那么容易躲避！一旦撞上一块碎石，便足以引发一连串的反应，最终机毁人亡。
阿诺德眼睛都红了，捏紧了手柄拼命向上推去，仿佛这样就能让机甲飞得更快一点似的。
若是死在这么点小事上边，未免太憋屈了！
机甲从大气层中钻出，冲入宇宙。
身后没有声音，然而机甲的监控画面上展示了这美丽而有危险的一幕。
仿佛一朵红色的花嫣然绽放，身后的星球越来越亮，无数碎片流星一般向四面八方崩射。
阿诺德觉得自己幸运值一定是E，一块碎片正正当当的向着他的机甲呼啸而来。而在他堪堪躲过第一块时，下一瞬，另一个巨大的碎片占据了整个监控屏幕！
那光芒在他眼中放大，赤红的光仿佛将他的瞳孔也染上了颜色。
来不及了。
阿诺德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来不及了……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后脑突然一阵剧痛，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子漠将被她打晕的阿诺德怼到一边，漆黑的眼瞳里突然泛起了银光，伸出双手在前方一划，一道漆黑的口子嫣然出现在机甲前方，飞速前进的机甲没有半点悬念一头撞入其中，在这片区域消失不见。
安静的星河里，一架机甲凭空出现，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子情，接下来交给你……】
子漠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虚弱，甚至一句话到最后已经淡不可闻，她眼中的银光迅速波动，犹如即将被风吹灭的烛火，一瞬间消铭。
少女闭上了眼，身体也软软的向后倒去，在即将接触到椅背的下一瞬，少女猛地直起身，睁开眼，森红的双眼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啧，精神力耗尽了吗？”
子情敲了敲额头，状似嫌弃一般自言自语，“明明不管这两个人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她看了眼和自己挤在同一个座位上的阿诺德，伸脚把他踹开，给自己腾出了更多的空间，便施施然坐下，开始操纵机甲前往距离最近的星球。
阿诺德醒来的时候，半边脸挤在驾驶室内壁上，已经麻木了，身上更是卡在驾驶舱内壁和座位的缝隙里，动弹不得。
努力的动了动身体，就收到了一记毫不留情的狠踹。
什么情况？！
阿诺德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动什么动，没见姑奶奶我开机甲呢？”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只是对方说出的话总让他觉得有几分古怪，于是阿诺德又挣扎起来，好不容易抬起了头，就看见自己曾经看不起的那个学妹正熟练地操纵机甲。
“你……”
看见熟悉的人，熟悉的空间，阿诺德心里一定，却总有种古怪萦绕在心头，“我们……逃出来了？”
“是啊是啊，感谢子漠吧！”
少女的声线未变，但因为说话方式的不同，总带上了几丝妖异。
感谢子漠？她不就是林子漠吗？
阿诺德愈发觉得古怪。
“对了，后边那个叫‘兰曦’的骚年，你要是现在敢自杀，我立马把你的尸体扒光了送给你爸！”
子情头也不回的道。
蜷缩在角落，握着一块金属片的少年身体一僵，泪水顷刻就流了下来。
“啧，现在的小家伙，受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
子情嗤笑。
“……？？”
他记得林子漠是个沉默寡言无口无心无表情的三无少女？
阿诺德皱起眉头。
“我……我已经脏了……”
兰曦咬着牙，“被人这么侮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连死都不怕，怕什么活着？”
子情邪邪的挑起唇，“更何况，我不说，他不说，你自己不说，又有谁知道你经历了这些？”
“自杀是懦夫的行为。”
阿诺德也开口道，“会发生这种事情只是你不够强而已。有这个时间去自杀，还不如提升自己！”
他话音刚落，子情倒是挑眉看了他一眼。
和她理念相同的人，嗯，现在看他倒不觉得特别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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