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确定
最近郑同也找她找的不是很频繁，可能因为和方妍一个班了，就抛弃她这个朋友了。她的位子靠窗，同桌是一个没事就喜欢和同班男生疯在一起的女生，这个班上一个熟人都没有，钱筱雨虽然经常过来找她，但也聊不了多久。对了，钱筱雨最近也是不太对劲，总是和她聊着聊着就走神，她有点担心钱筱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正想着，语文老师喊她去办公室改作文了。
回来的时候，班上很是热闹——一个和她算不上熟的女生，叫王丽，走上讲台请了两声嗓子，看那个架势，她觉得王丽应该准备个喇叭。
“同学们，我们班可是有个大人物呢，别看她平时不扎眼，背景说出来吓死你们哦”，她又笑了一下，钓足了围观同学的胃口，“她妈妈是永琮集团的董事长，爸爸是N大的院长，姑姑还是外交官，就是电视上你们总能看到的那个”，她又捂嘴笑了一下，三笑一笑比一笑生动，“还有啊，你们知道吗？一班的郑同也和她关系不清不楚的也就算了，上个星期还有人看见她和风云人物赵学长在富人小区里面喝咖啡谈笑风生呢”。
呵，这也太明显了，说的不就是她查越笒么。
王丽看着周围同学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很是满意，她也是嘴角带笑，王丽却有些不敢直视她，她那个笑容倒是有点像刚凿出的冰洞上蒸腾的白气，团到你身上会打哆嗦。
王丽以为她会过来骂她，可她只是笑笑就坐回座位了，仿佛刚才说的人不是她。
上课铃响了，课堂又变得静悄悄的，王丽怎么会知道的，她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包括郑同也和钱筱雨，她有点头疼，俞曼曼？不会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们这个圈子的还有谁？她使劲想，对了，肖栖栖。
她差点都忘了肖栖栖可是肖氏集团的千金啊……就像她知道肖栖栖，肖栖栖会不知道她吗。只是，肖栖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去找肖栖栖。
见到人直接开门见，“是不是你告诉王丽的？”
肖栖栖愣了一下，又点点头，“嗯，是”。
她突然很想发火，“你有毛病啊？我和你什么愁什么怨你要这么做？”
“有”
“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了？你有被害臆想症吗？”
“不，你对不起一个人，就是对不起我了。”
她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只差没骂出一句神经病了，“好，你说，我对不起谁了？值得你一个高傲孔雀女出头？”
肖栖栖轻声哼笑，“你以后会知道的”。
和赵庭之那种人交流只会让你无话可说，和肖栖栖这种人讲话会把你噎死。
最近，似乎很多事情都聚到一起发生，搞得她心烦意乱。
第一件事，钱筱雨某天羞怯怯地告诉她，她喜欢赵庭之，她当下第一反应当然是劝她放弃，结果，钱筱雨很生气的走了。
第二件事，她的家庭背景自从被揭开后，总是有人莫名其妙的给她送礼物送花，以前虽然不是没有过，但那些人只是为她美色所迷，现在这些人是美色财富都迷。
第三件事，骆嘉树给了她一封信。
天气越来越热了，有时候人的心啊就和南方夏季的温度一样，炕死人，慢慢地折磨你，让你失去耐性失去理性。
那封信，扰的她心神不宁，首先，她必须得承认，骆嘉树确实是个值得好好培养的作家，字里行间看似平常，其实隐藏了许多重要的信息——很适合做小说家；再者，一般他们高中生习惯了写议论文，大都是开门见山，直捣论点，他不是，他是百转千回，简明扼要，不失风度，有些地方后来细细琢磨，觉得又是感情压抑着的充沛……这又很适合做散文家。
其实，她一开始没大看懂，因为太好听的话她第一反应都是抵触的。
最后她给这封信定了一个位——一封道歉性质的求爱信。
她知道自己读这信的时候，心跳加速，她能想起骆嘉树的那个笑容，她觉得自己很清楚却又稀里糊涂，她对骆嘉树的感觉一直都很独特，和对郑同也的不同，和对赵庭之的也不同。
想了很久，她明白了自己做那些梦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可能是喜欢骆嘉树了，哦，好吧，原来她是喜欢这种调调的。
她喜欢骆嘉树什么呀？他的皮囊还是内在美？她自己也说不清，可能就是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环境下……是不是有哪位说过“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虽然至今不太相信，但是现在在她身上也算得到了证实，不相信也没有办法。
但如果把它作为爱情座右铭，那就矫情了。
她有一种想要去找骆嘉树的冲动，马上，立刻，她跺跺脚跑了出去。
来到一班的门口，她往里头看，正好看到骆嘉树在和方妍说笑，还帮她灌了一杯热水。
她嘴角的笑容微微滑了下去，正好班里出来了一个人看到她站在外面，下意识的回头想要喊郑同也和钱筱雨的名字，她止住他，摇摇头，笑眯眯的说：“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骆嘉树啊，谢谢你”。
骆嘉树被叫住的时候，正在和方妍说话，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他和方妍的笑容同时淡了下去，他低头和方妍说了什么以后，大步走了出来。
查越笒的校服里面就穿了一件黑色的毛线大衣，围巾也没系，帽子也没带，就从楼上跑了下来，鼻尖冻得微微泛红，像白雪中的红樱。
他走到她面前，正好挡住了风口，真的很冷，她刚才站在这里一会也该冷的不行了吧。
“来找我有事？”
她点点头，他这是什么意思，她来找他不就是为了那封信的事吗？
“我看了你那封信了”，她搓一搓冻得快没有知觉的手。
“嗯？所以……”
“我觉得……”，“我自己好像挺喜欢你的”，“你觉得呢？”她有神的眼睛紧紧看着他，像是要和他墨黑的瞳孔融在一起，外面雪还在下，但不大，稀稀落落飘进连廊，飘在她的发丝上，一秒钟不到就融化成了雪水。
骆嘉树后来永远都不会忘记查越笒的这个眼神，撞进他的眼里，撞进他的心里。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愿意认真的，有力的回答她：“我也觉得自己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然而此刻他看着她美丽精致的脸庞，还带着少女的活泼与魅力，还要多久，他才可以在这张脸上看到痛苦？看到绝望？
他笑起来，也看向她的眼睛，“嗯，那我们在一起吧”。
她愣了一愣，这么快？不过也好，不拖沓嘛。她点点头，“好，那以后我就是你女朋友啦。”
“是，你是我女朋友了”
她很开心，来自心里的开心绝对装不出来的，现在她连声音都是上扬的。“对了，看你刚才在和小妍讲话，你们很熟嘛？”
他一怔，眼睛看向她，以为她会生气。可下一秒她却说：“那挺好的，这样以后你我，大同和小妍四个人凑一桌麻将也不会尴尬，筱雨在旁边数钱哈哈”。
他忽然真的想笑，她脑子里每天在想什么鬼东西。
就这样，他们快速的确定了恋人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
第二天，她去找钱筱雨吃中饭，钱筱雨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只是还有些别扭。
“筱雨，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和骆嘉树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最近啊”
“想不到你在那么多追求者里喜欢了骆嘉树，可他前女友不是和你有误会吗？”
“注意那是ex－girlfriend，我又不是和他前女友谈恋爱”。
“也是”
“你呢？你对赵庭之是怎么喜欢上的？”
接下来，据钱筱雨的说法是——赵庭之对她“三笑回眸”，咳咳，其实，是这样的。
钱筱雨有一次来找她正好看见赵庭之在附近，他“完美”的侧脸的角度偏的刚刚好，那个眼神就让她心跳加速了，那句话叫什么，对了，小鹿乱撞。
第二次是她去高三部的年级主任那里申请奖学金，在办公室里看到赵庭之正在写东西，好像写的是个什么——自主招生推荐信，他写完后就出去了，走到门口顿住了，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眸中带笑，又有些温柔，让她初次沦陷。
第三次，是她陪着方妍去小树林后面的小荷塘看虾，又是正好遇见赵庭之斜靠在小荷塘后面的圆柱子上，脸上有些不耐烦，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看到她来了，嘴一动那根狗尾巴草便移到了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容，她听到她的心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彻底沦陷了。
哎，赵庭之这个招人的家伙呦……这个人人品究竟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担心的就是赵庭之对待感情不认真，他不是池子里的鱼，他是海里的鲨鱼吧。她叹了一口气，这个事有些棘手，他现在算得上是钱筱雨的初恋，并且看样子筱雨短期内是不会放弃了。
“阿笒，你不是和赵学长很熟吗？你能不能帮我要一下他的联系方式……？”
“我……试试吧，我和他其实不怎么熟……只是和他二叔熟”。
“哦……那你帮帮我好吗？”
就这样她答应了钱筱雨，要去做一件结果未知的事情。
十二月。
接连的阴雨天让原本潮湿寒冷的冬天变得更加阴冷，马路边的法国梧桐的树干又长粗了一点点，湿漉漉的，滑溜溜的。她和爸爸去机场接机，她姑姑中午十二点二十五降落。
老实说，她长到十几岁，见过姑姑的次数屈指可数，并没有什么感情，好奇居多。她从照片里看过姑姑十几岁时的模样，不夸张的说，长的像香港那个女明星钟楚红。
这次姑姑回来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商业联姻或是政治联姻，她也不清楚，那个联姻的对象也极有可能是赵彧良，若论样貌家世个人成绩来说，两人的确是天作之合，可两个人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情况下建立一辈子的相依关系，放在她身上，她恐怕是不能接受的。
爸爸朝人群中挥了一挥手，喊了声“小婧”，她踮起脚凑着人群看，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女式西服的女子微笑着走过来，这就是她姑姑——有些中性的齐耳短发，精致简洁的妆容放在她美丽的脸上像是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光芒。
查易婧单手和查越笒、查父一人一个拥抱，另一只手还拉着行李箱，“哥，没久等吧”，“这是小笒？长这么大了，真好看，比我年轻的时候好看”，她摸摸查越笒的头发，那么自然，就像她一直生活在他们的生活里一般，查越笒突然有点低落，这低落来的毫无征兆毫无理由。
爸爸在开车，姑姑坐在副驾驶上，她坐在后排，三个人各怀各的心思，相对无言，沉闷的气氛维持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姑姑先开的口。
“嫂子还好吧”
“嗯，她挺好的”
“奥，小笒上初中了吧？”
“她下半年就要高三了”，她看到姑姑嘴角的恰到好处得笑容僵在那里，不过两秒又恢复正常，不愧是外交官，情绪调整的轻松迅速。
“都这么大了，啧，十七岁，小笒，姑姑都三十三岁了”。
她在姑姑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亲切的表情，爸爸也只是开着车，她笑道：“姑姑，你看上去就像二十来岁的，真的”。
姑姑浅笑，没有再说话。
“小婧，今天晚上彧良请我们吃饭，你俩见个面”
“好，我知道了”。
晚上，在酒店里，赵彧良，赵庭之还有两个看上去年长许多的，她觉得应该是赵庭之的父母。
酒桌上互相寒暄，寒暄完一般都是间接的奔向主题，合作——联姻。
她觉得没意思，不想听，起身说了声抱歉，去一下洗手间。
她去外面的观景台，双臂撑着透明窗的栏杆，大冬天的，天寒地冻，万物萧索，哪有什么景？有的只是营造气氛的霓虹灯。
这个时候，骆嘉树在做什么？应该是在复习看书吧，她没有骆嘉树的电话号码，连固定电话号码也没有，她忘记要了，因为她觉得这个人是可以每天都见到的人。
现在到了见不到的时候，有些想念。
她叹一口气，她其实潜意识里是觉得她和他只是现在的男女朋友，以后呢？以后她会不会像姑姑那样？她没有想过永远，她也不相信永远的。
“在想什么？”
身上披来一件大衣，是赵庭之。她笑笑，“没什么啊”
“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你了，这两个月我都很忙，所以没能去找你”
“哦，没关系”
“老实说，我不想要二叔和你姑姑结婚”
她看他，“为什么？”
“二叔和我都是自由的，身体自由，思想也自由，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联姻简直是愚蠢的做法。而且……如果他们结婚，我和你就是亲戚了，多么悲哀的事情。”
她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杯果汁，喝一口，冰凉冰凉的，凉到骨头里，“我姑姑也不想啊，可是他们没有拒绝，没有反抗，是不是？”
“没办法，我们这种出身的，以后总是要为家族做点事的”。
“你说得对”
赵庭之背靠着栏杆，偏头看她，她有打扮过，但看得出来，不是她自愿的。比如，她其实穿什么颜色都很看，只是她今天穿了米白的礼服，发尾微卷，没有化妆，看上去是个乖乖女，看上去性格很安静。
“小笒，我真希望你已经高三了”
“干嘛？”
“你不知道吗？我是那种沾花惹草的帅哥，我需要你来给那些女生一个下马威”。
她白他一眼，“不是我也可以吧”，本来想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但又觉得没必要，赵庭之和她没那么亲密。
“对了，你……”
“嗯？”
“你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吗？”
赵庭之一愣，看着她淡淡的眉眼，下一秒眼睛嘴角都是浓浓的笑意，“当然可以，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这情话说的绕是涉猎过多本爱情小说面对过多次表白的查越笒也微微脸热，她不自在的扭了一下，没说话。
赵庭之心情超好，跟在查越笒后面进了包间，还喝了两杯葡萄酒，赵彧良一直在和姑姑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总感觉赵彧良在看她。
她吃了一口虾饺，这么豪华的酒店，菜的味道真的不怎么样啊，没有她家秦婶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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