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原来,她叫方澜。
片刻后他抬起头,笑得非常开心:“天太黑了,走吧,我们送你回去。”
因为想过来看一看虞九乔是不是真的恢复了,修礼此时站在路灯下,花千树背靠着路灯,两个人将眼前这两个的反应尽收眼底。
修礼眉头皱着,很不高兴地看着邱远。
花千树很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少女怀春,不是坏事,可见是真的要长大了。”
修礼没有理他,花千树琢磨了一会儿,啧了一下:“那个小子,就是你说比较敏感,每次都不让我离他太近的那个,你说他现在在干嘛呢?”
修礼此时没有心情关心霍嘉晴在干嘛,他沉浸在“白菜即将被拱走”这一念头带来的恐慌与酸涩中。
花千树倒是很感兴趣,他想看戏的因子蠢蠢欲动。
霍嘉晴没有在干什么,他只是在晚上没有人的时候特意去了班主任那里,调出了以前月考时的年级成绩排名,看见邱远两个字赫然出现在自己名字后面的第二个位置,他也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一夜除了方澜,所有人都显得不太平静。
这个周末方澜奶奶生日,方澜跟虞九乔打了招呼,一放学就回了家,家里门开着,方父方母罕见地都在家,方澜在玄关处悄悄探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有客人。
方母听见她回家的动静,将她喊到身边。
“来,叫人。”
方澜于是走过去,因为经常会见到父母生意场上的朋友,她的笑容早已经被训练出恰到好处的得体:“叔叔好,阿姨好。”
她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对看起来比方父方母要年轻一些的夫妇,两人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这就是方澜吧?你小的时候,你阿姨还抱过你呢。”
那年轻漂亮的妻子紧接着开口说:“这么多年了,肯定记不得了。我们刚回国,澜澜有空来家里玩啊。”
方澜看了她父母一眼,见父母只是笑着看着她,并没有客套什么,便明白虽然之前没有见到过,但这两位大概真的是父母很好的朋友。
“好的,那我先上去了,叔叔阿姨请自便。”
方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那女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哎呀!方澜莫不是也在青山高中念书?”
方母笑着回:“是啊,念高一了。”
那女人:“这可太巧了,我说她的书包怎么那么熟悉呢,我们家小子也在那所学校读高一。”
方父讶异道:“怎么?孩子没有跟你们一起出国吗?”
对面的男人回:“没跟着我们,他一直跟我爸妈生活在一起。”
方父喝了一口茶,笑着感叹道:“有机会真要看看邱家的小子长什么样,是不是跟他爹年轻时一样顽皮。”
对面的男人回敬道:“哪里哪里,论贪玩,我们小时候可没人比得上你。”
四个人哈哈笑起来,十足默契。
霍嘉晴这个周末没有特别的安排,班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时间,虞九乔可能还要两三个小时才结束工作。
这会儿夕阳正好,他从课桌里抽出一本书,倚在窗户边上随手翻着。
一整层都挺安静的,楼道里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邱远,你实话告诉我,不收我的东西,是不是因为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一开口的两个字就吸引了霍嘉晴的注意力。
“......嗯。”邱远的声音有点模糊,轻轻的。
女生似乎很生气:“是谁?我不信!你别想以此拒绝我!”
“没有骗你,是真的有。”
似乎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女孩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我不信...你告诉我...她是谁。”
邱远好像有点无奈:“别哭...你想要干什么?”
“你告诉我是谁,我倒要看看,我哪里比不上她。”
声音到这里断了一会儿,然后女孩子惊讶的声音响起:“一班的?谁?喂!邱远你给我站住!”
邱远的声音从更底下传上来:“你知道真有这样一个人就行了,这是秘密啊,顺便,别理我啦!”
楼道里传来咚咚的响声,应该是女孩子追着邱远下了楼。
霍嘉晴合上书本,他又想起那天邱远隔着窗户往方澜座位上看的情形。
他说的是方澜吗?
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想着虞九乔那天在食堂的反应,霍嘉晴揉了揉眉心。
换一个人多好,为什么偏偏是方澜呢。
书是看不进去了,霍嘉晴默默压下心里的焦躁,收拾了一下,拎起书包锁上门,出了校门往桃园的方向走去。
“九乔,霍小帅哥来了哟!”
虞九乔听到小孟的声音,从休息室里探出半个身子,抬起一只手同霍嘉晴摇了摇。
霍嘉晴坐在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里,虞九乔趁师傅做菜的间隙开了小灶给霍嘉晴煮了碗面,看他情绪不太高的样子,但这时人多也来不及问,放下碗就匆匆去忙了。
终于结束了,虞九乔两手交叉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肩膀,往霍嘉晴所在的地方走去。
霍嘉晴趴在桌子上,好像睡着了。
虞九乔在他对面坐下,默默看着窗外的路灯。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嘉晴猛地一动,从睡梦中惊醒。
他向四周望了望:“这么晚了啊,怎么不叫我?”
虞九乔见他醒了,起身去拿自己的东西:“反正也没急事,我也想休息一会儿再回。”
霍嘉晴跟在她后面揉着眼睛,声音里还有浓浓的睡意:“是不是很累了?”
虞九乔很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胳膊晃了晃:“还好啊,习惯了。”
虞九乔本来想问问霍嘉晴是怎么了,刚来店里的时候确实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但不知道是不是睡了一觉的关系,现在好像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两人顺着人行道慢慢走着,虞九乔侧过头看了霍嘉晴一眼,霍嘉晴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碎长的刘海在他的眼睛上投下了一大片阴影。
已经快要入冬,九点左右的夜晚冷得很,霍嘉晴默默走到挡风的一侧。
他们谁都没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去公交站台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该等红灯的时候虞九乔不知道哪里不对,心不在焉地直往前走,正常行驶的大卡车猛然鸣笛,虞九乔被刺耳的声音吓到,手脚突然不能动弹,眼睁睁地瞪着卡车离自己越来越近!
霍嘉晴一只手扣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臂,将虞九乔扳着后腿了两步,卡车擦着她的身体驶过,驾驶窗里传出司机的叫骂声:“神经病!不要命了是不是!”
霍嘉晴一把将人拉向自己,跟她面对面站着,刚才的一幕让他心如雷跳,后怕的感觉此时袭来,恐惧几乎要将他结成冰,他控制不住想发火。
虞九乔还没有从震惊里反应过来,茫茫然看着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虞九乔你在干什么!我不管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左右都是车,知不知道看路,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虞九乔被他吼得有点懵,霍嘉晴一向是温和的,或者说是沉默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他情绪化的一面。
虞九乔想说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刚才走了神。
她刚要开口,与霍嘉晴的眼睛一对上,只见对方的脸色好像更暗了,虞九乔突然福至心灵,觉得可能现在不要开口比较好。
果然,霍嘉晴见她只是低着头听骂,没有要回嘴的意思,又说了她几句便停了。
他叹了一口气,大拇指朝后点了点,低声说:“跟在我后面。”
虞九乔落后他两三步,放软了声音:“你今天是怎么了啊?好像很不开心。”
“没有的事。”
“骗人。我都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了?”
“就是不开心啊,还冲我发火...怪可怕的。”
霍嘉晴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没有不开心。刚才太危险了,下次别这样了。”
“哦。”
霍嘉晴回过头看了虞九乔一眼,只看见个头顶。
“抬起头看路,整天瞎捉摸什么呢?”
虞九乔抬起头,眼前只有霍嘉晴还未脱去少年气的背影,她看了一会儿闷闷地说:“你怎么突然长高了这么多。”
霍嘉晴收住脚步转过身,虞九乔没来得躲避,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肩膀。
虞九乔捂着鼻子:“你干嘛!”
霍嘉晴低沉了几个小时的心情突然毫无理由地轻快了起来,他的手在自己肩膀和虞九乔头顶之间画了一条线,笑着说:“是啊,小矮子!”
虞九乔举起拳头警告他:“霍嘉晴!你想挨揍是不是?”
霍嘉晴连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快快,车来了。”
公交车的尾灯变得越来越小,修礼还冲着车离去的方向站着。
花千树啧了一声,随手扯下自己的围巾在修礼头上绕了几圈:“还看哪?说起来还真是伤感,没想到还有人比小和尚更快,你这护花使者的身份,看起来是要让贤咯!”
修礼把围巾胡乱扯下,忽略掉自己没来得及救虞九乔的复杂心情,没来由地感叹了一句:“年轻真好啊。”
花千树:“你也没有很老吧,干嘛老气横秋的。”
修礼凉凉地睨了他一眼,把围巾扔回给他:“是没你老。”
花千树:......总觉得小和尚越来越皮了是怎么回事。
他两步追上去,两个人的身影在城市霓虹的灯光里变得多彩而又模糊,花千树:“哎小和尚,你这样守着她是为什么啊?”
修礼的背影是笔挺的,也是有些单薄的,就像他此刻的声音一样:“刚开始是找一个原因,后来慢慢的,这件事好像变成了习惯一样。”
修礼脑海里有冰山一样裂开了一角的动静,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却抓不住。
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说:“总觉得这件事情,以前也做过....想不起来了。”
花千树走在他并肩的位置,闻言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花千树的笑容总是慵懒里透着不正经,好像什么人什么事都进不到他心里去,修礼在他身上既看不出过去的痕迹,也看不到未来的方向,他活得无根无系,洒脱又神秘。
修礼:“可能吧。先不说这个,你看。”
花千树见他突然皱起了眉,顺着他目光的低头一看,歪斜着身体卡在马路牙子边上的,竟然是小灰。
虞九乔受伤的这段时间里,修礼他们偶尔回去学校看一下,修礼主要是看虞九乔,花千树别有用心,他还在想怎么从千云树种那里套一些有用的信息,只是那树种几百年不见胆子变肥了,每次看见他都装死。
花千树一脸郁卒,修礼只当他想早点拿回树种,于是安慰道:“没关系,你看时间过这么快,等她长大了不喜欢这样朴素的饰品了,你随便拿。”
一个眼刀飞过来,修礼假装没看到,接着说:“那东西真的是你的?按理说几百年的东西了怎么也该有点灵性,连主人都不认识吗?”
“你该不会是唬我的吧?”
花千树哼了一声:“家门不幸。你等着,我找个时间修理它一顿,打得它叫爷爷。”
修礼:........
两个人正这般闲聊胡扯,门口的老槐树沙沙响了起来。
修礼抬头往外看:“什么事?”
老槐树苍老的声音钻进来,花千树一贯看不顺眼这树,当下拿手指挖了挖耳朵。
“两位,有客人。”
这可奇怪了,这小寺庙自打修礼住进来,除了动物们经常过来串门,人倒还没有见过。
花千树:“是什么人?”
老槐树听见他的声音就发怵,抖着回:“是一对老夫妻。”
修礼和花千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小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老爷子先进门,四下看了看才回头招呼自己老伴:“好多年没来了,这里还挺干净。”
老太太随后也进来,看了一圈后有点惊讶:“怎么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往内堂去的两扇门被修礼他们设了个障眼法,看过去就只有一堵墙,老太太走上前去拍了拍墙面:“奇怪...我怎么记得这里之前有门呢?”
老爷子:“你记错了吧。快来,别忘了正事。”
老太太带着疑惑转过身,还不忘自言自语:“不会记错的,真的有门。难道翻修过?”
庙里是拜着一个小神仙,只是这个神仙实在太普通了些,修礼愣是没想起来到底是哪位。想来不是多显赫的位分,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断了香火。
老爷子双手合十,指尖抵着额头,姿势怪异却也显得虔诚。
老太太喃喃念叨着什么,修礼靠近了一点听,原来二三十年前他们家里养过一条狗,后来失踪了,当时还年轻的两夫妻非常伤心,到处也找不着,路过这间寺庙的时候进来许了愿,求菩萨显灵,让他们视为家里一份子的狗早点回家。
但这愿望一直没实现,很快他们的儿子出生了,新生命的注入让这对老夫妻很快走出了同时爱犬的阴影。
再后来儿子长大,组成家庭,顺理成章地迎来孙子的诞生。
老夫妻开心得不得了,一时间只觉得已近半数的人生里再也不会有此刻的圆满了。
命运的恶作剧总是来得毫无征兆,让人措手不及。
孙子的夭折不仅让家庭破碎了,更是在老夫妻心上划下了一道无法复原的伤口,时时刻刻被折磨着。
他们的生活像是被打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叫人看不着希望,也找不到方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来了一只灰雀。起初老夫妻没有在意,麻雀这种小东西,实在是太常见了,任谁也不会把它当作家养的宠物,最多在它栖息的时候,撒上一把粗粮,也算是打了个善意的招呼。
渐渐地他们发现,这只灰雀并不像别的一样,它不是飞来飞去的,而是一直跟着他们。
清晨开工的路上,下雨时躲避的屋檐下,校园里挺拔的树干上,他们去哪,这只灰雀就跟到哪。
老太太对老头子说,你看它,像不像大黄。
大黄就是那条失踪的狗。
两夫妻渐渐习惯了小灰的陪伴,把它当成这个破碎家庭里新的一员。
但是前几天开始,小灰突然变得很没精神,喂它食物也吃得很少,就在昨天,它甚至还消失了很长一会儿。
老夫妻想了想觉得有点不安,想起年轻时曾许愿找回大黄的这个寺庙,两人决定把这趟当作是还愿,顺便再帮小灰求些庇佑。
两人离开后,修礼想着再去看虞九乔的时候,一定要找到小灰问问它是怎么回事。
这不他还没找上门,小灰倒自己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修礼托起它,小灰好像失去意识了,修礼探了探它的体温,温热的。
周围并没有老夫妻的身影,看来小灰是独自出门的。
修礼把它带回寺庙,拿一颗药化了水喂它喝下,半晌过后小灰悠悠转醒。
花千树伸出一根手指在它眼前晃了晃,小灰迷瞪着竟然伸出它细长的小爪子抱住了。
花千树:”......”
修礼试图掰开小灰的爪子,问道:“你怎么搞的?怎么每次都有情况?”
小灰挠了挠头,显然是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醒来,它最后一个知觉是自己即将晕倒在马路上,很可能被来往的车辆碾得渣儿都不剩。
哎呀先不管了,有更重要的事情。
它顺着修礼的力道放开花千树的手指,但顺势缠上了修礼的。
修礼:......
这只麻雀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黏人的。
小灰晃着他的手,哀哀凄凄地喊:“救命哪!”
修礼十分无奈:“好好说话!”
小灰只好放下他的手,抖了抖自己的身体,芝麻大的眼睛里竟然真的涌上了一个叫泪意的东西。
“前几天跟爷爷奶奶去东桥市场买过冬的东西,桥上坐着一个人,路过的时候没特别注意他。回来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我经过的时候听到他好像在念念叨叨,没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灰的情绪有些激动,修礼不禁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他一下子拽住了我,非要抓我去炖汤。说是治疗他的偏头痛。可是那不是鸽子的事情吗,跟我这只麻雀有什么关系。”
“我不理他,他就威胁我,说七天之内要让我处理完所有事情到他指定的地方,不然他就要找爷爷奶奶的麻烦。”
修礼和花千树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奇葩理由。
“你怎么做的?”
“我一开始就没理他啊,他真的很坏,就在我面前给爷爷奶奶使绊子,有一次差点害奶奶摔倒。我就去跟他交涉了几次,打又打不过他,每次都逃跑,这一次还差点被车碾了呢。”
花千树听到啧了一声,总结道:“没出息。”
小灰对他这句话非常不满意,它竭尽所能地表达抗议:“要知道,他一只手就能掐死我,我能怎么办呢?不逃怎么办呢?”
修礼:“麻雀那么多,为什么就看上你了?你没问问?”
小灰:“问了!他那个人神神叨叨的,说我身上有什么...千云树的气息?千云树是什么树?我听都没听过好吗!”
花千树本想站直的身体猛地一顿,“你说什么树?”
小灰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千...千云树...怎么了吗?”
花千树的眉头紧锁着,那极少出现的锐利感又以逼人的气势向四周扩散开来。
门口的老槐树情不自禁地抖了三抖。
修礼不无担心地看着他:“怎么了?哪里不对?”
花千树缓缓摇了摇头:“千云树确实有安神的效果,但这树只在特定的地方生长,世人很少见到,那人又怎么知道?甚至还能分辨出它的气味?”
小灰瞪大了眼睛:“可是我确实没有见过千云树啊,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花千树忽略它的问题,直接说道:“你不用理他说什么,把地址给我,我来解决。”
修礼觉得奇怪,但关于千云树种的事情,当着小灰的面他不便开口。
修礼又拿了一些药给小灰,嘱咐它不要乱走,也不要再去理那个人,把小灰送回去后,想着总算有机会问一问花千树,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寺庙一看,哪里有花千树的身影。
反正他一个人也不会出问题,修礼坐下来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花千树才裹着一身冰冷的寒意回来,见修礼靠着椅背就睡着了,身上连件遮盖也没有,就朝自己的手哈了哈气,以防冰冷惊醒了修礼,将他打横抱起送进里间。
他明天肯定会问的吧,是诚实回答呢还是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呢?
花千树还没想好。
第二天早上。
修礼:“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花千树:“哦,没什么。一个流浪汉,多半是嘴馋了,又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竟然就唬住小灰了,可见它有多傻缺。”
修礼觉得不对,还不待他琢磨出一二,就被花千树捏着腕子走到门口,花千树手一挥打开门,指着院子里的一地鸡毛指责他:“不是我说你,咱能不能不收留这些小畜生了?你把他们一个个养得膘肥肉厚的,不让我吃就算了,还得打扫!”
修礼被他转移了注意力,辩解道:“都是夜里才来一下,你怎么这么烦人?”
花千树大手一挥:“我不管!”
他指着院子里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几只动物,威胁道:“下次来记得上贡知道吗?不然大爷我心情不好了,分分钟把你们宰了吃肉。”
小动物逃的逃窜的窜,瞬间没了踪影。
修礼扶额,花千树别的都可以忍,就唯独这些小动物得不了他的好。
他好像在对修礼养别的东西这件事上格外没耐心,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入了冬,一天比一天寒冷。
第一场雪在冬至这天如约而至,悄无声息又沸沸扬扬,片刻间铺了大地一层雪白。
这是第四节课,学生们虽然身体在教室里,心思早就飞到外面的雪上去了。授课老师也是非常理解了,宽容地表示不拖他们的堂。
下课铃声一响,虞九乔就着急往外走。雪天路滑,她去桃园要花更久的时间,唯恐去晚了耽误店里的事。
走出教室经过她们座位的窗户时,被方澜一把攥住了胳膊。
方澜将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的围巾和手套塞到她怀里,抱怨道:“虞九乔你是不是傻?外面雪那么大,你什么都不准备就出门了?”
虞九乔楞了一下,她也是觉得奇怪,最近自己好像有点犯迷糊,还好有霍嘉晴和方澜在。
她笑笑拍了拍方澜的手:“知道啦!就你操心多!”
方澜松开她坐下去:“戴好再出去。这么冷的天,你又那么拼,要是感冒了有你后悔的。”
虞九乔飞快收拾好,匆匆下楼。
到了店里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下雪天,外出吃饭的人并不多。
她松了一口气,随手摘掉帽子和围巾,又把羽绒服脱掉放好,转身走进厨房。
怪不得大堂里挺安静的,只有几个人在,原来大家都躲在厨房里包饺子。
小孟听见门响回头,看见是虞九乔,便招呼道:“九乔来啦!来来,正包着呢。”
虞九乔走过去闻了闻铝盆里师傅调好的馅,白菜肉的,是她最喜欢的,不禁感叹道:“好香啊!闻着都饿了。”
师傅笑着说:“那必须啊!多吃点,今天准备的多。”
小孟接话:“对了九乔,你要不要带点回去给小霍和小方?食堂里的肯定没有我们做的好吃。”
虞九乔很惊喜:“啊?可以吗?会不会麻烦?”
一个服务员说:“不会啊,多包点就是了。你去拿个打包盒吧,一会儿煮点带回去。”
虞九乔高兴坏了,他们食堂的水饺她吃过,味道确实比较普通。
她刚拿上餐盒准备回厨房,门口站了一个人,身上积了很多雪,一看就是走了一段路的。
虞九乔等了一下,那人果真推门进来了。
虞九乔把餐盒放到一边,走过去招呼她。
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雪花越过羽绒服帽檐落到她的眉睫上,看起来像结了冰似的。虞九乔拿过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让她扫掉身上的落雪。
那女孩把手握起来放在嘴边哈了哈,伸手接过虞九乔,礼貌道:“谢谢你。”
虞九乔微笑着把她领到餐位上,轻声问:“请问要点餐吗?”
女孩子被冻得通红的手指还有点僵,她不大利索地翻了翻菜单,似乎不知道吃什么。
虞九乔看在眼里,于是体贴道:“先给您上一碗热汤吧,暖暖身子再想吃什么。”
那女孩感激地对她笑了笑:“麻烦你。今天出了点意外,被冻得有点惨。”
虞九乔:“那您稍等,马上送过来。”
一个中午客人都不多,虞九乔服务完刚才的女孩就钻进厨房帮忙了,一直到她吃完饭,打包好要带的饺子,离开店里的时候那女孩还坐在座位上。
虞九乔又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怕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吧。
她裹紧自己的衣服,将用保温袋装起来的饺子抱在怀里,推开餐厅的门,顶着越下越大的雪朝校园的方向走去。
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她到了教室,想叫霍嘉晴过来吃点,哪知道那个人用围巾蒙着头,睡得竟然十分沉。
这样的天气,饺子凉了就不能下口了。虞九乔趁热分了霍嘉晴的那一份给前后桌,方澜像一只被饿着了的大猫,独食一份,吃得分外香甜,还干干净净。
完了擦擦嘴巴感叹道:“九乔,幸好有你在!不知道蹭了桃园多少吃的啦!”
虞九乔笑了笑没说话,其实她每次都会悄悄地把应付的钱放在前台,被红姐发现了还要吐槽她瞎客气。可是虞九乔觉得,她这样做才对餐厅而言才是公平的,次数多了,红姐他们也懒得再说她了。
大课间的时候雪停了,政治课上睡了半节课的方澜也非常恰巧地醒过来了。
她揉揉眼睛,迷迷瞪瞪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接着瞬间就激动了。
“雪停了!停了!”她兴奋地扯着虞九乔的手:“九乔!九乔!我们出去走走吧?啊?”
虞九乔被她晃得没办法,自己也很想去踩踩雪。
她往外看了一眼,霍嘉晴背对着她们扶着栏杆站着,虞九乔拍了拍方澜的背:“走吧!带上手套啊。”
虞九乔叫上霍嘉晴,三人结伴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教学楼前热热闹闹,学生们疯了一般到处扔雪球,稍不留神就能被砸到身上。
三个人避开热闹的人群,从教学楼后面的小径里绕路去操场,校园蛮大的,果然越靠近操场人就越少。
雪虽然停了,但是风还很大,越是空旷的地方,风卷着雪扑面而来的感觉就越强烈,厉厉冷冷地刮在脸上,像下着小刀一样。
霍嘉晴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虞九乔和方澜旁边。
虞九乔和方澜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还走得一滑一歪的,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灰蒙蒙的天空下,白雪皑皑的小径上,此时人迹罕及的操场旁,三个人非常默契地一路上都没有出声,唯恐惊扰了这里难得的宁静。
虞九乔被雪扑了眼睛,停下来揉弄。
方澜突然轻声说:“好美啊!这还是我们每天跑步的那个操场吗?都要不敢认了。”
虞九乔和霍嘉晴不约而同地顺着方澜的目光看去。
隔着一条路和路边的几排白杨树,那里一片静寂。仿佛是雪白圣地,让人不忍心踏足半步,任何一个脚印都像是亵渎。
这在北方的冬天里,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雪景,但每次看到还是能让人发出一样的感慨。
没有人不爱雪景。
虞九乔和方澜一时有些沉浸其中,霍嘉晴也眯起眼睛望着。
三个人走出了小径,在操场的偏门处站定,从他们站立的方向,刚好可以看到整个操场,甚至包括操场角落里的一个小商店。
正常来说,这个时候除了店员,应该没有人出入的。
但他们站着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人影从商店侧开的门里走了出来。
他随手关上门,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看了看,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对面的三个人。
四个人,不,不应该算上方澜。三个人,六只眼睛,就那么互相看着,或是相邻,或是隔空。我看着你,你看着他,他看着她。
方澜被气氛里这莫名其妙的变化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风击中一枝树干,厚厚的一层白雪簌簌砸向地面上它的同伴,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霍嘉晴最先回过神来,他轻轻咳了一声,虞九乔随即反应过来,对面那个人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她的心就好像飞了起来,追随着漫天的风一起,无处寻觅。她的视线发紧,只好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看见对面那个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踏雪而来。
霍嘉晴静静看着没有说话,有雪落在他睫毛上,仿佛什么都是模糊的。虞九乔抓着方澜的手握紧了。
方澜的手心里有虞九乔的细汗。
明明这么冷的天。
最漫长的路,莫过于等待着一个特别的人,向自己靠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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