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籍军攻占望山城邦的过程势如破竹，几乎没有碰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一切都得益于金无铭的沿途击鼓宣传：很多被迫服兵役的平民被金无铭盖印赦免，愿意留下跟着无籍军的，分金银留下。不愿意留下的，拿路费回家。金无铭高坐独角马进城，一路上大量的平民夹道欢迎，高呼金将军。不少贵族的头颅被挂在城头示众，青锋王何洛的人头也在其中。金无铭用青锋王搜刮的金银收买了近十万的无籍军，金无铭微笑向两边密密麻麻的平民挥手致意，少年得意满，纵马越高台，此度折春归，饮酒至白头。
“恭喜金将军心想事成，颜某恭候多时了。”颜博望在望山城邦的塔楼等着金无铭。
“真是不好意思，让颜教主久等了。”金无铭微微一笑，一向不大笑的偶尔笑了一下，确实是放光的。
“我颜教已经派人一路击杀信使，此举纵然拖延了时间，不过最晚半个月后神都府的金楼王金木台就会知道望山易主。不知道金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颜博望开门见山。
“不急，颜教主，此刻我倒是想念那夜与你喝的夜未央了。那夜你说黎明虽远，但璀璨可期。当时我还没放在心上，此刻想必我们离黎明不远了吧？子美，上酒，今日我跟教主不醉不归。”金无铭伸手示意，子美立刻在门边拍了两下手。两个近卫端着美酒佳肴躬身送入。
“将军初战告捷，值得庆贺，但此刻饮庆功酒还是早了一些，我的问题将军还没回答。”颜博望笑着推辞。
“教主，接下来我们招兵买马，乘胜追击，联合胡真，共成大业如何？“金无铭说出自己的想法。
“乘胜追击？金将军切勿冒进，此次能如此顺利夺得望山城。一是因为黑九杀了青锋王，望山无主。二是因为将军开了金银库，利益当前。望山一失，其他的城邦早有戒备，再夺就不那么容易了。我劝将军闭关守城，壮大自身，观察望山府东西两侧其他十城的动向，再作打算，不急在一时的好。”
“闭关守城？你刚刚也说了半个月后金木台就知道望山兵变，届时大军压境，我这区区十几万人闭关守城坐以待毙？”金无铭不同意。
“怎么是坐以待毙呢？望山城西靠凤凰山，东临天龙湖，北侧是冷山。只有南面空虚，三面防守无虑，易守难攻，纵然金木台大军压境，将军也可高枕无忧。”颜博望苦口婆心。
“是，无铭受教了。”金无铭不笨，立刻明白颜博望的苦心。
“另外将军想联合胡真族？他们有自己独特的信仰，能信任吗？”颜博望有些担心。
“胡真族原先生活在水草丰美的望山府西北三城：科尔沁，库伦，敖汉。这三城本就是人家胡真的，胡真族被金木台驱赶到西部无人区，人口也锐减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如今胡真族几经内乱与分裂，只剩不到二十万人，他们对金木台的仇恨不比我少。我敢肯定，只要我有联盟意向，他们的首领埃尔克.尧里瓦斯一定感恩戴德。这可是让他们报仇雪恨的大好机会，他们能放过？”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我的右使孔钧是个办事利落的人，原先也是胡真族人。将军若要联盟胡真，孔钧是最合适不过的人了。”颜博望弓着腰。
“多谢教主好意，怎能劳动教主的右使大人？我的近卫丁墨办事很稳妥，区区小事就让丁墨去办好了。”
......
黑九一人一马一路向北驰骋，冰雪中红色的独角马格外耀眼。独角马周身红褐色，四腿短，鬃毛长，速度快，额间一根黑色独角向内勾着。这马独自在冰雪中奔跑看着格外夺目，如王者一般。但其实这马是再普通不过的独角马，那个时候的马脑袋上都长有独角，不长角的马反而很稀有。
一路上到处是冰雪，偶有一两株干枯松树顶着风雪立在天地之间。在这样的环境中，人极容易迷路，好在黑九从小就在望山府长大，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他没有指南针也没有向导，看看天，看看风，闻闻味道就知道方向了。风向指明大概的方向，风里微弱的味道指明哪里有人烟。
就在这样的跑跑停停中，只要再跑十天，黑九就能抵达冷山。突然，茫茫白雪中，黑九看到前面的松树下坐着一个人！
......
“金将军，为表我颜教金行颜随的诚意，现送上颜教左军效忠将军。我的左使你见过了，大军骁勇善战，他带领的颜教左军有五千，我把他留在这望山城邦辅助将军可好？”颜博望想把大军留在金无铭身边。
“无铭自然感激不尽，只是这样未免太过委屈左使了。”金无铭看看大军，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委屈，大军，自今日起，你就在望山帮助金将军整顿城邦，收兵纳降。你虽是我颜教左使，但要事事听从金将军指挥。明白吗？”
“是”大军垂下狼牙棒，单膝下跪，右拳放上左肩。
......
黑九走近才看清是个近五十岁的男人，男人络腮胡子，罗巴人种，穿着厚重的熊皮大衣。一顶黑色的帽子遮住他的眼睛，此人一动不动的坐着，右手紧握竖着的一柄长刀。男人左手捂着腹部，腹部的鲜血已经干涸变黑。黑九探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黑九将他拖到背风处，生了一堆火。将男人的伤口打开仔细查看，好在天气冷，伤口并未感染。黑九将随身携带的鼹鼠油涂在伤口上，把伤口包扎好。伤口包扎好，吊锅上的肉汤也炖得差不多了。
“你醒了？”黑九给男人一口一口喂肉汤的时候，男人醒了。
男人的眼睛闪烁着警惕跟畏惧，嘴里说了句罗巴语，身体却不能动弹。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罗巴人，这是肉汤，喝吧。”黑九继续喂。
男人伸手摸摸腹部，发现伤口被包扎过了，眼神温和多了，也顺从多了。
“你怎么受伤了？怎么一个人在这？我叫黑九，你叫什么？”
男人一声不吭，但挣扎着坐起来。
“我没法在这里照顾你太久，还要赶路呢？你家在哪儿?我可以送你回家。”
男人一声不吭，不用黑九喂了，自己喝汤。
“你有羊毛靴子，有熊皮大衣，看来你是个罗巴国的贵族。你看我光脚，我是个平民。我虽然是平民，现在也有熊皮袍子的，在马背包袱里。颜教教主送给我的，我舍不得穿。”黑九指指男人的靴子又指指自己的脚。
这个意思男人明白了，男人立刻放下碗，右手开始脱自己的鞋子。
“不，不，你受伤了，我不要你的鞋子，我不冷。喝汤，你喝汤。”黑九制止了男人，重新帮他把鞋子的绑带系好。
男人嘟囔了一句罗巴语，继续喝汤。
......
“教主，这个金无铭不过只是占了一座望山城邦，脸上便有了得意之色，怕是当不得大任。”孔钧一出塔楼就发牢骚，孔钧高且瘦，一脸横肉，倒八字眉，三角眼，留着长发，他的发型很特殊，这里要讲一讲。孔钧硕大的脑袋四周剃得精光，仅留中间一溜长发。就这么一溜长发还被他盘得跟山一样的高耸，溜光水滑，纹丝不乱。这么看上去孔钧的身高差不多有两米了。
“此人有勇有谋，得意一些也是正常。换言之，若是此人少年老成，智深似海，还有我颜教什么事呢？不过？“颜博望不以为然。
“是，孔钧受教了。不过什么？”
“金无铭十余年来隐姓埋名卧薪尝胆，倒不是这样张扬狂妄的人。身边人冷漠淡然是常事，若是刻意亲近倒是要多留心。金无铭的得意只怕十有八九是装的，哎，我以诚待人，他却如此试探，真是可悲……当然了，颜教行事只为复兴远古文明，看来我们第一步首先要取得金无铭的信任。”颜博望叹口气。
“试探？教主的意思是金无铭并不信任我们？若非教主提醒，他金无铭哪里拿得下望山城？教主为表诚意，将颜教左军都送了过去，这个混蛋竟敢如此蔑视我们？”孔钧怒不可遏。
“我说了，是试探嘛，怎么是蔑视呢？金无铭是个谨慎的人啊！他能在仇人青锋王麾下忍辱偷生十余年，从前只知他双刀幻影，冠绝天下，忍耐力超出常人。今天才知道此人智谋超群。也是，年少经历那样的巨变，他若是露出一丝破绽又怎能活到今天？通知大军左使，跟金无铭将军共事，记住谨言慎行，暂停跟颜教的一切联系。孔钧，只要我们赤诚一片，我相信假以时日，金无铭会信任我们的。”
“是！”
......
“来人，带左使下去休息。”颜博望一走，金无铭立刻让人带大军走。
“将军今日不议事吗？”大军疑惑不解。
“明日再议也是一样，左使初来乍到，先安顿休息如何？”
“多谢将军。”大军恭敬的对金无铭行礼，起身离开。
“将军，这颜博望也太迫不及待了吧？”丁墨从金无铭身后站出来。
“你的意思是？”
“将军还不知道吧？颜教素以情报专长，明目张胆的在军中安插五千颜教左军，我们的一举一动可都在人家的监控之下啊。今日颜教势微，不得不金行颜随。他日若轻重失衡，一个不小心就变成颜行金随了。对这个大军左使，将军不得不防啊！”丁墨说出忧虑。
“我心里有数，说到底我跟颜教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图谋大业，不拘小节。只要颜博望跟我的前进路线一致，我会睁只眼闭只眼。他日，如果他阻我前程，我就先拿这个大军开刀。”
“将军明白丁墨的苦心就好，我这就出发前往科尔沁了。”
“好，一路顺风，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丁墨转身离开。
“子美，出来吧，你怎么看？”金无铭恢复了他冷漠的面孔。
“丁墨的担心不无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想当年您跟您的父亲对青锋王何洛也是信任有加，最后谁也没想到何洛竟然是金木台的人。在我看来，颜博望是奇怪的。贵为一教之主，拥有几十万信徒，这样的人竟然对将军您卑躬屈膝，将军不奇怪吗？颜博望熟知将军的一切过往，将军呢？这个颜博望从何而来？他怎么知道那些隐秘的往事？他们如何传递情报？将军，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子美以为，我们可以利用他们辖制他们但决不能信任他们。如果将军允许，子美愿意替您探查颜教。”顾子美微微低头，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好，悄悄的，隐秘的探查。”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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