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颗糖
夏秋还没有走几步，手机就又响了。
拿起来看，是妈妈。
“喂，妈。”
“秋秋啊，今天你自己弄晚饭吃吧，妈妈还有点事，要晚点才能回来。”
“好，那要给你准备晚饭么？”
“不用了。”
“好，拜拜。”
“拜拜。”
既然妈妈不回来吃晚饭，夏秋自然是不会乖乖吃饭了的。
订好餐，等到外卖小哥送餐上门时，夏秋接过妈妈口中常提到的没营养，不健康的外卖，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吃完了，还很自觉的毁尸灭迹，把那些盒子都扔进塑料袋里，又认真的擦了擦桌子，下楼扔垃圾。
刚扔完，夏秋就看到自家妈妈和余之意竟然走在了一起。
下意识的，她就躲到了单元楼凸起的墙后，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您今天怎么去医院了呢？”
余之意对待长辈，语气倒是很客气。
“没什么事，我去看下夏秋她爸爸。”
一听到这句话，夏秋浑身的血液就像是停止了一般，手脚发凉，四肢失去感觉，连接下来的那些絮絮叨叨都听不清楚了。
妈妈，她去看了夏正。
那么让人讨厌的夏正，她竟然愿意去看望他。
难道说，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对夏正心存芥蒂么？
或是说，在其他人眼里，她就像是一个失去玩具而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大家根本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
那么，她究竟算什么呢？
为什么一个抛家弃子的男人都能获得比她更多的尊重呢？
深吸口气，夏秋一步一步的走到秋敏和余之意面前。
还在和余之意讨论着如何让夏秋回心转意的秋敏，看到女儿的出现，也突然没了声。
“你是去看夏正了。”
夏秋的声音冷漠而无情，配上她不动声色的表情，的确让人有些慌张。
“夏秋，你应该叫他爸爸的。”
“凭什么？他尽过一个父亲的义务么？凭什么他什么都没做，等到老了不行了，就想当做什么都没存在过一样。”
夏秋越说越激动，声音颤抖，连眼眶都泛起微红。
“你要学会原谅，秋秋，不然你会很痛苦的。”
秋敏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却让夏秋觉得更加憋屈。
“我不要，我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我要他带着愧疚走进地狱！”
说完就直接跑开了。
秋敏想去追，却被余之意拦下来。
“阿姨，我去吧，你们现在见面了，也只能吵架。”
秋敏愣了一下，才终于含泪点点头。
夏秋穿着拖鞋，漫无目的的向前小跑着，余之意没一会儿，就把她抓住了。
“夏秋！”
夏秋装作没听见，依旧往前走。余之意只好把她的手握紧，不让她继续。
“你还想去哪里呢？”
夏秋听到这话，步伐一顿。
余之意说的很对，除了家里，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可是，她真的不想回到那个家。
“要不我陪你散散步。”
“你陪我散步，我也不会回家的。”
夏秋赌气的说道。
“噗嗤。”
余之意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笑出声来了。
“今天下午看你在办公室还挺乖的样子，没想到出了校门，就这么厉害。”
“那不是一回事！”
“要不然你去我家吧。”
夏秋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余之意，有些怀疑的扫视了他一遍，又刻意和他保持了点距离。
“余之意，你别想蒙我，我和你家就住隔壁，你等会儿肯定上楼了就出卖我。”
“不会的，只是我还没吃饭，肚子饿了，所以才想回家。而且你又要离家出走，你想想这附近，除了我家，你还能去哪里？”
夏秋想了想似乎也的确是这个道理。学校的寝室她自然是不会回去的，附近的宾馆，可她又没带身份证。
好像只有余之意的家里比较安全了。
“那行……可是，你不能让我妈妈知道我就在隔壁。”
“好，但我现在要给你妈妈先打个电话，就说已经把你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你就不回家了。”
“……好。”
余之意得到她的肯定，就用她的手机给秋敏播了个电话。
“您好。”
“我已经给夏秋安排好住处了，因为她说今天晚上不想回来，想冷静一下。”
“您放心，很安全的，不会有问题的。”
“好的，您也早点休息。”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夏秋拿回手机，嘟嘴低头看了看地面，才终于不情不愿的和余之意往回走。
*
电梯“滴”的一声，就到了23楼。
夏秋心虚的跟在余之意身后，又在电梯间的门口处，悄悄望了眼2302安静的门口，才迈着细碎的步伐，踏进了余之意的房间。
余之意的房子和夏秋家总体格局相似，但装修风格完全不同。
简单的设计，让人颇觉冷冷清清，空荡荡的矮几上，除了几本被人翻阅过的书，什么也没有。
餐厅里的餐桌，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光洁的桌面，似乎都能反射出人的影子。
餐厅顶部的暖灯投射出的光芒，和落地灯遥相辉映，总算是让这个房子有了几分人气。
看得出来，余之意的单身生活质量很高。
“我这里没有女士拖鞋，你先将就着穿一下吧。”
余之意说完就给夏秋递了一双宽大的亚麻拖鞋。
夏秋神情恍惚，也没太在意这些，看到余之意递来的鞋子，直接就穿了进去。
拖着大了好几码的拖鞋，夏秋垂头丧气的坐到了沙发上。
余之意从一旁的饮水机里倒了杯纯净水放到夏秋面前。
“我还没吃晚饭，你要不要也吃点？”
“我吃了……”
夏秋沮丧的摇摇头。
余之意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卷起袖子，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发现冰柜里还有几袋速冻饺，决定干脆就用这个垫垫肚子。
将小锅里的清水煮沸，把袋子撕开，将饺子下下去，又调了些酱料，这才端到餐桌上。
夏秋被香味吸引，朝餐桌看去，正好和余之意对视。
“要吃点么？”
“我刚吃完饭，挺饱的……”
“恐怕不是真的饱了，只是气饱了吧。”
余之意带笑看了她一眼，又拍了拍餐桌。
“过来坐吧。”
夏秋咬着下唇，扭扭捏捏的凑过去。
余之意没再多说，看着她晶莹剔透的小脸上那道明显的泪痕，叹了口气，把刚刚拿出来的酸奶递给了她一杯。
“喝点酸奶吧，就当是陪我吃饭了。”
“……”
夏秋乖巧的接过酸奶，撕开盖子，用塑料小勺挖着里面的果粒，眼神滴溜溜的在余之意身上打转。
草莓味的酸奶，酸酸甜甜的，顺着食道下去，让夏秋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很冒失么？”
余之意一边吃着饺子，一边质问着夏秋。
夏秋当然明白，可是，怒气仍在，她也不愿低头，只是撇过头去，轻轻哼了一声。
“按照你的说法，你的父亲的确曾经给你和阿姨造成过不小的伤害。可是，如果连阿姨都放下了心结，那你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我当然放不下！”
夏秋把酸奶杯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砸，溅出了一些零星的分布在桌子上。
“你知道夏正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才重新来找我么？”
夏秋眼中透出一丝寒光，气场冷冽。
“因为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孩子。大概就是上天的惩罚吧，他毁了我的童年，所以注定要落到今日的结局。”
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进室内，窗帘跟着抖动，夏秋不自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或许吧，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他已经生命垂危了，你依然还是他最想见到的人。”
“……”
夏秋看着他没有说话。
“只是见一面，对你来讲无足轻重，可是对于你爸爸，这可能是临终的遗愿了。”
“我只是怕他见到我，会气的一命呜呼。”
夏秋一口气将刚刚玻璃杯里的纯净水也灌了进去，瞪着余之意，就像在等着他如何回应。
但余之意却并没有回应，他端着碗，直接走进了厨房，安静的洗起来。
无声的沉默有时候才是最恐怖的力量。
看着余之意的背影，夏秋扪心自问，好像的确是她有些过分了。平心而论，余之意同她家的事务毫无瓜葛，倒是她，还总是给别人倒添许多麻烦。
手指在餐桌的边缘心虚的敲打了几下，夏秋才终于推开椅子，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了余之意。
“那个……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啊？”
夏秋穿着大大的拖鞋，在陶瓷地板上画着圈。
“没有，我觉得你的愤怒都很正常。”
“那你还在劝我？”
“我只是希望你去看看你爸爸，至于是否原谅他的所作所为，这都取决于你自己。”
余之意终于转过身，虽然手上还套着厚厚的乳胶手套，但目光却很是真诚。
“夏秋，我相信你一定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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