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医
等那军官午时来找纪弯弯时，她才反应过来，来这军营已有三日了。
“吸气，呼气。再吸，再呼。”纪弯弯伸手搭上他的脉，细细诊断。
脉象较之前几天倒是平稳许多，看来三日的药很是见成效。
纪弯弯又给他重新调配了半月有余的药量。再吃半月，估摸着也能痊愈了。
“谨记：黄沙天最好不要出帐。或者戴一个口布再出帐。”纪弯弯叮嘱道。
那军官点头记下叮嘱，留下几句感激的话便离开了。
“你就是这样才进的军营吧！”忽然，纪弯弯的身后传来何伯的声音。
纪弯弯转头一看，何伯正伏在桌上翻阅以往的伤员记录册。
“何伯，你怎么知道？”
“这军营里的军医多数都是曾上阵杀敌的兵士。因伤或病不能再上战场，因而才做起了军医。他们大多都没什么真本事，只懂得一点简单包扎，和处理外伤的药方。而这对军营来说其实也够了。”
何伯抬起左手闭合上那伤员记录册，继续说道，“所以这么多年，军营极少从外面招军医。而你进了军营，还有徐建刚才那表现不难看出。你应该是诊断出了他的隐疾，他怕死才让你进来的吧！”
纪弯弯一脸吃惊状，“何伯，你也太神了吧，这都能猜到！”
还有，那军官原来叫徐建。看来这老头只是一个人住，脾气怪了点，但也不是完全隔绝人世嘛！
正巧这时，纪小蛮从后厨端了中午的吃食回来。一进帐就听到纪弯弯说什么“太神了”的话，又开始追问个不停。
“纪三，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太神了的？”
纪弯弯没理他，天天一惊一乍的。怎么十六岁和十四岁，性情就差别这么大呢！
她接过纪小蛮递过来的那碗面，转身递给了何伯。自己再接过第二碗。
何伯见这场面，心里倒是十分欢喜的很。这两孩子，果然还是天真爱打闹的年纪！
“纪三刚刚是在说我。我猜中她诊断出，那日带你们来的那军官身患隐疾。”
纪小蛮见何伯解释起来，更加来劲了，“是啊，你都不知道那天纪三有多神气！本来那军官威风的很，见我们年纪小，非要赶我们走。谁知纪三就那么一下，掐住他的手”说着说着还手舞足蹈起来。
“好了，快吃吧，再不吃面都凉了！”何伯笑了几声，便招手让纪小蛮赶紧坐下来。
三人有说有笑的吃着面。日光照在帐帘上投下的影子，变得越来越短。
明明吃的是清汤挂面，可脸上洋溢的笑容，却让人以为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倏尔，纪弯弯放慢了吃面速度。
她忽的想到刚来那日，曾注意到何伯的右脚似是有隐疾。
思虑片刻后，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何伯，你的右脚，好似有隐疾？”
“是。只是此事说来话长。”何伯此时倒也不避讳，视线往下游走到右脚脚踝处。
慢慢开口向他两讲述自己的故事。
原来他自小是孤儿，自愿加入军营保家卫国。曾经手执刀剑上阵杀敌几十载，还被升为当时镇守冀州的镇北大将军的校尉。
后来在一次战争中，为救一个快死的小兵，被受惊了的马压在身下，压迫了腰处神经而致右脚有疾，此后便再也没上战场。而后慢慢成为这冀州军营的军医，为受伤的兵士们包扎治疗。
何伯都说完了，纪小蛮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哇”的赞叹！
“你呀，这个时候倒热血起来了！还不知道是谁，刚听到我说要来军营时，胆都快吓破了！”纪弯弯在纪小蛮脑门上“蹦”了下，就转头看向何伯。
“何伯，我帮你看下吧！”
何伯点头答应，说不定这孩子还真有点本事在身上。
“何伯，那你把外衣脱了。”何伯闻言解开腰带，脱下了外衣。
纪弯弯站起身走到何伯身侧，用拇指施加指力在他后腰各处按穴，一边按还一边询问。
“这里痛吗？这里呢？那这儿呢？”
谁知最后那一下，何伯疼的身体都微微发颤，连忙用手示意就是那儿疼。
纪弯弯会心一笑，瞅了瞅在旁边观看了许久的纪小蛮，示意他去把行囊拿过来。
“何伯，你躺到床上去，我给你施针。”
何伯平躺下来后，纪小蛮也把行囊拿了过来递给纪弯弯。
纪弯弯解开行囊，从里面翻出一个卷布。解开系带摊开在床头，只见里面排了一列长度粗细不一的银针。
“哇！这么长的针扎在身上，想想就觉得吓人！”纪小蛮又在一旁咋呼，生怕别人看不见这针似的。
“去，去把桌子挪过来靠近床。再把那蜡烛给点上。”
纪小蛮赶紧火急火燎的照做，做完还自顾自的拉了把椅子落坐，准备好好看纪弯弯施针。
纪弯弯笑着扫了眼纪小蛮那好奇巴巴的脸，便转头对何伯低声说道，“何伯，待会可能会有点酸胀感，你忍着点”。
语罢，纪弯弯便拿起一根针身长七寸的细长银针，在蜡烛火焰上来回炙烤了几下，对着何伯的百会穴缓慢下针。
接着，她又拿起第二针，第三针，在用烛火炙烤后，掀起何伯的衣角与裤脚，在关元穴、足三里陆续下针。
纪小蛮的眼珠子，全程像是附在纪弯弯手里的针上似的。针下到哪，他便盯到哪。
纪弯弯下完三针，见他这模样，顿时想逗逗他。便佯装拿起一根新的银针，作势要掀他的衣服，给他来下一针。
“啊！纪三！你干嘛！我才不要！”见那针向自己扎来，纪小蛮面露惊恐之色，霎时往后一倒，连人带椅重重地摔在地上。
“摔跟头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总是往前凑！”纪弯弯笑得前俯后仰。
这下纪小蛮算是见识到了，这丫头医术惊人，吓人的本事更是不小。
他摸着屁股爬起来，却瞥到床上的何伯蹙着眉，额头上渗出了不少汗。
“你别笑了！快看看何伯，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纪弯弯瞬时收起那玩闹模样，转头用手背在何伯额头上碰了碰。
“没事，正常反应。过一会就好。”
见没什么大碍，纪小蛮这才放下心来。
时辰过了两刻，纪弯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便把何伯身上的三针陆续收回来，轻轻放进摊开的卷布里，再卷起系好系带。
做完这些后，纪弯弯本想着把河伯扶起来。转头定睛一看，何伯像是睡着了。
她侧头低声对纪小蛮叮嘱道，“让河伯好好睡一觉，你在这儿看着。我去给何伯煎一碗活血的药。”
纪小蛮拍了两下胸脯没开口。那意思是让她放心去，这里都交给他。
见状，纪弯弯便安心的抓了药，右手提着药罐，往后厨走去了。
许是好久未亲自煎药了，才一刻钟，纪弯弯便感觉到身上微微出汗。
“幸好不是每个病人都得我来煎药。要真那样，我不得累死啊!”纪弯弯小声嘀咕着。起身拿起一块布捻起药罐盖子，瞅了眼里头的药，又盖上了。“还要一会。”
等纪弯弯端着药碗小心地跺步走进营帐时，何伯刚好也醒了，准备起身下床。
“何伯，你别动，坐在床上就好。”纪弯弯赶紧把手里的药放下，坐在床侧，挡住何伯的去路。
何伯乖乖听话坐好。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因生病被限制活动的小孩。
纪弯弯把药端给他，“何伯，把这活血的药喝了。施针再加上这药，，你这病不出一月就能好。”
“可是真的？你当真没骗我？”何伯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
“没骗你！真的没骗你！”
得到纪弯弯这般肯定的答复，何伯刚才脸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渐渐褪去，露出激动欣喜的神色，两只捧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
他虽然知道纪三能治好徐建，是有点真医术在身上的。可当听到自己能彻底痊愈，一时半会还真是有点不敢相信。
虽说这脚疾不会致死，但长期下来影响活动，再加上晚上这脚总是抽搐，疼的他几乎没有一个晚上是睡得安稳的。
如今可好，这岁数虽不能再上战场，但终于可以晚上踏实的入睡了。
想到这，何伯深深的呼了口气。接着把剩下的药乖乖喝完。
纪弯弯看着何伯脸上那满足的笑，心里一热，回头望了望在一旁打盹的纪小蛮。恍惚间，她似乎有点明白了师父当初让她离谷的用意。
见识外面的辽阔繁华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能用所学医术救治别人。
看着困于疾病而痛苦无力的双眼，到逐渐充满神采光芒。这种感觉简直说不出有多美妙！她在心里想，要是可以一直这样，那该有多好啊！
可是后来，纪弯弯再也没时间坐下来，好好体会这种美妙的感觉了！
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纪小蛮！
自从纪弯弯治好军官徐建和何伯后，军营中许多人见何伯右脚好了，便总是缠着何伯盘问个不停。何伯自然是嘴严实的很，可偏偏就是那纪小蛮。
一见别人向他打听这事，那嘴巴就像黄河之水般，滔滔不绝！
为了把纪弯弯夸得神乎其神，半辈子的话都他被说光了。
渐渐地，军营里就传出了流言。
人人都在说：后营里，有个叫纪三的小神医。
自那以后，何伯这营帐简直要被这些人给踏破了！
总是纪弯弯清早还在梦乡时，帘外就有人不断探头进来，小声询问，“请问纪小神医在吗？”
纪弯弯此时只能拖着懒怏怏的身体爬起来。动作还不能太大，怕惊醒何伯和纪小蛮。
把外头那人招进来，搭脉，问诊，最后再把那人好好的送走！
一个个的，壮的都跟牛一样！竟都天天怀疑自己身患重疾！
纪弯弯真是欲哭无泪！感慨累了又悄咪咪爬上床，继续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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