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偶遇
陈江河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顺着东区教学楼的楼梯向下，走出东区大门，直奔学校旁步行街最大的墨香书店。
一中位于卧龙县凌云山腰，凌云山下就是嘉陵江，卧龙县在江边修建了红岩子水电站，水电站东侧的一片街区是卧龙县最繁华的地带，有一片商业广场和步行街，墨香书店就坐落在步行街里。
走进新华书店，里面有三三两两的读者正蹲在角落里，或是书架通道里看书，这些看书的人们，既有穿着一中校服的稚气未脱的低年级学生们，也有衣冠楚楚的成熟中年，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们。
陈江河直奔社科书籍区域，但是没有找到《社会契约论》，他又在社科书架上一排排书翻过去，都没有找到这本书。
“不会呀，上辈子我高考后来书店闲逛，就在这个位置看到了一本《社会契约论》。难道我记错了？”
陈江河非常纳闷，他马上询问书店里一位工作人员着装的阿姨。
“阿姨，你们有没有《社会契约论》这本书？”
“什么书？没听过”
“卢梭的《社会契约论》，社科书籍”
“喔，好像是有一本，就在那一片书架上。”阿姨伸出右手指向陈江河刚刚找过的书架。
“我已经找过了，书架上没有。”
“那就是被人买走了，也可能是谁拿走了。小同学，我建议你先去门口问问”阿姨瞟了一眼书店里的阅读者们。
“谢谢您。”
门口的收银员看模样是挺年轻的一姑娘，穿着不同于阿姨的西装西裤工作服，头发盘在脑后，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
“姐姐，你能查一下书店里的《社会契约论》这本书有没有被买走吗？我想买这本书，但是社科书架上没有。”
“小同学，你稍等一下。”收银员操作鼠标，打开书店的搜索软件，开始搜索。
不过十几秒钟，收银员就得到了结果“小同学，你说的这本书，本店库存一件，没有购买记录，你在书架上没找到，可能是被借阅的顾客放在哪个其他书架上了，你可以在书店里找一找。”
“谢谢”陈江河转身就从一排排书架上找过去，但是始终没有发现《社会契约论》，不知不觉，陈江河已经浏览了大半个书店，走到了书店的另一端。
书店的入口即是出口，但是入口对面有一个供顾客休息的小型阅览室，里面有不少桌子椅子，许多读者都会坐在里面看书。
陈江河走进阅览室，就发现他一直寻找的《社会契约论》，原来就在一个年轻姑娘手中。
这个姑娘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扎成马尾，穿着纯白T恤和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脚踏一双白色帆布鞋。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这个年轻姑娘不是别人，就是陈江河的同班同学江采薇，而且是没带眼镜的江采薇。
没了眼镜的遮挡，陈江河突然发现这位女同学掩映在眼镜下面的清秀的脸庞，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江采薇是住校生，她高二分班时进入一班，成绩一直稳居班级前五。陈江河记得她前世考入了中国人大，大学毕业去了美国留学。大学时还看到她在高中班群里偶尔冒泡发言，留学后就和同学们断了联系。
在陈江河的模糊记忆中，江采薇姑娘是一个文艺女青年兼理科学霸，当初在微机课上同学们相互加qq，他加上了江采薇的qq，她的昵称就叫“山鬼”，qq签名一下子就镇住了他，““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
后来陈江河专门去百度了这段话，才知道这段话讲的是周武王时期伯夷叔齐的故事。
周文王已经死去，周武王用车拉着周文王的木主奔袭商纣。他们二人大失所望就叩马而谏说：“父死不埋葬，就动起武来，这能算作孝吗？以臣子身份来讨伐君主这能算作仁吗？”武王的卫兵要杀害他俩，军师姜尚劝解说：“这是讲义气的人呀，不要杀害他们。”
后来周武王灭掉了商朝，伯夷叔齐认为这种做法太可耻了，发誓再不吃周朝的粮食。但是当时各地都属于周朝了。他们就相携着到首阳山上采薇菜吃。在采薇菜时，他们还唱着歌说：“上那个西山哪，采这里的薇菜。用那强.暴的手段来改变强.暴的局面，我真不理解这样作算是对呀？先帝神农啊，虞夏啊！这样的盛世，恐怕不会有了。我们上那里去呢，真可叹啊！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于是就饿死在首阳山之上。
.............
在陈江河的印象里，与文艺女青年有关的词汇大概就是咖啡馆，摄影，旅游，百褶裙。
没想到女文青也有看社会契约论的。
真是没想到。
陈江河陷入沉思，没注意到自己在原地站得太久，江采薇突然抬起头，望向这个遮挡她看书光线的不速之客。
“嗨”局面似乎有点尴尬，陈江河一屁股坐在她的的对面。
“有事吗？”江采薇合上书，打量着对面的陈江河。
“我准备到书店买书，没想到它在你手上。”
“你不跟李治他们去网吧开黑？跑来书店买书，还是买这种课外书？”江采薇似笑非笑，调侃了陈江河一手。
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年级领导去网吧抓人，把陈江河，李治等人抓个正着，老胡身为一班班主任兼年级副主任，也参加了那场行动。当时老胡的脸都气绿了，把陈江河，李治等人揪回学校，勒令几个被抓的学生写检讨，在晚自习上当众念出来。不过陈江河，李治等几个住校生执迷不悟，每周六晚上仍然跑去上网，只不过换了一个比较偏僻的网吧，这些事住校生群体里都知道。
被江采薇调侃自己的“光辉事迹”，饶是两世为人，陈江河的脸皮一下子就红了。
“我当时不懂事，现在已经幡然悔悟，我现在已经沉迷学习，日渐消瘦”陈江河不知道为什么，嘴皮子突然利索起来。
来自后世的网络流行语让江采薇感到十分新奇，在她的印象中，陈江河成绩中等偏上，瘦瘦高高的，但性格比较闷，和班上同学的交流不多，但笑起来很开朗，“沉迷学习，日渐消瘦”让她忍俊不禁，原来怎么没发现这个男生这么幽默。
“哈哈，这个断句是化用李易安的诗“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吗？”
陈江河就是顺口吐槽，鬼知道这个网络流行语是不是化用了哪个诗句，不过佳人在前，怎么能够暴露自己的无知。
“对呀，我是不是很有才”陈江河恬不知耻地把这句短语的原创权占为己有。
“我今天才发现，你这么幽默啊。”
等等，我不是来讨论《社会契约论》的归属问题吗，话题怎么歪到爪哇国去了，我要把话题拉回来。陈江河马上改变话题，反过来将江采薇一军“马上要高考了，你怎么还看这种课外书啊”
“放松心情，舒缓压力啊”
“你这个舒缓压力的方式有点奇怪。”
学霸的世界与常人就是不同，普通青年游戏减压，文艺青年看《读者》减压，学霸居然看《社会契约论》解压。
佩服！
“你们男生可以去网吧打游戏，我又不喜欢打游戏，就只有看看课外书，看看杂志，你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陈江河把头摇成拨浪鼓。
“你呢，你为什么要买这本书？”
“我就是心血来潮，随便看看”
“假话连篇”
陈江河迟疑一下，想到不能透露自己知道高考题目这个秘密，得编一个合理的理由，他脑袋一转，就想到了一个理由。
“我在网上偶然看到了这本书的节选，所以就想来书店买来看看”
“哪段话？”
陈江河想了一下，契约论中最著名的话当属“人生而自由，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但是这句话已经烂大街了，说不出逼格，陈江河在记忆里默默搜索该选哪段，要选一段比较长的经典段落。
对了，就选这段话。
“尽管这些条款也许从来就不曾正式被人宣告过，然而它们在普天之下都是为人所默认的。那就是：每个公民自身的一切权利全部都转让给集体。
最后，每个人既然是向全体奉献出自己，他就并没有向任何人奉献出自己；而且既然从契约那里，人们都可以获得自己本身所渡让的权利，所以人们就得到了自己所丧失的一切东西的等价物以及更大的集体力量来保全自己的所有权利。”
“喔，拿去吧，”江采薇眼睛突然冒出了神彩，有一种遇见知音的欣喜，高兴地把书递过来。
陈江河接过这本书，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
一触即分。
“很不好意思打扰你看书，要不要我请你喝奶茶。”
“不用。”江采薇摇摇头，干脆利落的拒绝。
“那我去出口付钱了，再见。”
“再见。”
走出阅览室，摩挲着手上的这本书，陈江河心中回味的却是江采薇细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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