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计划

　　安立奎和雷蒙并排走出批发店后。

　　雷蒙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双眼也无焦距，显然还处在傻愣当中，为避免他又不知溜到哪去，安立奎拉着他的手腕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出了拉瓦皮埃斯批发区，正向停车场方向走，雷蒙猛然停下脚步，和宋曼曼说话的时候，他心头一直横着一种尖锐的焦灼感，现在紧张消失，开始回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了。

　　“噢扁桃体！真蠢！”雷蒙弯腰双手捂着脸，“说什么扁桃体！说什么扁桃体！扁桃体是从哪冒出来的，该死！”

　　“我有想过制止你的，但你滔滔不绝就是说个不停。”显然他的这位朋友已经开始恢复神智了，安立奎嬉皮笑脸说。

　　“她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像看着一个蠢货吗？”雷蒙直觉感到刚才自己一定露出了招牌式的门牙咧在外面的白痴笑容。

　　瞬间想起上一次这么笑是两年前，俱乐部主席弗洛伦蒂诺遵循往例鼓励他们这些青训球员，他那时候就是这么笑的，还记得那时主席在前面说着说着，忽然转头看着自己，叹气说：“年轻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只是这么一笑的时候像只花栗鼠。”

　　“额，有点。”安立奎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实话。

　　雷蒙龇牙，粗鲁地抹了把脸，习惯性地开始咬大拇指的第一个指节，手足无措地在原地来回走动，“不不不，我要现在回去为我那可怕的扁桃体道歉。”

　　安立奎先他一步挡在了前面，拉住他的肘弯，语速很快地说：“你不要着急，她的表情就是有点，嗯，迷惑，或者她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向她讲诉自己的扁桃体，但，这，这很有新意不是吗？我敢打赌这次她一定把你记住了……”

　　雷蒙：“……”

　　安立奎拦腰抱住了雷蒙还是要往回冲的身体，“不不不，相信我，你现在回去她只会更加坚信你是个奇怪的人，她的店就在这里，她跑不了的，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再来找她。”

　　……

　　下午五点批发店关门后，宋曼曼回家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被宋母唠叨得烦躁不已

　　这才放假两天就叨叨说她不务正业了，她一整天都有在看店好不好，于是晚饭也没吃，傍晚七点多去了学校的图书馆看书。

　　可是看了会书就到了闭馆时间了，宋曼曼有些郁闷地抱着外借的书准备去楼下随便买个三文治填肚子。

　　晚上七点，马德里的太阳依旧高挂，阳光如金链一般飞满天际，能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田野和树林。

　　宋曼曼趴在走廊栏杆上，闭上眼睛，阳光透过眼皮，世界的边缘便是一层温柔的金黄色，脸在手臂上蹭了蹭，嗅着阳光照在肌肤上的气味，宋曼曼只觉内心安宁。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在后面轻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宋曼曼受惊扭回头去，然后看到了杨峥那张带着傲气的脸。

　　杨峥放开，勾了勾嘴角饶有趣味地笑着，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去？”

　　宋曼曼震惊了，“你怎么在这？”

　　杨峥解释说：“之前不知道人文系的图书馆暑假还开着，前天来了一次后觉得体验非常好，比咖啡店都好，就决定以后白天就在这里安家了。”

　　所以这才和自己碰上面了啊，这算是意外收获吧。

　　宋曼曼抿嘴笑着点点头，于是两人相携走出了学校。

　　这顿饭吃得宋曼曼有点手足无措，最讨厌吃饭的时候对面坐着喜欢的男生了，要注意不能点吃相不斯文的东西，不能满手油，不能哗啦啦欢快地喝汤。

　　这种小心翼翼的吃法让宋曼曼觉得十分对不起自己的钱包，这饭不仅难吃，还不能吃饱。

　　宋曼曼点了一份柠檬鱼，杨峥科普了深海食用鱼的海洋分布范围，里面各种专业名词阿拉伯语德语法语混用，宋曼曼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大概瞥见她表情迷惑，杨峥停止了他的科普，问：“你暑假你是不念书了吗？这两天没在研修室没看见你。”

　　“不是啦，我在家看而已，早上要在批发店看店。”宋曼曼百无聊啦盯着面前的碗，看着里头的土豆汤被自己一遍遍搅动。

　　“在批发店有意思吗？”

　　“还行，就是那些客人千奇百怪的，昨天有个白痴一样的胖老外，今天还有个神经病说什么吃薯片不好，张嘴要给我看他的扁桃体，脑子真是秀逗了。”宋曼曼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说话的时候抬眼注意到杨峥看起来似乎有些累，不时地揉眼睛，揉捏发僵的指关节，活动酸痛的脖子，宋曼曼都能清楚地听到他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

　　宋曼曼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师兄，你看起来好憔悴。”

　　杨峥两手抹了一把脸，闷声回答说：“昨晚没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宋曼曼追问，杨峥的睡眠可是一直定时定量保质保量的。

　　“我在考虑未来，毕竟我明年就要毕业了。”他缓缓地说，语气里忽然有种细微的郑重。

　　“……那你已经有打算了吗？”宋曼曼垂着眼，又舀了些玉米粒到自己的汤里面。

　　“你有什么打算？”杨峥一手撑着下颌，抬了抬下巴，问。

　　他们的座位靠近窗口，太阳的余晖透过厚重的窗帘，映在那张沉静的脸上，杨峥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敲打在桌面上，脸上露出一种安宁的沉思之色，黑色的额发有些蜷曲，却遮不住眉目间的英俊，看起来不像是个将近三十的人，倒像是刚进大学的学生。

　　宋曼曼莫名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四根手指并拢着紧紧地握住勺子，他这是把自己也纳入到他未来的考量中了吗？

　　这短短的一句话，将她持续了一整天的郁闷抛到了九霄云外。

　　宋曼曼嘴唇干燥，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语气平稳道：“我打算硕士毕业就找个地方教书，就在马德里，不过现在硕士好像也不好找工作，如果找不到，就继续读博士，还是在马德里，在我父母这里。”

　　就这么一段话，宋曼曼说得舌头打结，词不达意，惭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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