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给你看个大宝贝
苏絮在桌边坐下，以手撑住额头，闭目养神。
桑陌朝床上花逸望了一眼，斟酌几下，还是说道：“小花逸有些起疑了。”
苏絮揉着眉心，不答。
桑陌拿不准苏絮此刻对花逸的态度，换了个话题：“你和她，不互通吗？”
桑陌自己情况和苏絮多有不同，自己是历经沧桑，小公主熬成怨妇？
而苏絮入煞后，就像是两个人在同一具身体里。
苏絮看了桑陌一眼，明白即使她出身幽谷，很多事情也不尽然全了解。
不过，自己这情况，怕是也没多少人明了。
“她很弱，只能模糊知道一些。不过，我能知道的，倒是很多。”苏絮轻轻抚摸自己手掌脉络，对于这具躯体，她还是满意的。
桑陌微叹一口气，“你不打算告诉花逸吗？”
乖乖躺在床上的花逸，微张小口，睫毛轻颤，睡得很是香甜。
刚才突围时，还很紧张花逸状况，如今心绪平复，苏絮反倒一眼都不往他方向看。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她还能毫无顾忌地对那小孩好。
可自天池一行后，自己就被动地陷入沉睡，脑中多出了许多信息，零零散散，却动人心魄。
苏絮微微一闭眼，再睁开，“他这样就挺好的。”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最幸福，不是吗？我还是会对他很好，苏絮心想。
像是想通了什么，苏絮抬脚走向花逸榻前，端详着这小孩。
既然莫无寒说他没事，那定然是没事的，只是不知，这次对他，是祸还是福？
“有件事，倒是很奇怪。”桑陌突然出声。
见苏絮望过来，一挑她腰间挂的石头，“不是有虚渊圣人的气息吗，他们怎么敢惹过来呢？”
“要么，虚渊和他们是一伙的？”苏絮眨眨眼，见桑陌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
“要么，虚渊出事了，这石头突然失灵了。”苏絮随手绕着发丝，随意道。
“圣人会出事？他现在可是五圣之首，其他四位都不见得能伤及他吧？”桑陌还是不相信苏絮的猜测。
苏絮只轻笑，“谁知道呢。也许，有心魔？”
桑陌瞧了她一会儿，“你跟她真不一样。”见苏絮不答，又补了句，“如果是她，现在就会嘤嘤嘤地心疼她师父了。”
这句话也不知触动到了苏絮哪根心弦，面色一下子就不愉了。
桑陌转身，低头悄悄拿小本本记下，入煞后，喜怒无常，不在乎虚渊。嗯，还不喜欢和怂货苏絮比较。
一夜再无话。
翌日，苏絮揉着脑袋起身，坐在床上发呆，脑中又多了些影影绰绰的片段。
苦笑了下，这是在梦中强行经历苍生吗，真是越睡越累了。
桑陌仔细瞧着花逸熟睡的脸，有些犹疑。
“你……”桑陌怀疑地看向苏絮，那女人不会是觉得不好面对花逸，下了什么手段，让花逸一直睡下去吧？
“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苏絮弹弹袖子，一副清高做派。
见桑陌怀疑之色更重，轻咳一声，“至少现在还不会。”
“你们不是要他长大吗？多睡才能长大啊。”苏絮给自己倒了杯茶，好笑道。
桑陌见苏絮面有讽刺，不自然地移开头。
苏絮最多对花逸有隐瞒之过，自己却是心怀鬼胎。
“我也会对他好的！”桑陌信誓旦旦。
两个人望着熟睡的小孩，心思各异，所以说，大人的世界真的很复杂了。
“请问，幽谷桑姑娘在吗？”屋外有急切声音响起。
桑陌和苏絮对视一眼，点点头，款款走出。
来人一揖躬，是解家管事，“久闻幽谷盛名，今我家小姐有碍，能否请桑姑娘前往一诊？解家自当不吝酬谢！”那人说着，就要跪下行大礼。
桑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管事朝身后小厮一使眼色，小厮立刻捧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桑陌本就存了心思要去解家，也看不上那点奉贡，摆了摆手，一掸袖子，“医者父母心，我自当过去。”
苏絮从身后疾步而过，接过包裹，正色：“可别侮辱了桑姑娘。”
说着将包裹往地上狠狠一掷，不过掷的方向是……房内。
解家管事当没看见，连连说“是我们污浊了，我家小姐已在族中。那就请桑姑娘稍作整理，午后随我们一道出发。”
桑陌轻轻点头，转身就揉眉心，苏絮是开始犯傻的吗？
这倒误会了，苏某人其实只是贪财，骨子里的，一时情难自禁。
苏絮换了身装扮，虽是浑身素雅，气质很是飘然。
但……配上头上包着的花色方巾，以及怀里抱着的小孩，就很是一言难尽了。
特别是那抱着的姿势也很是别扭，特别像不良妇人拐了个小孩。
桑陌别过脸，率先坐上了解家备来的车厢，眼不见为净。
苏絮抱着花逸磨磨蹭蹭，还四处挑剔，最后选了一个自己看起来比较大的车厢。
别人不敢言语，这车厢，说实话，都是一样规格的。
可能，那位花家大姐有天眼吧，能看出什么不同来。
有天眼的花家大姐满意地上了自己精心挑选的车厢，心里雀跃。
别人懂些什么，万物哪能相同，车厢用的木料，多一寸少一寸，都大为不同。更别说还有制造时长的不同，造成的颜色差异。
这一路，自然要挑个合眼缘的车厢，苏絮无声嘲讽了无知的他人一番。
将花逸轻轻放下，垫了几层褥子，让他睡得舒适点。解家果然家大业大，一应物品都准备得很充足。
苏絮打量了车厢内部一番，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卧姿。
撩起花逸袖子，轻点他手腕上隐隐的金线。
金线溢出一些光芒，讨好地绕苏絮指尖几圈，带走了一些气息，复又钻入花逸的手腕。
苏絮仔细打量花逸面容，见不起什么变化，不由得有些失望。料想只是一些微妙气息，也应当不起什么作用。
刚想放下花逸手腕，忽觉一阵胶着，那金芒似是不舍得苏絮，竟幻化出一双小手，勾着苏絮指尖。
苏絮觉得好玩，食指逗弄着那小手。
花逸识海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只觉自己乘坐一叶扁舟，孑然一身，航行在无边际的海面上。
没有终点的航行，仿佛时间忘却了这个地方。
花逸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叶小舟上，望望天，再望望海，好像，自己一直都在这里，不知几生几世。
只是，心里好像空空荡荡的，是忘了什么吗？
我，是要去哪里呢？
花逸复又觉得无所谓，反正自己习惯了这里。
为什么会习惯呢，我在这里很久了吗，花逸有时也会思索。
但更多时候，他只是换了个坐姿，再次发呆。
这次，有清风拂过，花逸挑了眉，可真是新奇。
又有不知哪里飘来的桂花香，夹杂着声声吆喝：“糖葫芦咯！”“娘，我要吃！”“小馋虫，你昨日才吃过了，不许吃了，牙要蛀掉啦！”“我不管，我就要！就要嘛！”
这就是尘世，花逸心头忽而涌入这个想法。
然而还是有点懒洋洋，也提不起太多兴趣。
“来来来，给你们看个大宝贝。”
天空突然铺展出一画面，有一少女神秘兮兮地朝旁边人低低细语，还左顾右盼，像是防着谁一样。
有人轻笑，“小絮儿，你这又是偷偷拿了师叔什么东西呀？”
少女面色涨红，“两师徒的事，怎能算偷呢？何况我这是自己作画，作画，你会么！”
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君岚师兄一向全才，哪一项不会。反倒是小絮儿，仗着有虚渊师叔宠着，虽是样样都沾了点，但却没一样拿得出手。
少女很是恼怒，“你们这是看不起我的画技吗？我跟你们说，你们再笑，就是五百两我都不卖了！”
“哎哟，小絮儿，你的画还敢拿出来卖。你求求师兄我，我兴许一高兴就允许你送给我了。”君岚摇着扇子，笑得很是欠揍。
“哼”少女被激怒，“你们可别眨眼，我要展开画卷了。”
旁人皆被提起了兴趣。
却听少女兴奋道：“看我最新出炉的，《虚渊出浴图》……”
旁人一听这名字，立马捂住眼，急得运起轻功飘然几跃而逃，或哆嗦地吹了个变形的哨子引来灵兽，驾驭而去。
短短几息，面前只剩下少女一人。
只君岚还有点情谊，遁走前还留下句：“小絮儿保重呀，我会怀念你的……”
花逸只对那画感兴趣，还想仔细瞧，画面却氤氲开，消散去。
无念宗
殿内灯火昏暗，气息顿塞，虚渊端然坐在榻上，紧密双眼，运气调息。
有汗水从脸上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滴答”声响，在寂静的殿内很是刺耳。
殿内无风，灯火却一下像被擒住，不断挣扎，最终还是熄灭，只余下不甘心的缕缕青烟。
“小长渊，小长渊，你想我了吗？”有轻柔的声音响起。
虚渊按住棕色绸带，闭嘴不言。
“小长渊，你长这么大了呀，真好。”那声音满是欣喜。
虚渊默念清心咒。
“小长渊，我好痛呀。”那声音断断续续起来。
“小长渊，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听到此言，虚渊呼吸一窒，顿时真气混乱，眼中布满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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