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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碎碑


  “烈武宗的人说小师叔不是人,是妖畜……”

  “胡说八道,这怎么可能?”

  “可是方才在童子峰我亲眼所见……明明是致命的伤口却莫名其妙地自行长好了!就算是玄门高士,哪个又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小师叔的容貌长相同常人无异,哪里像妖畜呢?”

  “听说有的妖畜身怀异能,可以将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

  ”啊呀,果真如此的话,那咱们天一门岂不是养虺成蛇?”

  唐缈转醒之际,发觉自己正置身演武堂,而身边密密匝匝围了一圈人,正窃窃私语说着闲话。

  “师侄,你现下如何?”天元尊者见唐缈醒来便开口问道。

  唐缈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连忙有人将他扶住,又听赵戬吩咐道:“还不赶紧为你们小师叔看座!”

  椅子搬到唐缈跟前,他被人扶着坐到上面。举目望去,只见天元尊者和烈武宗的使者位于上首,除却白氏兄妹,执戒堂堂主赵戬、初心院传功长老杨玄清、冰心馆馆主宋慈心……诸位师兄、长老皆已到场。而自己则被围在中央,俨然一副受审的姿态,面对此般情形,坐如针毡。

  ★

  白无忌站在外围,看到唐缈醒来,就欲走上前去,却被人一把拦下。他一抬头,看见是白无欲,便道:“表兄,你拦我作什么?”

  白无欲道:“无忌,门主有令,在小师叔清白未证之前,不许你再同他接近。”

  白无忌一呆,道:“表兄,连你也觉得小师叔是妖畜吗?”

  白无欲脸上不露声色,道:“清者自清,此事自有公断。”

  白无忌忿忿道:“怎么连你也不信小师叔?”

  “无忌,大师兄也是为了你好。”一旁的孙鹭清柔声道。

  白无忌置若罔闻,反倒拉了拉她的衣摆,道:“师姐……你去同外公讲,教他不要为难小师叔,好不好?”

  孙鹭清看了看他,似有不忍,又望了望白无欲,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白无忌惶然无措,这时赵戬走了过来,他便冲着赵戬道:“爹,他们都不理我,你去替小师叔说两句好话,行不行?”

  赵戬蹙了蹙眉,道:“无忌,不要胡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聆心小筑去吧。”

  白无忌这才明白,自己人小言轻,说什么都无人理睬,想护着唐缈,根本就不可能!

  他双目含泪,狠狠瞪了诸人一眼,一咬牙,返身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

  孤绝峰下立着一块一人高的碑石,镌刻“上善若水”四个大字,笔力虬劲,乃是天元尊者的真迹。

  白无忌跑得累了,就倚在碑石边喘气,忆起方才所见所闻,愈想愈是气恼,于是便操着木剑在碑石上胡乱劈砍撒气。

  白无忌正砍得兴起,忽听身后有人道:“小娃娃,你在玩什么呀?”

  白无忌骇了一跳,他回过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青衣人,披头散发,邋里邋遢,满脸胡渣也辨不清年岁几何。

  白无忌见他面生,心道大概是烈武宗的人,他此时恨极了砍伤唐缈的慕容炚,所以连带着恨极了那一宗门的所有人,所以哼了一声,也不搭理。

  那青衣人却不依不饶,蹲下来问道:“小娃娃,我在同你说话呢?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白无忌瞪了他一眼,斥道:“我才不和烈武宗的人讲话!”

  青衣人微愕,道:“我什么时候成了烈武宗的人?这儿不是天一门吗?”

  听他的口气,似乎和烈武宗并无瓜葛,白无忌这才缓和了口气,道:“大叔不是烈武宗的人,那又是哪门哪派?来我们天一门有何贵干呀?”

  青衣人一愣,嘀咕道:“看来我太久没回来,天一门的小娃娃们都不认得我了。”他忽地哂然一笑,冲着白无忌道:“你受了什么委屈?为何要躲在这儿哭鼻子?”

  白无忌此时眼圈红红的,却不甘心地嚷道:“谁哭啦?我才没哭,我只是很生气!”

  青衣人问:“你生什么气?”

  白无忌道:“那些大人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偏偏要冤枉好人,我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青衣人挠了挠蓬乱的胡须,道:“虽然可气,但你活该被气。”

  “你说什么?”白无忌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青衣人却气定神闲道:“你以木剑劈砍这碑石,山石屹然不倒,可是木剑却被平白砍出了那么多豁口……敌未伤,己先损,最是不济。若是你能用木剑将碑石砍裂,那些欺负你的大人就自然会听你的话了。”

  白无忌一脸不可思议道:“这如何能做到?这等修为,就连我表兄都不一定能做到。”

  青衣人问:“你表兄是谁?”

  白无忌道:“我表兄乃是天一门三代弟子首座,白无欲。”

  青衣人一听,哈哈大笑:“白无欲?黄口小儿何足道哉!”

  白无忌不服,嚷道:“大叔,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青衣人道:“你不信?把木剑给我。”

  白无忌依言将木剑递给青衣人,他并不握起,而是仅用二指夹着,尔后冲着石碑轻描淡写地划了一道。

  白无忌大气不敢出一下,满心期待地瞪着眼前,可是少顷过后“上善若水”还是像之前那般,纹丝未动。

  白无忌正要笑话青衣人胡吹大气,可话还衔在嘴边,顷刻间那块碑石豁然中开,生生裂成了两半。

  白无忌瞧地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一半碑石堕在地上,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大叔,你这是什么功夫?教我好不好?”

  青衣人道:“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可以传你秘诀。”

  白无忌喜出望外,忙问:“那要学多久?”

  青衣人道:“不久不久,十年便足矣。”

  白无忌一听,一脸失望:“那么久?那我岂不是要等十年后才能出一口恶气?”

  青衣人又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白无忌嘟囔道:“你说得倒轻巧。”这般说着,他瞅了瞅地上破碎的石碑,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道:“你闯祸啦!这碑文是我外公亲手所书,你毁了石碑,会惹他生气的!”

  “你说天元尊者吗?”

  白无忌点了点头,青衣人遂道:“你外公生气可不关我的事,不是你教我劈的吗?”明明方才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现在说这话时却一脸狡黠,好似一名顽童。

  白无忌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表情好像在哪见过,他问:“大叔,你到底是谁呀?为何要天一门来?”

  青衣人回道:“我是来寻我徒儿的。”

  白无忌问:“你徒儿是谁?”

  青衣人道:“我徒儿是阿缈,你认不认得?”

  “阿缈……阿缈?”白无忌在嘴里念道着,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莫非,你的徒儿是……唐缈?”

  青衣人颔首:“正是。”

  白无忌一听,嘴巴顿时张得老大,他现在终于明白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大叔究竟是何许人也。

  ★

  唐缈虽然伤势痊愈,可是体力不支,脸色惨白如纸,靠在椅子上仍旧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孙贤龙率先发难,质问道:“唐缈,快说——你为何能不药自愈?”

  唐缈懒洋洋地瞅了他一眼,徐徐道:“我也想知道啊,不如你来告诉我?”

  赵戬道:“唐师弟,这一位是烈武宗的贵客,不可无礼。”

  唐缈却不以为然:“他们烈武宗的人无缘无故寻衅于我,还害得我差点丢了性命,赵师兄,我还未曾责怪于他,凭什么反过来质问我呢?”

  见唐缈倨傲,慕容炚早就沉不住气了,嚷道:“你身怀异术,非我族类!若是妖族,人人得而诛之!如今念在你身份特殊,这才给你申辩的机会,你休要嚣张!”

  唐缈回眸看了一眼,淡淡道:“慕容炚,伤我的人是你,怎么不是你使了什么障眼法,让我伤口自愈,然后又诬我是妖畜?”

  慕容炚一愣,道:“我与你素不相识,又无冤无仇,为何要诬陷你?”

  唐缈道:“既然无冤无仇,明明不过是一场比试,为何又对我下了死手,险些害我丧命?”

  唐缈伶牙俐齿,慕容炚如何辩得过他,一时间张口结舌,气得满脸通红,怒道:“强词夺理!”转念一想,又道:“你说是我用了障眼法,那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再让我划上一剑,若是受伤不能痊愈,那便是我冤枉了你。”

  唐缈冷笑一声,道:“慕容公子说得倒是轻巧,敢情我唐缈非人,而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你怎么不想,我也会疼会流血?你要割就割自己,不许再动我分毫!”

  慕容炚在自己的宗门一向最得宗主喜欢,备受爱护,所以性情骄纵,几曾听过这样的重话?他怒眉一扬,把剑一抽,不管不顾地就要扑向唐缈——身旁有人作势要拦,却被慕容炚一把搡开。此时唐缈气力不支,再观天元尊者和自己的师门兄弟,并无一人主动上前搭救,门下弟子也全都按兵不动,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似乎专等好戏开场一般。

  唐缈忽觉心灰意冷,两眼一闭就等着再受慕容炚一剑,忽然迎面一阵清风袭来,众人惊呼,他自觉身上并无什么痛楚,疑惑地睁开双眼,只见慕容炚跌坐于地,一身狼狈,而他掌中的剑也脱手而出,此刻正被另外一人捏在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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