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定计

　　大皇子云勇府邸书房。

　　云勇正和庞绩商议云逸回京后的种种对策。在云勇众多幕僚之中，庞绩无论是眼光见识，还是胸中韬略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因此庞绩最受云勇的重视和信赖。

　　“殿下，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庞绩犹豫片刻，还是将他些日子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

　　“庞先生，你我是鱼水之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云勇浅抿一口茶。

　　“前番封平墨虎之乱，殿下是否涉足其中？”庞绩说完，眼睛直直地盯着云勇，这件事他要有一个真实的答案。这关系到他之后的献计，没人希望自己襄助之人在这种大事之上瞒着自己。

　　云勇不禁蹙起眉头，沉默半晌，最后摇头缓声道：“此事本宫并未介入。”

　　“殿下这是明智之举。”

　　庞绩闻言，放下心来，他不希望云勇为了储君的位置和魏国有所交易。靠出卖国家利益，即使得了帝位，终是不得长久。

　　云勇表情也缓和下来，摆了摆手道：“这个本宫自然清楚。此番云逸进京，先生可有计策教本宫？”

　　“要说之前，一时还拿不出好的办法。陛下对待二皇子宽厚，实是有目共睹。”庞绩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前日拥风阁的事情，却是让在下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见云勇的目光探过来，庞绩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主意其实还是上次的中策，只是得稍微变动一二。二皇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正是最容易受女色所诱的年纪。殿下不若寻一貌美女子，献媚于其身前，磨其志气。仿那春秋吴越之事。”

　　“先生此计甚好，只是你这未免太过抬举云逸了，云逸哪里比得上春秋霸主吴王夫差。”

　　庞绩一怔，而后呵呵笑道：“在下失言，殿下不必当真。”云勇能力手段都有，就这不服人的性子未免有些瑕疵，须知刚过易折。

　　“不过这计策有两点缺一不可，一是寻的女子必须是国色天香，才华出众。陛下赐予二皇子的侍女已经是花容月貌，寻常女子恐怕入不了对方的眼。其二这女子必不能透露一丝一毫我等谋划之事，也就是要保证对于殿下的绝对忠诚。”

　　庞绩之所以强调这两点，其实是有私心的。他知道云勇身边就有一个符合要求的女子，庞绩觉得那人不详，久待云勇身侧恐会妨碍云勇气数。庞绩早就想让云勇远离那个女子，只是这话他却不能挑明说，恐对方心生嫌隙。因此才会有这么一说，一石二鸟之计，方能显现他的智谋。

　　果然云勇听完庞绩的话，沉默不语，踱步思考良久，心中仍是不能有所定计。转身对庞绩道：“先生此事再容许本宫思考两日。”

　　庞绩拱手道：“事不宜迟，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见云勇点点头，庞绩这才施礼告辞。

　　一个下午的时间，云勇都在考虑庞绩说的计策。他其实也知道庞绩的意思，这个计策用来对付云逸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委婉地规劝他，莫要沉迷女色，只是对方又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详情，这件事关系甚大，一招不慎，后果难以预料。

　　晚间，杨清音见云勇眉头不展，柔声问道：“殿下，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杨清音是云勇明媒正娶的妻子，作为镇南军统帅杨继勋的长孙女，见识手段尽皆不凡。两人成婚数年，一直作为云勇的贤内助，很得云勇信任依赖。云勇许多大事的决策都要向其询问意见，可以说是云勇的左膀右臂。

　　看到杨清音关心的模样，云勇烦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犹豫片刻，他将庞绩的计策讲了出来：“音儿，你觉得如何？”

　　杨清音是知道那人的存在的，云勇并未打算瞒着她。此时见云勇将这件事说出来，杨清音感动之余，也是在凝神思索这件事。她不是无智善妒的愚妇，她得思忖这件事对于云勇的利弊。

　　良久之后，杨清音轻声道：“殿下，这件事你还是先去问一问嫣儿姑娘，再行决断。”其实对于那位叫嫣儿的女子，杨清音倒是有些钦佩和惋惜。钦佩的是对方的才华出众，惋惜的却是对方悲惨的遭遇。这是她没法妒忌对方的原因，假如自己有那样的遭遇，恐怕自己早已自甘堕落了吧。想到这，杨清音赶忙驱散脑海中的这个念头，她怎能想这样的事呢，实不应该。

　　云勇点了点头，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的娇妻，心中有所定计。

　　云勇从府里出来，乘马车来到外城那位名叫嫣儿姑娘所住的小院。下了马车，云勇上前敲门，不多时，里面传来清脆的声音“谁啊？”

　　云勇听出这是丫鬟鸳鸯的声音，和声道：“鸳鸯，是本宫。”

　　鸳鸯一声低声啊了一声，她好奇大皇子怎么这个时候来找自家小姐。大皇子晚上可是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好奇归好奇，鸳鸯还是很快地为云勇开了门，将其迎进了小院。

　　院子并不大，一共就五间屋子，一间正厅，一间书房，两间卧房以及一个小厨房。不大的院落中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长满了荷花。而在小院的一角，还有一块菜圃。面积不大的小院却是被规划的满满当当。不过胜在干净整洁，雅致清新。从这里可以看出院中主人定是一个极有生活意趣之人。

　　云勇在正厅落座，鸳鸯奉上茶，说小姐一会就到。

　　不多时从厅外走进来一位红衫长裙的，身材高挑的古典美人。粉黛敷面，额贴花黄，端的美艳动人，风姿绰约。

　　云勇看着面前的盛装女子，不由地有些失神。自己和她认识也有一年，每次见到对方仍然会为之失神。

　　见云勇为自己的芳华所倾倒，女子心中有些高兴，不枉自己花费时间精心打扮一番。她目光中带着丝丝情意，对着云勇道：“不知殿下这么晚过来，有何要事？”

　　云勇沉默半晌，他在考虑怎样将那件事说出来。

　　女子略有些奇怪地看着犹豫的云勇，以她对云勇的了解，知道对方性格一向果断坚毅，很少会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

　　终于在女子询问的目光中，云勇缓缓开口：“嫣儿也听说云逸回京了吧？”

　　“云逸？”那个叫做嫣儿的女子，先是一怔，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和外界接触，但是也很快的明白对方指的是谁：“殿下说的是二皇子？”

　　云勇颔首：“没错，就是当年那个父皇以为其夭折，降罪于江家的二皇子。”说到这里，云勇面容有些悲戚，他这么些年茕茕独立，形影相吊的罪魁祸首不正是云逸？

　　女子却是对云勇的脸色恍若未觉，而是抿嘴笑道：“听说这位二皇子来金陵的第二日就和镇西军元帅家的公子去了拥风阁，还打了户部尚书家的公子，这位二皇子的风流之名一夜间传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

　　云勇闻言摇头道：“可是父皇却是没有丝毫怪罪本宫这位二弟。”说到这里，云勇目光逐渐坚定，沉声道：“此番本宫过来，就是为了云逸的事……”

　　接着云勇把他来这里的目的向女子讲述。女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当她听到云勇需要一名姿色无双的女子来倾倒云逸的时候，心脏忽然一痛，眼眸不禁泛起一丝雾气，只是她强做镇定，嘴角浮起微笑，轻声问道：“殿下是想让我成为西子那样的人吗？”

　　云勇沉默片刻，缓缓地点点头。女子目光停在云勇的脸上半晌，她心中爱极了这个男人。为了云勇，她收起自身的光芒，甘愿做对方的一个外室。不求其他，只求自己能够时长见到对方就心满意足了。只是这个男子心中装的只有九五之位，而她认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对方并没有爱过他。想到这，女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云勇：“这件事我答应了，天色已晚，殿下请回吧。”这般说着，眼中的泪水却是再也抑制不住，顺着俏脸滑落。

　　云勇看着女子微微耸动的肩膀，脱口道：“嫣儿如果你不愿意，本宫再去找其他人。”话一出口，却是后悔，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上哪里找一个容貌比得上嫣儿而他又能信得过的人出来。

　　女子却是道：“殿下，嫣儿感激你一年前的搭救。这一年，我也过足了想要的宁静生活，是时候做回那个叫水芝的女子了。”她哪里不知道，既然云勇这么晚来见自己，心中定是有所定计，云勇杀伐果断，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既然这样，为了他的恩情，也为了自己的爱情，她就答应做一回那浣纱的西子又如何？

　　云勇听她自称水芝，先是不喜，而后却是无奈叹息。

　　水芝是女子先前流落风尘的名字。一年以前，水芝是名动江南的花魁，无数自诩风流的富家公子对其趋之若鹜。之后水芝遇到了云勇，机缘巧合之下，云勇获知其真实身份，当即为其赎身。金陵城中的公子哥并不知晓为水芝赎身的是谁，只是听说是一个极有身份的人物。他们倒也不敢再去纠缠水芝，她才得以过一年的安静生活。时至今日，为了云勇的霸业，她却不得不重新做回当年那个花魁水芝。

　　云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水芝的小院的，他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是牺牲水芝让她去做不喜欢的事情真的值得吗？他的心很累，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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