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云什长和他的十个下属 4

　　回了营帐，云逸让花遥好好休息，自己则开始收拾床铺。

　　晚上他自然是要睡这里的，现在孑然一人，只得自己动手做这些事了。

　　花遥本来是要帮忙的，被云逸威胁不好好休息就带他去找大夫，只得作罢。

　　这期间，云逸见到了自己的第九位下属。

　　宋厥，人称宋老头，今年六十又六。听到云逸介绍自己是什长，倒是热情的打招呼，还问云逸要不要自己帮忙收拾。云逸哪里能让这老人家帮自己整理内务，摆手拒绝。

　　宋老头和花遥关系十分好，见花遥躺在席子上，连忙嘘寒问暖的，那模样就好似花遥是他的孩子一般。

　　这宋老头妻子去世的早，没留下子嗣，没有再娶的他无儿无女。前前几月见了花遥，老人家就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自然对其十分关心。

　　宋老头听说房四的行为，心中气恼，却也莫可奈何。宋老头自己年纪大了，当然是打不过房四和赵虎的。

　　当他听到云逸已经狠狠教训了房四一顿，心中畅快至极。看云逸的眼神透着感激，态度更是亲切了许多，说的话也是多了起来。云逸现在也想多了解些这些下属的信息，当下也热情地和宋老头搭着话。

　　一番闲聊之后，云逸才知道，这宋老头可不是普通的糟老头。他对五谷等作物极习性其熟稔，有着多年种植农作物的经验，对于果蔬的培育也有几分心得，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农学大家。

　　只是他在这兵营之中也没什么机会施展，只得搞个小农园，种植些稻谷果蔬。

　　云逸奇怪宋老头有这般本事，为何不去金陵。转念便想到，这是古代，一来统治者不注重这些知识人才，二来宋老头年纪大了，年老念家，他的家乡就在封平府，镇西军营就在家乡。哪会愿意去那千里之外的金陵呢。

　　云逸心中怅然，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局限性。如若是盛世还好一点，在这乱世，是没有人会理会宋老头这种人才的，也不会有什么人重视这方面的技术。

　　自己现在也无力改变。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只等以后有机会，才能给宋老头这些人一个展示才华的空间。

　　这般聊着，宋老头突然道：“什长，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但问无妨。”

　　云逸整理着被褥应道。

　　“不是老朽我看不起我们这次军，只是见什长这般见识，怎么到了我们这来。”

　　宋老头和云逸一番闲聊下来，却是知道对方知识广博，连一些农作物的生长习性也是清楚非常，这些知识即使终年在田地的庄稼汉都不一定知道。这年轻的什长肯定不是普通人。

　　“哦，为何如此问？”

　　云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笑地看着宋老头。

　　“老朽听什长言语，定是见过大世面的。又观什长神态，应当是想做出一番事的。这般怎到了我们这，就是那火头军也比我们这有出息。”

　　“嗯？我倒是被安排到这的，也不了解这次军，还望宋翁细讲。”

　　云逸想着宋老头应该比贾老实知道的多些，当下问道。

　　“想必什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营帐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做的也是些轻松无关紧要的事，这固然没有性命之忧，可同样的也没什么建功的机会。”

　　云逸听完却是一怔，他还没注意到这茬。忽然想起当初云老爹让他来镇西军的初衷，不就是来这躲避些日子，等封州城里的骚乱平息，便可以打道回府。

　　哪知中间出了变故，自己改变了初衷，想做出一番事业。云老爹不知为何，也透露出让自己乘着来镇西军的机会，好好磨练自己，学些安身立命的本领。

　　现在想来，虽然老爹这般说了，但是张如海还不知道事情的变化，这才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个轻松闲适的职务。

　　在这次军当个什长，没建功的机会，自己迎娶沐仙子，走向人生巅峰的理想还怎么实现。云逸心中也不是滋味，现在的处境和自己的设想可是有些大相径庭。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那“挺尸”的木昱木书生突然道：“宋老头，这次军有什么不好，整日无事，三餐管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要血洒疆场，马革裹尸才行啊。所以我说，云什长，别听宋老头瞎说，我看这次军什长就不错，轻轻松松，羡煞旁人。”

　　宋老头听完这话，怒声道：“木昱。你以为人人都想像你那般，混吃等死，胸无大志。我观什长他是心有沟壑的人，岂能和你这种人比。”

　　“就是，就是，云大哥可是有大见识大抱负的人。木书生，可别将你那套混吃等死的思想说给云大哥听。”

　　一旁的花遥附和道，他也是看不起木昱这般行为的。刚才一直在听云逸同宋老头交谈，打心底里佩服云逸见识不凡。他认为云大哥这般的见识，日后肯定是要成为大英雄的，怎么能和木书生一样。

　　云逸听着二人的夸赞可是很有些尴尬，他一开始不就是抱着混吃等死的想法吗。只是在和沐雨晴发生关系后，这才改变想法的。因此，他对于木昱说的话倒是没什么抵触。

　　木昱却坐起身来冷笑道：“哼哼，有那见识抱负又能如何，空有报国心，却无施才路。这世道本就是如此，不混吃等死，操那闲心干嘛。”

　　他说道最后，声音竟高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情绪激烈起来。

　　云逸看着此状，心中讶然。这毫无气概的书生，竟有着这番情感。听他所言，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思及此处，云逸正要开口，书生却突然站起身来，跑了出去，嘴里说着：“一群凡夫俗子，不跟你们多费口舌。”

　　把宋老头倒是气的不轻，不停说书生木昱朽木不可雕也云云。神态中却是有这几分惋惜。

　　云逸好奇，向宋老头询问一番关于木昱的事。

　　这木昱其实有着更准确的称呼，寒生，就是寒门的读书人。这个不是贬义词，反而有点夸赞的意思。

　　自从一百多年前燕王朝开创科举，用考试来平等地选拔人才的的制度，寒门学子获得入朝为官封侯拜相的机会。大量的寒门子弟攻读诗书典籍，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入朝为官，光耀门楣，。这些人就被称为寒生。

　　可是燕王朝并未废除世家大族垄断的察举制度，门阀世家仍然拥有一半以上的选官权力。

　　终燕一朝，察举制和科举制并立。这些世家恨透了科举制度，因为这制度威胁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来破坏这种制度，打压寒门官员，寒门官员也不会示弱，纷纷反击。世寒阶级的斗争最终摧毁了大燕王朝，乱世来临了。

　　由于没了稳定的政治环境，再加上世家主导着时局，对寒门的大力打击，科举制度也就慢慢的没落，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之后终结乱世的新朝皇帝，也就是前朝晋太祖，为了打破世家大族对官职的垄断，竟然重开科举。寒门学子自然欣喜若狂，感恩戴德。但那些既得利益的世家门阀可就不乐意了，使尽一切手段来阻止科举的推行。晋帝自然不会顺他们的意，也是各种手段来回应世家。

　　纵观晋朝三代五十余载，基本上都是皇族与世家围绕着科举制度在争斗。由于晋朝皇族本就是关中陇西贵族，和其他世家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没法摧毁世家阀门，反而被其所困，最终失庙亡国。

　　晋王朝的灭亡，应该说燕晋两朝的覆灭，让底下的统治者见识到了世家的威力。科举制度还远远不够成熟，加上现在诸国林立。各国都不敢大张旗鼓的搞科举选仕，只能小规模的选一些寒生，填作朝官。

　　最高统治者的让步，使得世家得寸进尺，科考中结党舞弊，篡改试卷，冒名顶替，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弄得科考乌烟瘴气。寒门学子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随着这些手段消逝了。

　　而木昱就是这些寒门学子中的一人，本来他已经通过玄和十七年的科考，结果被人冒名顶替。木昱当然不服，就想上告，却被人威胁，如若再闹，就叫你家破人亡。又被人打了一顿，躺了半年。这也使得熄了再告的心思。他到不是怕自己被打，而是担心父母的安危。

　　伤好之后，木昱待在家里难受，便一个人跑来这镇西军投军，想要弃笔从戎，疆场杀敌。

　　哪里知道，征兵之人看他文弱，压根就不收他。木昱好说对歹说，又哭诉一番，才得以进镇西军，却是被送来了这次军。每天就是恳垦荒，种种地，别说上什么疆场杀敌，就是拿兵器的练习的机会都无。一段时间后，木昱也是心灰意冷，变得不思进取，混吃等死起来。

　　这些事常人也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得亏宋老头在木昱前头进了镇西军，是他的前辈，方才知晓了这些事。

　　那时对方还是意气风发，心有壮志。如今却是这般模样，难怪宋老头会惋惜。

　　听宋老头这般说来，这木昱以前倒真是个意图报效国家的有志年轻人，可惜天不遂人愿，加上种种变故，才会变得这般消沉不恭的模样。

　　云逸心中感慨叹息，也不禁对自己的理想目标产生了怀疑，自己如今真的能有一番作为吗？转念又想道，自己好歹是个穿越者，虽然没诸多特殊能力，但是见识总是不少的，一定不会落到木书生的地步。

　　傍晚时分，前去医伤的房四一行人回来了。

　　云逸瞧着他们模样，估摸着他们皮厚肉糙也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没在理会。

　　朝贾老实易家兄弟打了一个招呼，自顾自的和宋老头花遥说着话。

　　房四脸色不豫，却也没什么话，径直地走到一张席子前坐下。钱大宝见云逸不待见自己，脸色也是不好看，却不敢说什么话。帐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正在这时，突然听有人在外面叫道：“逸兄弟，为兄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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