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登门拜请

　　杜兴念念不忘的就是青铜灯，似乎连酒都喝不下去了，我故意不理他。


　　我爸坐在炕上生闷气，陪着侯四七喝酒，两人倒是谈得来，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甚欢。


　　快到傍晚时分，于清水不请自到，在大门外就开始喊:“宏友啊！二叔来给你陪礼道歉，侄子们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他们不懂事，你不也在现场吗？早你干啥去了，别来我们家，我不欢迎你。”我爸坐在炕上连屁股都没抬，和侯四七碰了下杯，滋溜一声，小酒半杯就下肚了。


　　“求踪，去把大门锁上，别等着什么阿猫阿狗的人再把你爸给绑了去。”我爸喝了口酒，咂巴咂巴嘴，向我说道。于清水在外面都听得清楚，弄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生尴尬。


　　“好咧！”我连忙应了一声，放下手中书本，快速的走到院里，正迎面撞上于清水，他一手提了两瓶酒，另一只手提了一只熏鸡。见我出来，连陪着笑脸:“求踪啊！我知道你爸好这口，你看这两瓶好酒，还有这熏鸡，香着呢！”


　　“二爷啊！你也知道我爸的犟脾气，你拿这两样东西，你说我们家是吃不起，还是喝不起？你这哪是赔礼来了，你这是给我爸填堵来了。”我板着一张脸，拦住他。


　　于清水听我这口中似乎有些活话，就忙问我:“求踪啊，还是你了解你爸，来，快跟二爷说说，怎么才能让你爸消气，你大爷的棺材还指望着你爸给做呢！人死入土为安，这棺材再打不出来，这尸体可就臭了。”于清水像是抓到了棵救命稻草。


　　“二爷，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木匠这手艺又不光我爸一个人会，不说远处，光咱们这个村，也有十几条沟呢，凑两波木匠都没有一点问题吧！”我不明白他们为啥非要在我爸这棵树上吊死。


　　“谁说没找啊？刚找来两个木匠，一到这儿就说要把你爸招呼去入伙，成武你大伯就说你爸去远处干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不知是哪个嘴欠的，就把凌晨的事儿给捅出来了，他们两个转身就走，怎么都没留住。刚好出沟，又碰到另一波请来的木匠，结果两波人一打招呼，这活儿谁也不接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别说咱这附近，就是咱们乡，也鲜少不认识你爸的，好多木匠都和你爸搭过伙计，你说让他们知道这事了，谁来啊？”于清水越说越气，还真没把我当外人。


　　“二爷，来，东西我先帮你提着，我告诉你一个方法，保准能请动我爸，咱到大门外面说，免得让我爸听着，那就不灵了。”我脸色一沉，心想敢情是求不到人了，才来找我爸啊！


　　“好，好。”于清水连忙走到大门外，他前脚出去，我在后面就把大门关上，咔嚓一声上锁。


　　我笑道:“于二爷您老还是哪凉快哪呆会吧！酒菜我就笑纳了，毕竟你们昨晚上设套算计我爸，不收你们点赔礼，也说不过，您走好，不送。”


　　“呀！你个小兔崽子！”于清水这才发觉上当，我也懒得理他，锁好了大门，算是完成了任务，径自回屋。


　　“孟宏友，你要是不去，我就在你门家大门口守着。”于清水破着嗓门大喊，我根本不想理他，连屋门也关上了。


　　“来，我给你们填道菜，外加两瓶好酒。”进了屋，我把酒和熏鸡往桌上一放。


　　我爸狠狠瞪了我一眼:“他们家的东西，我不稀罕，扔出去。”


　　我说:“别啊！好好的东西丢出去多可惜，人老头送过来那么容易呢？”扒开熏鸡，先撕了一个大腿，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其实我很清楚，我爸嘴硬心软，不可能不去，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再者不看金面看佛面，只要有一个人过来，我爸肯定是非去不可。


　　等了近一个小时，于清水才悻悻的离去。


　　望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大门口，我说:“爸，咱们打个赌如何？这回再来人请你，你非去不可。”


　　“谁来也不去。”我爸把眼睛一瞪。


　　“真的？那你敢不敢赌？”我继续激他。


　　“一边玩去，我没心思跟你赌什么。”我爸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心中暗笑，其实我猜他的心里也明镜似的，估计有人会来请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然，只是半个小时过去，于老太太就到了门前，身后跟者两个儿子，仍然是各自提着东西。


　　“二友头（长辈习惯这样叫我爸）大妈（大娘）来看你了，我这两不争气的儿子得罪你，大妈给你出气来了。”于老太太举着拐杖，朝两个儿子身上抽，于成文的脸还肿得跟包子似的。


　　我爸坐在炕上没吭声。


　　“你们两个给我跪下。”于老太太命令两个儿子。


　　“妈，人家不给做，咱还非拿咱这热脸蛋往人家的冷屁股上贴啥，我不信除了他，我爸还烂在家里头，大不了咱们去别人家买一副给老人备好的棺材。”于成文气愤的说道。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惹的祸，怎么着？埋了你爸，想把我也一块埋了吗？”有的人家有老人，年岁大了，时日无多，就会提前预备一口棺材，这样棺材叫做‘喜材’，等人死了以后再订的棺材就是‘凶材’。买别人家备好的棺材，我们这有个说法，说是买方家年长的人会折寿。等于是把年长人的寿命换给了原来的棺材主人。所以很少有买棺材一说。


　　原本我们镇上也有个棺材铺，但我们这里靠近大山，家家户户都有为老人准备的上好木料，所以棺材铺的生意，十分清淡，赚不到钱，后来就关门大吉了，一直没有人再开。


　　“实在不行，就是用板柜，我也能把我爸葬了。”于成武也道。


　　“我把你这出息的好儿子，你爸拉扯你们一辈子，临死连自己准备的棺材板都带不走，还用板柜装了，你们真是好孝顺啊！也不怕你爸在天有灵，回来报应你们啊！你们不跪，行，我来跪，我打死你们这两个畜牲。”于老太太说着，抽了两个儿子几杖，就跪在我家门。两个儿子忙搀他起来。


　　“侄啊！大妈给你跪下，你别看我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当我没生这两个畜牲。”


　　我爸默默无声的收拾了工具，转身出门，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但于老太太既然亲自来请，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我爸连夜去给他们家打造棺材，但那个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活，肯定会派人去请其他的木匠，这事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我回到桌前，继续看我的书，待到半夜时分，天上月光出来，一道青光自老于家的房屋冲起，我知道我的机会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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