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1 烟水茫茫无处说 1
毫无疑问，皇太后的逝去对段昭晟的打击是巨大的。他幼时不受他父皇魏帝段天博的器重，不受他母妃淑妃沐氏的宠爱，自小孤孤单单，不用说天气转凉了没人去叮嘱他添衣服，就是重病不起了除了几个忙前忙后的侍婢，也无更多的人关心。
先太后偶然间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如此懂事听话的孙儿，在那之前，她除了日常的请安之外，也没有再见过这个孩子几面。
先太后对于段昭晟而言，是一位牵着他的手，交给他一个个大道理的长辈，是一个值得他万分尊敬的长辈。对于段昭绅，亦或者是段昭庄而言，在他们的心里，先太后不会有如此之高的地位。
古仁人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诚然。
梁婧这几天看着段昭晟一蹶不振，心中那是一个焦急万分。她渐渐发现，段昭晟不再天天举着酒壶对饮，他的衣襟上也不是浓浓的酒味了。但她知道，她了解段昭晟，了解她的夫君，她明白，段昭晟这是将一切的情绪藏在了心里，将它们锁在了心中，不让外人看见。
段昭晟再一次酩酊大醉，是在一旬之后。
梁婧多方打听，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六弟段昭庄给父皇递了个折子，这折子里面写尽了太子殿下做出的种种出格之事。他这一番举动丝毫没有同段昭晟商量，可能是看三哥因为皇祖母的薨逝痛苦不已，就从未在段昭晟面前表现出一点儿先兆。段昭晟在大殿之中听到他还有事启奏时目光困惑不解，回头瞪向段昭庄时，看到了段昭庄要斗个鱼死网破的决然表情。
段昭晟当时想要劝阻段昭庄，并帮他敷衍过去，不在朝堂之上和太子争论。但是段昭庄明明白白说了出来要罗列太子罪行，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说辞，只能说道：“父皇，六弟听信谗言，一时气急，未查清楚事情真伪。”
魏帝段天博鼻子里哼了一声，有些薄怒道：“呈上来。”三个字掷地有声，无人再敢出言。
宦官将康王段昭庄手中的厚厚一叠的奏折呈到魏帝段天博身前，手被这帝王的怒气震慑得难以抑制得颤抖。
魏帝段天博有些急切地从宦官手里夺过了折子，匆忙打开，便看见了一纸的龙飞凤舞。可见，书写折子之人当时是有多么生气，对他魏国的太子殿下的恨意是有多么深。
魏帝段天博越看眼睛瞪得越圆，越看气得眉毛越竖立，越看手越抖。最后，他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直接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了跪在底下的康王段昭庄身上。
太子段昭绅一看他父皇的表情，又看了一眼被折子打了之后叩首的六弟段昭庄，慌忙走了几步然后不管不顾地直接跪倒在地，跪着挪到了他六弟段昭庄的身边。
太子努力地让自己的声线平稳，观察着他父皇的表情，小心地说道：“父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儿臣自问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六弟所言之事，或许是受人谗言。”
魏帝段天博当场一口浊气哽在喉中，差点没上来气。他摆了摆手，拔腿便走，直接退了朝。
据说，康王段昭庄递的那折子上，一开始写的都是些太子笼络人心之事。这也无妨，毕竟魏帝段天博也是如此过来的，他一直都对自己这个太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储君总要有一些自己的势力，总不能让人谋了权篡了位。
可是，魏帝段天博像是不相信地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那条罪行，顿时气极。奏折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他太子段昭绅跑去戏弄了自己六弟段昭庄的王妃，还的的确确行了不轨之事。可怜康王妃觉得被人玷污，再也难在康王府中苟活下去，于前一夜上吊自缢了。康王段昭庄一夜之间便没了平日里红袖添香的发妻，便觉得是大丈夫就不该忍下去，自己这样揭了太子段昭绅的底，也是给自家三哥助了一把力。
可康王段昭庄就是低估了魏帝段天博对这位太子殿下的器重程度，或者说，是偏袒程度。魏帝段天博只是将太子段昭绅惩戒了一番，让他在府中反省了一段时日。
太子段昭绅的好色之名魏帝段天博早已听说。想当初，他本来是想将楚国的永嘉公主梁婧许给太子段昭庄的，只是当时太子段昭绅就被发现同后宫的女人有染，楚国便点名要了段昭晟。他当时的怒火可是比如今强了不知百八十倍，但是那又如何，一个女人和一个将登大宝的儿子而言，自然是倾向于后者。
不过，魏帝段天博却是没有想到，他这个六子段昭庄，竟然不顾及他康王的脸面，也不管他段家的脸面，多次来御书房大闹。
魏帝段天博觉得这人要识相，段昭庄太不长脑子了，他真不怕他大魏皇族被人笑话吗？魏帝段天博受不了他女人一般的不依不饶，直接一道谕旨，将他遣去给先太后守皇陵三载。
这下，他康王府中除了几个侍妾之外，就只剩下一干奴仆了。太子那边的人自是大呼劫后余生，自家主子不仅没有收到什么严厉地责罚，对方段昭晟那边先损了一左膀右臂，实在痛快。
段昭晟后来去康王府见了自家六弟一面。段昭庄衣着朴素，身上穿着的是官宦人家最最普通的麻制衣袍。段昭庄说他已经向淑妃沐氏辞别过了，淑妃沐氏听了之后只是泪流，然后告诉他多加保重。段昭庄希望自家三哥三嫂可以多去母后那里走走，多陪陪母后，是自己不孝。
那天段昭晟身边笼罩着一股子低气压，他六弟最后告诉他，不能再帮着他了，让他在大梁城内多加小心，勿再轻易折一兵一卒。
因着要避嫌，段昭晟没能去送段昭庄。平日里王侯将相争着要将女儿许配给的人，竟无人相送，可怜，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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