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芙蓉不及美人妆 1
次月，梁婧在宫人的簇拥下，在大殿上叩首，行君臣之礼。
“永嘉此去，定不忘维两国安定之初心，定不忘我大楚生养之恩、皇兄抚育之恩，恪守谦良淑德，遵循礼数，为我大楚之典范。”梁婧吐字清晰，神色镇定，看不出喜悲。
“皇妹一路注意身体，要大度，要端庄。”坐在高位上的楚帝梁文辅朗声说道，眼睛从未放在梁婧的身上，好似他从不在意妹妹远嫁一般。
“永嘉谨遵皇兄教诲。”跪在大殿中央的梁婧恭敬回答道。
礼官又在大殿上说了许多，但梁婧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昨夜，她翻来覆去，彻夜未眠。她要离开这个生养她十六载的土地，离开这郢都皇宫，去到另外一个金丝笼之中。
在进行完冗长而又繁复的礼节之后，梁婧跟在楚帝梁文辅的身后，提着她那丹红金丝百鸟裳，走出了大殿，接受百官的朝拜。
“到了魏国，别使小性子。”楚帝梁文辅低声对站在他身后侧的梁婧说道。
多少年未曾有过的宠溺语气，在这一刻，竟然勾起了梁婧的回忆。
“皇兄，皇兄，你可是娶了那个姐姐？”那时梁婧父皇还没有驾崩，梁文辅还只是太子，梁婧还年幼，她一蹦一跳地来到梁文辅身边，笑着问道。
“婧儿，那是你的嫂嫂。”梁文辅笑着让梁婧喊人。
“皇兄，嫂嫂的衣裳好漂亮，婧儿也想要一身。”
“傻姑娘，等你长大了，皇兄就差人给你作一身如何？”梁文辅揉了揉梁婧的头。她的黑发柔软异常，让人爱不释手。
“不过皇兄，我要一身比嫂嫂还要好看的红衣。”活脱脱被宠惯了的小姑娘的想法，就是自己得到的一定也要比别人拥有的好上千倍万倍。
“一言为定。”
“皇兄，您真的给了婧儿一袭比皇嫂当年还要精美千倍万倍的嫁衣。”梁婧抽了抽鼻子，但是还端着一副大国公主的架子，给底下等着她的一干人马和百官看。
楚帝梁文辅听完，先是一愣，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缓地点了点头。
“婧儿，此去关山千重，照顾好自己。”楚帝梁文辅叮嘱道。
“皇兄这是站在陛下的立场上还是哥哥的立场上？”梁婧竟然在纠结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或许对旁人来说无关紧要，对她来说，意义非比寻常。
“大哥对妹妹的嘱托，”楚帝梁文辅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是在魏国受了气，就告诉哥哥，我们的婧儿可不是嫁过去让他们欺负的。”
梁婧听完，热泪盈眶。她深呼吸，努力让泪水不夺眶而出，晕了妆容。
“大喜的日子，别哭。”楚帝话音刚落，礼官便高喊着公主上撵。
“皇兄，保重。”梁婧经过楚帝梁文辅身前时，小声说道，话语里尽是不舍。
“保重。”等她走远了，楚帝梁文辅嘴唇微张，轻轻吐出两个字。
梁婧坐在歩撵之上，出了宫门。
梁婧下了歩撵，换乘马车。在婢女的催促下，踏上了马车的台阶。她回头看去，看了看朱红的宫门，她微微一笑，这就是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逃出来的宫门，现在，不费吹灰之力便出来了。
“公主，勿误了吉时。”喜娘催促道。
梁婧偷偷将马车窗帘挑起一个小缝，看着道路两旁相送的百姓，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公主，也不知道魏国的街道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楚国的一模一样呢？”梁婧的随嫁婢女清浅看见了公主情绪有些低落，装作轻快的说道。
梁婧秀长的睫毛眨了两眨，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到她的嫁衣上。
“公主，您可不能再哭了，这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这是您大喜的日子。”如楠赶紧帮梁婧拭着泪珠，不让它把精致的妆容晕花。
梁婧不止因为自己离开楚国而哭泣，更是因为自己所嫁非人。魏国太子品行不端，为人轻浮浪荡，娶自己，便就是为了拥有楚国的支持。
“公主，您快别哭了，是清浅最笨，惹了公主伤心。”清浅也赶紧安慰道。
“公主，端王殿下还在外面，您快别哭了。端王殿下知道了，恐怕又要说您了。”如楠搬出端王，想让梁婧止住哭泣。
梁婧抬起手，拭去眼泪，轻笑出声：“我没事，你们别紧张了。”
“公主。”如楠拥上梁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数日，马车驶到了魏楚交界之处。
“婧儿，二哥也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你便去到了魏国了。”梁允下马，搀着梁婧走到了河边。
魏国的船只早已在这里等候，等着接永嘉公主去往魏国境内。
“二哥，婧儿此次嫁去魏国，二哥还需要保重。”
“你远嫁，二哥倒也是省心了，再也不用帮着你收拾你闯祸留下的烂摊子了。”端王梁允调侃道。
“二哥，婧儿走了。”两人说着便走到了挂满红色锦缎的船只旁边。
“婧儿，多多保重。”万千话语到嘴边，最后也只是一句珍重。
梁婧冲着二哥梁允微微俯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登船离去。
“端王殿下，末将定护送公主安全抵达大梁。”前来接她的将军作揖，向着梁允保证道。
梁允点了点头，目光又去追随梁婧的身影。
梁婧到了魏国，到了大梁，没有新奇之感，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红烛旁，斗帐下，蒙着盖头的梁婧在等着她夫君的到来。
门打开了，有一阵极具男子特点的脚步声传来。
“殿下。”婢女们问安，声音整齐而又绵长。
接着，婢女们齐齐出去，关门。
梁婧可以听见她心怦怦的跳动声，她在紧张，她在害怕。尽管，知道魏国太子的丑陋行径，但是，不知道他到底长了个什么样子，也未曾接触过。
秤杆缓缓挑起梁婧的红盖头，她抬眸，入目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是你？”梁婧很是惊异。
“对，是我。”段昭晟笑着回答道。
“你就是魏国太子？”
“不，御疆王，这里是御疆王府。”段昭晟做到梁婧身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可谓是含情脉脉。
梁婧涨红了一张脸，茫然无措，想躲避他的目光。
段昭晟将她的脸颊抬起，慢慢靠近，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是右眼，侧脸，再到嘴唇。
红烛燃尽，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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