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不准你走
去公墓的路上，姜望舒买了一袋水果软糖，一束雏菊，一束向日葵。
季念没有多问，虽然他知道姜仕信葬在另一处公墓。
赶到公墓的时候，落了雨，姜望舒未经梳理的长发随风乱舞，季念把她裹进怀里，撑了一把伞。
秋季的城北公墓，枫叶飘落，秋风萧瑟，在秋雨的衬托下，显得一片肃杀和静寂。
姜望舒在一处墓碑停下，用纸巾擦拭了被雨水模糊的照片，把怀里抱的那束向日葵放在那张明媚的笑脸下，又把水果软糖拆开，放了一颗在嘴里，其余的都放在了花束旁。
季念在一旁给她撑着伞，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一切，在他看到墓碑上的名字那一刻，似乎明白了今天来公墓的目的。
“周熠明，这次我不跟你抢，就吃了一颗。”姜望舒缓声说着，“上次我答应你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所以，我带他来见见你。”
最后一句话，她已有些哽咽，这么多年的念想啊，真放下了心里的滋味竟是这般无法言语。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知晓当年的一切，宁愿只是单单为了季念而彻底放下。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十八岁的模样，而我，就要二十八岁了，要去找寻和守护我的幸福了。”
“周熠明，但愿你能过得快乐、自由，不用受人摆布，不用被胁为棋子。”
“以后你的生日，就让身边的人给你庆祝吧。希望你我从此，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姜望舒说完抱住季念的手臂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的犹豫和停留。
季念想安慰她两句，但看到她怀里那束雏菊，只是把伞往她那边移了移，由着她带路。
出了刚才的墓区，往南直走，几十米后左拐，往里面走了很远姜望舒的脚步才慢慢变缓，扭头看了季念一眼，下了台阶来到一处放了束有些枯萎的花的墓地。
季念望着姜望舒的表情有些不解，扭头看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脸上一怔。
照片上的姑娘白裙墨发，眉眼如画，脸上有着现在看起来有些凄婉淡漠的笑。
那样恬静无争的面孔下，只有三个字，白玉彤。
姜望舒把那束枯萎的花拿掉，换上怀里的那束雏菊。
“这是她最喜欢的花，花语是‘藏在心底的爱’。”
季念只是盯着那墓碑，脸色阴沉，看不出情绪。
起身后，姜望舒刻意和季念保持了一点距离，望着照片上的女子，轻声说道：“她从山原走后一年就不在了，何叔接到通知赶去，按照她生前的嘱咐，只留下了骨灰。何叔把她葬在这里，办手续的时候做了手脚，所以季元没能查到。”
“我每年都来看周熠明，却没想到，她一直就在同一个墓地。何叔前些日子带我来过一趟，让我自己决定带不带你来。”
“季念，如果我是她，我会希望再看看你。如果我是你，无论什么样的原因，找了六年，我会想要一个结果。”
“你跟她说说话吧。”姜望舒转身要离开，却被季念拦住，发觉她背上已被细雨打湿，牢牢揽在怀里。
他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愿来世，你不用经历诸多磨难。白玉彤，谢谢你。”
回去的路上，相对无言。
季念面色不豫，一直阴沉着脸，姜望舒看了看他，沉默着扭头看窗外飞逝的秋景。
快要驶入市区的时候，季念猛然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就冒雨下了车。
姜望舒还没回过神儿就被他拖出来，抱着坐到后座上。
“季…唔…”
刚没开口，就被一个吻封住了嘴。
季念在这个吻的间隙，脱了她有些湿的大衣，把她裹在自己的风衣里。
姜望舒拍他无效，咬了他一下，这才松了口，又怕把他嘴唇咬破了，忙要凑上去看，被季念死命地抱在怀里。
“姜望舒，为什么你从来没为我吃过醋？”
嗄？
“以前周月落也就算了，那时候你还没跟我在一起。后来的Mia当着你面挑衅，你也只是有些自卑。再后来的假白玉彤，你可以在那样的情形下都没有钻进他们的圈套，不就是因为你没吃醋？”
难道…她把自己关在酒店，差点“饿死”的事…季念一直都不知道？
“姜望舒，就算明知道周熠明已经成了过去，可当你在他墓碑面前，我还有有些心慌，因为他在的那些年，我从来没参与过你的生活。可你却那样淡定从容地，把我带到白玉彤的墓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
姜望舒捂住他的嘴，不让他把那些话说出口，然后隔着自己的手亲了亲他，说：“那又怎样？只是她们爱慕你，你又不喜欢她们，我吃什么飞醋啊？”
季念拿过她的手，“把周月落说的话忘掉！我是你一个人的，不会被别人分了去。”
姜望舒笑逐颜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想听什么话，可她还不想说。
她把被季念扔在一边的外套捡过来，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季念。
“什么？”
“白玉彤身后留下两封信，一封是给何叔交代了身后事，这一封是给你的。”
季念看了看那信，又看了看姜望舒，把脸一扭，“我不看。”
“还是看看吧。”姜望舒从他腿上翻下来，坐在一边，神色有些落寞，“兴许…”
季念等她说下去，她却只是把信塞到他手里，“还是看看吧。”
季念把她揽在怀里，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封信，信很短，说的却不是她终生都没说出口的爱恋，却是…她此生唯一因为自私犯下的罪过。
季念气息急促，瞬间气红了眼，三两下把信撕了粉碎，等回过神来，姜望舒已经推开车门坐回了副驾。
意识到自己举止的不妥，季念唤了一声姜望舒，她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车窗外冷冷地说，“我想回家。”
一路上季念找了几次机会搭话，姜望舒都没怎么理睬，到了公寓楼下，季念也要下车，却被姜望舒阻止了。
“这两天我本想去何氏上班，发现有些设计手稿还在欧洲，让那边给我寄过来怕是也找不齐，所以我想…”
“姜望舒！”季念抓住她的手，“我不准你走！”
姜望舒并没有看他的脸，“…我想去一趟欧洲，也…给你些时间…”
“我说了不准你走！”
“这不是件小事季念！”姜望舒也激动起来，“你看看你刚才的样子，还能当什么也不知道吗？”
季念下了车，在车前急走了几步稳定了情绪，走到副驾这边打开车门让她下来，紧紧抱住她。
“我知道我刚才…可是姜望舒，我说过，即使找到她也不能改变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失去你，不能！”
他知道这次姜望舒若是真的去了欧洲，就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他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一丝微凉的触感落在姜望舒的锁骨上，随着重力向下滑去。
也就几秒钟的惊愕，她挣开季念那已经松了的手臂，抬头看他的脸。
不是很明显，却被她一眼看到的泪痕，从他的眼角一直像下巴延伸。
“姜望舒，我…”
“哟，在这儿都亲热上了？你俩现在这有点太过了啊。”
何小寂的车还没停下，就摁下车窗喊了一嗓子，直接打断了俩人的这场不愉快，姜望舒装着摸季念的脸，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去了。
“大哥，”谁知季婕竟也从何小寂的车上下来，“上次望舒姐做的雪媚娘可好吃了，我想…让她再给我做点…”
季念刚要拒绝，姜望舒拉起季婕的手，挤了个笑，“上来吧。”
“看我这蹭吃蹭喝的多诚意，做甜点的材料都买齐了，你俩先上去，让季总帮我拿点儿。”何小寂送姜望舒和季婕上了电梯，回头斜了季念一眼。
“你惹小舒不高兴了？”
季念没说话，拿上姜望舒的外套，锁了车等着帮何小寂搬东西。
何小寂一手提了，白了他一眼，本想着帮他个忙好让小舒早点消气，谁知道季大总裁不领情，哼，不领拉倒。
进了电梯，季念才低声埋怨了一句：“说到底，是你叔叔留了一手…”
“打住！”何小寂手一扬，“别找这个那个原因，你说过要把她当闺女宠的，怎么一有事就讲起道理来了？”
季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了一眼何小寂打头出了电梯。
外面雨越来越大了，姜望舒洗了手就开始做起甜点来，季捷跟着凑热闹，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何小寂倒是在一边不时逗俩人笑。
季念跑到画室关起门来给季元打电话。
“哥你说什么？！”那边季元的嗓门差点没把季念耳朵震着，“我去，老子找了她六年，本来一听说她得了那个病，还有些同情呢！原来这女人这么阴险，居然留了一手？！”
季念由着季元发泄，他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比季元气愤多了，一切本应该在六年前就可以结束的，却因为白玉彤的私心，拖到了现在，还因此惹出了不愉快。
“那她到底有没有说什么线索啊？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啊？亏你当初还想让她进季家的门！”季元说起来依然愤慨。
季念说：“没有。但既然她说已经找到了，那就从她离开前往回梳理，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一点点找痕迹。我知道这些事六年前你就做过了，但目的不一样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季元，拜托了。”
“再找一遍倒是没什么，现在的技术和途径比六年前强多了，没准真能找出点东西。就是这事，要是让姜望舒知道了……”
“她也看了那封信。”
“然后呢？哥，你要是不想放开姜望舒，还是别跟她说刚才交待我的事了。女人最忌讳的就是男人还惦记着前任，别什么都没找到呢，反而找了不痛快。”
季念能说已经晚了吗？
挂了电话出来，只见姜望舒戴着豆绿色的围裙，可能是碍事，长发被她在两耳边简单束着，看上去像个恬静少女。
和面糊，隔水蒸，擀皮，现在到了做馅的步骤。
季婕板着手指：“我想要芒果馅的，草莓馅的，板栗馅的，还有奥利奥馅的！”
何小寂不答应了，故意说反话：“你想把她累死啊？要不要做足了十二种口味换着花样吃啊？”
“好呀好呀！”季婕两眼放光，鼓着手掌。
姜望舒切着芒果粒说：“这种甜食一次不能多吃，放久了也不新鲜，你拿回去给梅姨她们都分了尝尝，喜欢的话我多给你做几次就是了。”
“还是算了。”季婕倒也会心疼人了，不过接下来这句让何小寂直接黑了脸，“下次做红豆酥和牛奶卷好了，总吃一种会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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