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暴雨


  一棵水桶粗的大树横倒在正前方的路上,根部全露,很明显是山上下了雨松动后被风裹了下来。

  王灵犀刚要穿了雨衣去试着挪动,又是一阵轰隆,很多不小的石块随着泥土被冲刷下来,堵在路上。

  他看了看手机,彻底没信号了,说:“不能在车里等,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引起泥石流。穿上雨衣,背上包,我们从这土堆上爬过去,沿着路走肯定能追上他们。”

  姜望舒没经验,就带了两件换洗衣服,还好王灵犀备的东西齐全,雨衣雨靴都给她带了,两个人都包裹好后,开门下车。

  夏季的骤雨来势凶猛,下了车姜望舒才感受到那风的威力,卷着雨像飞刀一样一个劲儿的往身上掉落,隔着厚雨衣都觉得疼。

  王灵犀探着路,踩实了几步回身拉姜望舒,不敢耽搁,这样的泥沙流失,再一回就会把两个人都拍在泥土里。

  很快越过了那堆山石,王灵犀仍然拉着她大步往前走去,离那里越远应该越安全。

  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就下了盘山公路,不远处就有几栋房子,不知道是不是护林员的住所。

  走近了才发现,其中一栋隐隐约约有亮光,在乌云盖顶的山里很是明显。

  王灵犀这才松了姜望舒的手,走过去拍门。

  “有人吗?”

  风雨里,丝毫听不到屋里是否有动静,王灵犀又拍了拍门。

  隐约听到有人问,“谁?”

  “打扰了兄弟,我们是过路的,在盘山公路上遇到泥石流,手机也没信号了,能不能麻烦你行个方便,进去避会儿雨?”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男人焦急地喊:“啥?泥石流?在哪个方向?”

  “就在山的北边,快下盘山公路的地方,我们车还在那儿扔着呢。”王灵犀说着冲姜望舒招招手。

  那男人转身回屋,拿起对讲机跟那边讲刚才听到的话,王灵犀已经拉着姜望舒进了屋。

  屋里很简单的摆设,正屋就只摆着办公桌椅和两个长椅,左右都有套间,看他对泥石流的关注和对讲机的操作,应该是盘山公路的养护工。

  “…先在盘山公路入口设个路障,别让车再上去了,我这边等雨势小了去看看…”

  姜望舒见屋里是水泥地,便抖了抖雨衣上的水,雨衣都点大,风也急,刚才衣服里灌进不少水。

  王灵犀已经脱了雨衣,顾不上自己脸上的水,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递给姜望舒。

  “那个…”他指了指自己挂在墙上的雨衣,想让姜望舒也脱了,但又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妥。

  “哦。”

  姜望舒明白了他的意思,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脱了雨衣挂起来,转身发现王灵犀的目光特意移开了。

  此刻的她略显狼狈,虽然刚才穿了雨衣但似乎还是淋了不少雨水,发丝湿黏在脸上,烟灰蓝的衬衣沾了雨成了半透明,里面的黑色吊带看得一清二楚。

  “姜…姜小姐?”

  刚才拿着对讲机说话的男人,回头看到脱了雨衣露出脸庞的姜望舒,突然喊了一声。

  姜望舒很意外的抬头,这才看清楚了男人的样貌,黝黑的圆脸上满是讶异。

  “小秦?”

  “你怎么会在这儿?”两个人同时问道。

  姜望舒先说:“哦,我和朋友要去北边钓鱼,正好赶上这场大雨,被冲下来的大树和山石挡了路。你呢?怎么会…”

  秦苍耳比之前更黑了些,憨厚却仍在,挠了挠后脑勺,说:“老舅病了,他就一个儿子还在外边打工,实在顾不过来,我就来替他上几天工。本来这活儿很轻松的,晚上不害怕就行,但就怕下雨…”

  正说着又是一个大炸雷,震得窗户都呼啦呼啦的响,姜望舒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死命地攥住毛巾。

  “先坐,你们先坐。我给你们倒点热水。”秦苍耳让了让,拿起桌上的水杯本来要倒,但又停下来把两个杯子拿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明显是洗过了。

  姜望舒给王灵犀介绍:“小秦在我以前住的地方的物业上班,对了,小秦,那你得工作呢?”

  秦苍耳把热水递给他们,说:“有两个月发不出工资,后来还说要裁人,正赶上我老舅生病,我想着我妹妹快毕业了,干脆辞了,等老舅这边完事了,准备去南方打工去。”

  姜望舒点点头,指了指王灵犀,说:“这位是我朋友,王灵犀,是个老总。”

  秦苍耳忙叫了声王总。

  王灵犀摆摆手,说:“什么老总,也是给别人打工的,我也没比你大几岁,叫王哥就行。”

  屋外暴雨如注,似乎没有减小的趋势,明明是下午三四点,天却黑得很,再加上雨太大,往外望去竟看不到多远。

  还好秦苍耳这儿有座机,王灵犀给那几个朋友打了电话,他们也已经在一处农家乐避雨,相互骂着老天不给面子。

  估摸着就算雨停,离天黑也不远了,索性都先凑合一晚。

  到了晚上七点多,雨才变得淅淅沥沥,王灵犀背包里的吃的有了秦苍耳这边的炊具,晚餐倒也丰盛。

  王灵犀吃饭的时候总是在看手机,山里信号本来就弱,暴风雨过后几乎就没了信号,姜望舒想他估计是怕公司有事找他。

  秦苍耳说话和人一样憨直,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一口一句王哥叫的勤,王灵犀本来就很有涵养,对谁都不会区别对待,耐心地给他讲解一些他追着问的事。

  姜望舒见他们聊得火热,转悠着看这房子的格局,左边那间有床,很低的那种廉价床,配着很有年代感带着三个抽屉的桌子,还有两张很普通的高凳子,墙角的衣柜还是双开门中间镶着一块镜子的那种,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的卧室。

  右边那间墙角堆着些杂物,旁边还有一堆麦子,不过靠墙也放着一张不小的床,虽然有被褥但明显比起左间那床更简陋些。

  “姜小姐,你住西屋,我去给你找床干净的床单。”秦苍耳说着,打开衣柜翻找着。

  “不用麻烦了…”

  “要的要的。我们都大老爷们,平时不讲究,干净的床单还是要的。这屋铺了,我再给东屋也铺一下,让王哥在那边委屈一下。”

  “那你呢?”

  “堂屋长椅其实是可以放平的,又是一张床。夏天山里凉快,小时候没少来找我老舅玩儿,我就睡在长椅上,有时候一住好几天,皮得我老舅总撵我…”

  秦苍耳絮叨着那些很平常的生活,但在姜望舒听了却觉得,真好。

  见她没说话,秦苍耳以为她不爱听,讪讪地闭了嘴,抖开床单故意把枕头也盖住了。

  姜望舒又问:“老舅得的什么病?好些了吗?”

  秦苍耳说:“肺病,抽烟抽的,不听劝。我倒觉得只有把烟戒了就会好。”

  正说着,姜望舒隐约听到正屋有说话声,等铺好出来,王灵犀坐在在办公桌旁还是盯着手机看。

  “我睡正屋吧,不好意思啊,东屋那粮食味儿我不习惯。”王灵犀见他们出来说。

  秦苍耳愣了一下,抱歉地笑笑,说:“乡下人习惯了就没想那么多,那委屈王哥睡这长椅上,有点硬,我去给你找床被褥铺在身下…”

  “不用。我也睡不惯软的。”

  秦苍耳就把手里干净的床单铺在了放平的长椅上,拿了枕头被褥过来,说:“你们先休息,雨小的多了,我得去盘山路上看看情况。”

  “你一个人行吗?”姜望舒问,然后看了看王灵犀,“要不…”

  “不用,夜里去巡路是常有的事儿,小时候就跟我老舅一巡巡到半夜,带着电筒和对讲机,一个人也没事的。”

  姜望舒见王灵犀没那意思,也不好再勉强,秦苍耳走后,两个人道了声晚安各自躺在床上。

  山里的夜很静,小雨淅沥,风也消散了不少,只是偶尔一阵引得山里的树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早晨起得早,坐车时间久,又淋了雨步行了一个多小时,再加上外面小雨的催眠声,还以为会很久睡不着的姜望舒,很快就阖了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大门有声响,然后迷迷糊糊间还听到正屋的说话声,姜望舒想估计是秦苍耳回来了,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有股寒冷的气息贴上她的背,姜望舒不自觉地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被,耳边似乎有细微的喘息声,带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姜望舒心里也叹了一口气。

  又梦到他了,连那清冽熟悉的味道,和之前他追来欧洲时那股烟草味,混合成他独有的味道,让她思绪激荡又心安。

  鬓角被吻了一下,触感清凉,似乎还带着山野雨地里的土腥味,姜望舒往那个吻的方向蹭了蹭脑袋,好让那种依附感更加强烈一些。

  紧阖的眼睛上也落下一吻,姜望舒缓缓地张开眼睛,山里没有城市里那样的光亮,屋里也没有夜灯,隐隐约约有个人影笼在她身上。

  努力眨了眨眼睛,还是看不清,凭着嗅觉她感觉,就是他。

  可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就算他曾出现在何晏晏家,在欧洲,在何爸的办公室,也不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地里一间小小的公路养护站啊。

  姜望舒摸到床头的手机,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余光里的的确确是他的面容。

  带着心疼,带着愧疚,带着疲惫,那双曾经漠然的眼睛里,有层明显的水汽氤氲。

  姜望舒扭头直直地看着半拥着她的人,屏幕暗下去了她又点开手电筒,愣了一会儿,狠狠地往自己手腕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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