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替身
素月的脸颊冻得通红。
积雪已经没过脚踝。
昨晚的一场雪，下的格外的大。
“五姐，我们要逃到哪里？”
素月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
现在家没了，楚国没了。
她们两人能去哪里？
浩大的世间，素月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不知要在哪里落脚。
素眉英叹了一口气。
看着干净澄澈的蓝天。
“不知道，能活着便好。”素眉英仰起头，眼睛眯着。
阳光有些刺眼。
“我们现在要尽快找一个地方落脚。”素眉英用哈气暖着早已冻得冰凉手。
逃跑的匆忙，两人只拿了些干粮。
素月回过头，目光警惕的看着身后白茫茫的世界。
“小心为上。”
她们必须要早些逃出朝歌。
素眉英向前走了几步。
回过头，素月仍然站在原地。
“六妹，快些走吧！”
素月静静的立在那里。
“我还没有将那个狗贼杀死！”素月回过头，凤眸满是怨恨的怒火。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如果没有他精心策划的这一切。
那些人，便都不会死。
素眉英叹了一口气。
“六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一天，你我便总有一日将他的项上人头取下！”
素眉英拉着素月的手腕。
“等我们回来！”素月的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
待到她重回之日时，素月必然将那狗贼的血来祭奠死去的所有人。
无边的怒火在素月的心中燃烧。
这个世间，恐只有她最恨他了。
曾经的挚爱，如今便是恨之入骨。
那皇位，不过是一把椅子。
他为了一把椅子，不惜抛弃一切。
世事有轮回。
那么，他的报应便是素月。
“你的人头，只能我来取。”素月咬着嘴唇。
当素云熙死的那日。
素月才恍然知道，在上一年的大年初二，那便是两人此生的最后一面。
眼泪不争气的滚落而下。
划过冰凉的面颊，温热的泪痕也是那么的冰凉。
若知道，那是最后一面。
素月无论如何，就算不惜一切的代价，也不要她嫁给明镜。
如果一直呆在素府。
她也不会因此而死。
泪眼朦胧中，那日，巧笑嫣兮的素云熙，好似站在那边的山头一般。
银白的雪，宝蓝色的天。
她身着淡绿色的衣裙。
背影如画。
蓦然回首。
倾国倾城。
场景变幻无常。
一帧帧，一幕幕。
定格在那个宫宴上。
咫尺之间，恍然一瞬，确是生死之别。
“妹妹今日可好？”
素月的语气有些激动。
“姐姐无需多劳。”
素云熙的气色很是不错。
如此，素月便放宽了心。
仅仅几句话，两人的眼神交错。
彼此心中已了然。
宴会结束后，素月拉着素云熙的手，有些恋恋不舍。
和素云熙告别之后。
素眉英拉着素月，“六妹，你可有见到四姐？”
素月四处张望，看着殿内各家的小姐，确实没了素兰的身影。
“这可如何是好？”
素月一直在和素云熙聊天。
一直未曾注意到素兰。
两人也不敢在宫中乱跑寻人。
值得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素武。
素武回来时，神情很是不好，素兰倒是很意外的跟在素武的身边。
素兰始终垂着头。
咬着嘴唇。
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在轿撵中，素月和素眉英试图问些什么，奈何素兰和素卿安的嘴巴像是被粘上了以上，只字未提。
素月和素眉英也只好作罢。
翌日。
午时，五夫人便亲自送来了碗长寿面。
“今日，可是你的诞辰，你可是忘了？”
素月一脸的迷茫。
原来，今日，便是她的诞辰。
成为了素月，再过不了几日，便是整整一年。
“谢姨母挂心。”
五夫人坐在椅子上。
将长寿面端出来。
“我还记得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你还在床榻上躺着。”
五夫人的脸上带着些淡淡的笑意。
将碗筷摆放好。
素月看着碗中的长寿面。
鼻子有些酸。
“姐姐怀着你的时候，和老爷两个人有些不愉快，姐姐怀着身孕赌气便去了静安寺。”
没想到，曾经也有过这么一段。
只是，素月不明白，五夫人现在说这么一席话是作甚。
“姐姐生出你时，静安寺的老方丈告诉姐姐，月儿的命，和寻常人不同。”
素月微愣。
若是现在，她唯一和寻常人不同的便是。
她是素月，也不是素月。
五夫人慈祥的看着素月。
“如今，确实如此。”
难道现在这样是想以此来接近她吗？
不过，素月倒是挺好奇，李欣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素月吃了一小口的面，味道还是不错的。
对五夫人的看法也是改观了不少。
“姨母，我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五夫人看到素月主动和她搭话。
面露喜色。
“虽说姐姐是歌姬出身，但是姐姐洁身自好，向来心善，是一个大好人。”
若不是如此，素武也是看不上的吧。
他破格宠爱一名歌姬，李欣瑶自然也不是寻常的歌姬那般。
定然不会是胭脂俗粉。
那一下午，五夫人和素月说了很多关于李欣瑶的事情。
素月也吃了五夫人的长寿面，五夫人又配素月聊了那么久。
素月想了想，若是五夫人真的想要讨些好处，也无妨。
如此想着，竟觉得五夫人也还不错……
宫宴那天的事情，素月和素眉英始终不知。
宫中没有半点风声，就连府中也没有半点的风声。
就在上元节。
素月辰时才得知，素兰竟要嫁给太子了。
这个消息倒是让素月和素眉英同时吓得不轻。
婚礼没有和素歌素云熙那般的隆重。
简简单单的，完全没有婚嫁的气氛。
从始至终，素武都未曾笑过。
四夫人全程也是绷着脸。
后来，也听到过风声。
在宫宴那日，四小姐和太子殿下私下苟且，被发现，宫中和素府都是极力掩盖此事。
才没有在朝歌传扬。
不然，影响必然是很大。
还有别的几种说法。
比如素兰勾引太子。
还有是太子花心，有着貌若天仙的二小姐还不满意，非要来个姐妹双全，便娶了素兰。
事实的真相谁也不知。
素兰和素眉英也不能多问。
素府是越来越清静了。
家中姊妹只剩下素月和素眉英了。
再过一年，不知她能否穿上嫁衣。
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一年前，她也曾憧憬过。
她承认，她对上官珩是有些不一样的情愫。
只是，一年后的今时今日。
所有的幻想，憧憬，就如那虚幻的梦境一般。
醒来，便是早已破碎的现实。
素兰和素眉英不知道在雪地中走了多久。
两人爬到杨树上。
坐在树杈上。
素月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馒头。
味同嚼蜡。
“还好，没有追兵追来。”
寒风挂在脸上，一刀一刀的，有些疼。
素眉英看着素月，轻笑，“我一年前还以为，你这几日便能嫁给表哥了。”
素月觉得有些口渴。
随手抓了一把手插上的雪，塞到了嘴里。
“表哥之所以让我待到出阁再嫁给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他根本不会娶我的。”素月眯着眼睛，看着远在天际的红日。
橘红色的阳光，洒落在素月和素眉英的身上。
在这寒冬之中，略有些暖意。
素眉英咬了一大口，她实在太饿了。
“原来如此。”素眉英看着暗自神伤的素月，不知要安慰她什么好。
“其实，表妹死后，表哥一直都对你多加照顾，不然，又如何在二姐将你推进凉心湖时奋不顾身的将你救起。”
素月看着手中咬了一半的馒头。
难道，她一直都是上官蝶的替身吗？
素月的心脏猛的一震。
痛感一瞬间席遍全身。
怪不得，在上元节，他会对她展露笑容。
他会为她买了一盏花灯。
怪不得，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出手相救。
现在，她才知道，她不过是上官蝶的替身罢了。
“我不想对你隐瞒这些，我知道你心中难受，或许表哥是真的中意你，有或许，是那个最坏的想法。”
素月知道素眉英是为了她好。
一场根本不可能的婚姻。
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的人。
一时的疼痛，总比一生辗转难眠，侧卧不安的思念好。
“也罢，五姐，无妨的，比起儿女情长，我现在更想报仇。”
小桃子，素云熙都是替她死的。
若不是她说出桂嬷嬷五年前的名字，她们两个人，说不定现在还好好的。
素眉英长叹一声，“慕容家设了一个这么大的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也没想到，大姐会和慕容家联手。”
素眉英说着，将剩下的馒头叠好，放了起来。
“六妹，我们要趁着天黑前，找到落脚的地方，走吧！”
素月当时不过为了自保，才向上官珩学了武功剑术。
没想到时至今日，竟也可在这世道中，为自己拼一条活路。
素眉英当时也不过是一时起兴，如今，只需要一把剑，便可保护自己。
两人轻轻一跃，微微当当的落在雪地中。
红色如血的太阳，缓缓的落入天际。
幽蓝色的夜空，清冷的月亮孤寂的挂在苍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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