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尝试
顾家和岳家的订婚宴，主角无疑便是那对准新人，顾家二少爷顾煊，岳家小妹岳祺。顾家和林家少有合作，岳家与林家倒是世交，林家这份请帖，是岳家发出来的。至于安家的那一份，却是顾家发出来的。长久以来，顾家与安家是合作不断。特别是在文家倒台之后。
许久之前，林柏看这一局，不过觉得朦胧。顾家与安家之前的交情不过淡淡，何以让顾家对安家几次出手相援？那日在马场听岳禧说出的陈年秘事，到让这些细枝末节都明朗起来。倘若之前顾家长子意外早夭是安家促使的，后来安虔又曾帮着顾家打压文家，那么之前顾家与文家的恩怨，安虔便是始作俑者。顾先生呢，孩童玩闹不可深究，又要顾着夫人的情面。而对于顾夫人，安虔帮她除了顾先生亡妻所出的顾家长子，让她的儿子顾煊成为顾家唯一的继承人，锦上添花，自然要投桃报李，接下来安氏与顾氏的几次合作，也就理所应当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安桃对于安虔的怨恨，也就更加情有可原了。
“老大，你干嘛老盯着门口看，等谁啊？”
林柏一转头，看见林敬正捏着个高脚杯，兴致盎然地盯着他看。
“妈呢？被顾伯母缠住不理您了？”
“嘿嘿，我老婆到底在这儿，你的呢？”林敬晃了晃杯里的酒，白了他一眼，“有你靓照的那份报，今天早上你妈妈看见了，你今天晚上就等着吧，老虎凳辣椒水备好了，有你好瞧的。长辈劝你一句，坦白从宽。”
林柏白回他一眼，“我有个新女伴，您觉得我妈是开心啊，还是更开心呢？”
“你这几年吧，寻花问柳的消息虽然没见光，可你妈妈也不是瞎子聋子，你说她开心不开心？”林敬把杯子换了一只手拿着，伸手来捶捶林柏的胸口，“你小子，怎么玩都行，仔细着你的皮，惹火了你妈，我跟你没完。”
林敬面色少有严肃，林柏便再如何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也只好点点头，“行，皮绷着呢。爸，您也帮我点忙，这个过了关，也就没有那些花花柳柳什么事了，您说是不是？”
林敬哼了一声，捏着酒杯也就走远了。
林柏回头往门口望过去。宾客渐渐抵达顾宅，顾煊和岳祺也自然而然地带着世家出身必有的主人家范儿，在顾宅前厅接待宾客。与他们同辈的朋友来得早些，订婚宴还没开，大家自然也不会自顾自地玩闹去，个个陪着自家别家的长辈在大厅说话，西装革履礼服华贵，谈吐优雅，举手投足都合着长辈眼中模范，全然不见平常玩闹时的不羁。
林柏猛然想起江蓠说他们的一句，“狼披羊皮。”好像还真的贴切十分。
安桃挽着安虔的手臂出现时，他分明见岳祺打了个寒颤。岳祺要当顾家的儿媳妇，自然也就不会逆自家未来婆婆的心意，再说了，倘若那个顾家大儿子还在，这顾家的风还不知道往不往顾煊这边吹呢。岳祺胆子小，行事谨慎，倒不会像岳禧那样给安桃难堪，岳禧也极其宠爱这个小妹，自然也会顾及她的颜面。今天，除了李京北，大概，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安桃正挽着安虔的手臂，与岳祺寒暄。她今天穿了条白色的礼服短裙，妆容淡雅，与那日她与他一同被娱记拍到的时候的形容并无多大区别，大概，也就是略略修改那一日的打扮罢了。林柏看了自家爸妈一眼，这样的形容，想必他们一定能够猜出来，那些看了报纸的人，大概也能够猜到五六分了。
他往林氏夫妇那里走去，站在他们身边，陪他们与顾家夫妇闲聊了几句。
安虔与顾家夫妇交往颇深，自然而然地往这边走过来，也就由顾家夫妇把他们父女介绍给了林家人。安家和林家从没有过生意上的交集，若是不算与谢家的浅薄交情，这一次，才是两家第一次真正的会面。
安桃微微一笑，礼数周全地给各个长辈问好，也跟林柏与岳禧两个握手，面上一副初次相见的疏离，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顾夫人走过来拉着安桃的手，啧啧赞叹道：“真是个好俊的女孩子呢！老安你居然也忍心把她藏在家里，平常也不带出来多走动！”
“她年纪小，还没进安氏，我也只想先让她好好念书就是了。小桃长得像她母亲，我一见她便想起她母亲，怎么忍心让她这么年轻就担这些担子，过两年吧。”
顾夫人点点头，放下了安桃的手，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了。”
安桃不说话，面上笑容却还是淡了几分。
董其华一直盯着在安桃身上的礼服裙，果不其然又回头看了林柏一眼。林敬似乎也感觉到董其华的异样，也随着她的眼光打量了一番安桃，也同样回头看了林柏一眼，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自己家夫人的手。
闲谈了好一阵，顾家夫妇也去招待别的宾客了，安家父女也与林氏夫妇暂别，与别的宾客闲聊起来。
董其华递了酒杯过来给林柏，说：“老大，帮我去拿杯东西，我跟你爸上二楼看看顾家那几幅画。”
林柏接了酒杯，转身便离开他们俩，把酒杯放在一旁，到处闲逛去了。顾家的侍者到处走，哪里会缺酒水呢，接下来，林敬定然会好好安抚董其华的，他就不必担忧这些了。
他回头看了看大厅中三两成群的人们，安虔与安桃正与几个人谈着什么，那几个人都是棠州里崇尚开拓商业地产的中型商人，之前见过一面，大概是安氏的合作伙伴。既然安虔让安桃接触这些人，也就并不是全然让她远离安氏的意思。
他们几个说笑了一阵，安桃便似乎要有离开的意思。
安虔皱眉，略带了责备，“你过两年就要到安氏掌事，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啊！成天胡闹！”
“我也不懂这些，父亲身子康泰，我哪里就要掌事了，再不，还有阿杼呢！我个女孩子家的，能成什么事啊？”
安虔要挽留她，却被那几个商业伙伴拉住，“老安，小桃还小呢，哪里管教得这么严，女孩子家，不可以凶的，便由得她去好了。”
安桃借力打力，溜了出来，只留安虔对一众人笑着摇头说自己把女儿宠得无法无天了。
她放下手中的空杯子，从侍者手上拿了杯酒，转过大厅旁边走廊的转角，也就离开了林柏的视线。
一个高瘦的深灰身影疾步朝那个方向走。李京北。
林柏往前走了走，看见李京北的身影，完完全全遮盖住了安桃的，他们在廊下交谈了一阵，便双双转身往泳池那边走。
李京北来找安桃，无非也就是听岳禧之言，看了报，也认出了林柏与安桃。
“怎么？不过去找她？”
林柏回头都用不着，单是听便知道是岳禧，也只有岳禧，如今会有这样的兴致。
林柏抿了一口酒，说：“现在找她做什么，北北与她在说话，既然大家误会了，总得要说清楚。”
“你还真打算来认真的？”
林柏扭头看他一脸惊讶的神情，气定神闲道，“我什么时候没有认真过，岳大公子潇洒风流，我这些俗人，只脚踏实地便算了。之前那些天马行空的流言蜚语，即便是真的，也不过是孩童玩闹。长大之后的事情，也难以断定谁是背后主导，谁是谁非，又与我何干？”
岳禧冷哼了一声，“不过因为这个安桃有那么三四分像路雅歌，你就……”他停了下来，似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的李京北和安桃，又难以置信地扭头回来看我，“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林柏看着他，挑眉问道：“我能打什么算盘？”
李京北与安桃说得大概已近尾声，林柏也觉得自己该走过去了。
一边往他们那边走，他们说的话，也就慢慢传入了林柏的耳中
“……但我也还是会为你尽力一试，即便不能让他对你改观，也应该可以让他不再让你难堪。”
林柏暗笑，让安桃难堪的人，大约说的就是岳禧，李京南不会有这个闲心思和闲工夫。李京北长了胆子了，自我感觉这么良好，觉得自己可以压制岳禧了？小孩子心性，一点也不像李京南，同一套DNA造出来的人，怎么有这样天差地别了？
“京北哥哥，岳禧那里，你不必帮我，相反，假如你帮我，才会让他更讨厌我。你如此待我，已经让我很感激了，我不把你当外人，才会这样请求你。”
安桃对李京北并非冷血无情，李京北虽然性子直，绅士风度，到底是个体贴温润的公子哥儿，安桃要是动了心，也并不是说不通的，便是不动心，愧疚也总是有的。
林柏扬声唤她，“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安桃闻声回头，李京北的视线却早已越过安桃肩膀，落在了林柏身上，面色微微一变。
林柏一手捏着玻璃杯，笑着大步款款走到安桃身边，另一只手顺势便搂到安桃腰上，在她脸上看了几遍，许久才抬起头来看李京北，假装刚刚才发现他的存在，“唉，北北，你也在这里呀！”
李京北的目光在他们两个身上转了一转，说：“你们聊，我先失陪了。”说完便转身往大厅那边走去。
李京北一走远，安桃便轻轻转身，林柏的手也随之离开了她的腰际。
“不用谢。”
安桃一笑，“林先生自信，我并没有想要谢林先生的打算。”
“你不是被李京北困在这里了吗？”林柏说着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翻转看了一阵，“手腕都被自己捏红了。”
“小事而已。”安桃收回手臂，说：“若是要谢，那还得是谢谢林先生方才的配合，算是赏了我这个面子。”
林柏早已习惯她的讽言讽语，自然也就没有一丝恼火。
“方才与李京北，我没有说漏。”许久，安桃才说出这一句话，又过了许久，才又说：“今天李京北见到我们两人，想来也算是明白告诉众人了，下一步要怎么办，林先生怎么看？”
“下周三陪我去吃个饭，地点我到时候会发给你。再过些时日，你就得过林二夫人那一关。”
“好，我先失陪了。”安桃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泳池，也往大厅那边去了。
当晚回到林家，林海桐便首先闹开了。
“大哥！今天我看见你跟安家的女儿站在泳池那边说了好久话！都说了什么呀？！”
林柏扒拉开林海桐缠在他臂上的双手，把她推到一边去，径自往厨房走去，拎了个水杯就要倒水，“你眼花了吧？看谁都是你大哥，小没良心的！”
林海桐连鞋都没脱就跟到厨房，挡在林柏跟饮水机之间，“我视力5.3，响当当的好！再说了，我大哥这么帅，怎么可能看错啊！”
董其华也走到厨房这里，林柏递过去一杯水，她顺手接过，喝了一口，指了指林海桐的脚，小姑娘撇撇嘴跑去换鞋。
“唉唉唉，我可也看见了，大哥跟安桃一前一后出来大厅的。”林乌墨开冰箱提了罐啤酒，“快说快说，我还下了部电影没看呢！”
“二哥！给我来一罐，什么片子？我也要看！”林海桐趿着一双兔子耳朵毛绒拖鞋，哒哒哒地跑过来，伸手就问林乌墨要啤酒。
董其华还没离开厨房呢，正翻柜子要煮个面，没转头就说：“小姑娘你几岁了？”
“妈，啤酒也是酒啊？”
董其华转身开了柜顶，拿了两块面饼，顺手就把林海桐手里的啤酒掰了过来。正巧林敬往这边走过来，朝自家老婆拍拍手，她便顺手往前一抛。林海桐轻轻往上一跳，伸手便想截住那罐啤酒，林柏一伸手臂便挡住了空中的啤酒罐，一个反手躲开扑过来的林海桐，顺势就把啤酒抛到了林敬怀里。
林敬拿到啤酒，开罐喝酒，一气呵成，还往林海桐那边咂咂嘴，伸手指着她的脸说：“你，卸妆去，看你这一脸调色盘就不痛快。”
林海桐被他们四个联手欺负，也只能跺跺脚，就往自己卧室里跑了。
董其华把面饼丢到了锅里，又接过林乌墨递过来的两个鸡蛋，敲在了另一个锅里。林柏接过她递过来的锅柄，便开始煎荷包蛋。
“留不留溏心？”
“留一个给你爸，其他的全熟。”
林敬拎着啤酒跟林乌墨两个倚在厨房门框上，伸头不时往锅那边看看。
林乌墨拿着啤酒来跟林柏勾肩搭背，“大哥，咱们俩，谈谈？”
林柏一点也不卖他的面子，抖开他的手，“不谈，无可奉告。”
“呦！这么傲娇，护着人家小姑娘啊？！”
董其华递过来的两个面碗，我熟练地接过，搁了荷包蛋在面上，转身递给林敬和林乌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怎么护啊？”
林乌墨端着面碗往饭厅走，还回嘴道，“那你等着有一捺的时候才告诉我们啊？”
“等你找回你老婆的时候，再过来问我。”
他被林柏噎了一句，也就悻悻作罢。
林柏回头看了董其华一眼，正巧对上她的眼神，她看着他，倒是没有要发表意见的样子。
林敬倒是放下筷子当和事佬，“你便说吧，别把老大吓得睡不着觉。”
董其华想了想，也放下筷子，说得倒是心平气和，“谢老生前面慈心狠，手段凌厉，在棠州是出了名的，后来从商倒是收敛不少。安桃之母谢璇，我倒是见过，人美心细，是个有手段，不简单的女人。外界说安桃最肖其外祖和其母，谢老在的时候，就爱叫她小罂粟。这孩子又在谢安两家的这些变动中长大，她来当你的身边人，我着实是觉得心中不踏实。”
林乌墨却说了句公道话，“再怎么说，也是祖辈父辈的事情，安桃年幼，凭这些论断她，有失公允。”
“话虽如此，人不能免俗。起先雅歌便是个例子。”林敬说着，看了林柏一眼，“安桃跟路雅歌倒是长得相似，不管安桃是什么样的人，老大，倘若你动的是这个心思，我不饶你。”
“她们像吗？”林柏挑眉反问，“若是面容，确实，我起初遇见她，也是这样想，只是后来相处，她跟雅歌可没什么相同之处。”
“不论如何，我们毕竟不是你，这事情终归你自己拿主意，我没有别的要求。”
林敬亦说:“老大，要记住那些故去的兄弟姐妹，要记住展家那些没有得到公道的冤魂。男人，得有担当，懂取舍。”
林柏颔首，林敬不愧老姜，四两拨千斤。末了，他只能挑挑眉，坐在饭桌上，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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