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回荆州
翌日清晨，勉强觉得肩膀的疼痛稍微减轻了些，看着时辰大概差不多了，该是去皇陵探望父皇的时间了，苏绾便没有再继续赖在床上。
萧云逸已经来了颍州，此行不知目的是明是暗，朝中形势又尚不明确，她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半分。
叫来了丫鬟简单的为自己梳洗，昨日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染红，自然是不能再穿。
“小姐，今日……”
“和往日一样。”
“是！”丫鬟领会了苏绾的意思，拿出了另外一套素色衣裙为苏绾更衣。
待一切梳洗完毕，苏绾推开房门，不由睁大了眼睛。
苏绾喜欢安静，故而在颍州居住的小院并不大，此时此刻却被身着铠甲的御林军堵塞的满满当当，小院更显拥堵。
萧云逸跪在众御林军最前方，众将士均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
“属下护主失利，愿皇太女降罪！”声如洪钟，惊起鸟儿四处飞翔。
苏绾原本还有些睡意阑珊，被御林军这样一吵，算是完全清醒了。
“属下护主失利，愿皇太女降罪！” 御林军的声音再一次在小院中回荡。
眉毛微微上扬弯如新柳，朱唇轻启：“诸君请起吧，昨日我虽然受伤，但是个意外，景大人已经在调查此事，定会捉拿主谋。”
语毕，时间仿佛静默了许久，萧云逸没有起身，御林军也没有起身。
颍州两年又半载，对于这样的话苏绾早已听腻，想要离开却发现角落的牵牛被御林军将士踩在脚下。
看着辛苦培育的牵牛这样被随意踩踏，苏绾于心不忍， “镇国将军救驾及时，我并无大碍，诸君请起吧。”
“皇太女乃荆南社稷之本，是末将疏忽职守，才会酿此大祸，还请皇太女一定要重重责罚，以儆效尤。”御林军统领魏庄闲率先开口。
肩膀上的疼痛让苏绾无暇顾及，角落的牵牛更是已经完全破碎，心中更是烦闷。
父皇殡天，觊觎皇位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一介女流想要继承大统，更是难上加难，守陵的这段时间，如果不是景寒暗中保护，如今的荆南想必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御林军也好，镇国将军也罢，曾几何时，自己性命垂危，他们又何曾理会过自己？
“既然你们想要领罚，那就交给镇国将军全权处理。”苏绾没有再给魏庄闲说话的机会，而且对于这样的事情，她也懒得去重复。
自顾自的关上房门，将众多御林军关在门外置之不理。
魏庄闲紧蹙着眉头，看着萧云逸和众多御林军，进退两难。
“萧将军，这……”
萧云逸微微挑动着剑眉，目光还留在苏绾离去的门口，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 “皇太女仁慈，诸将士还要随我一同护送皇太女平安到达荆州，每人各罚一年俸禄，以示警告，待回到荆州皇城，萧某在内，每人五十大板！”
“谢皇太女，谢萧将军。”
冰冷的铠甲相互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渐渐，苏绾的小院又重新归于往日平静，萧云逸却并未离去。
环顾四周，萧云逸这才开始仔细的观看这个小院。
虽然很小，但是很别致，到处都是翠绿青葱，位于中间的桃树含苞待放，周围的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虽然意境不同，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角落里破碎的牵牛吸引了萧云逸的注意，缓步向前，准备扶起之时，苏绾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镇国将军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萧云逸情不自禁的转身看向苏绾。
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的打扮，素服贴身，只是袖子上面完好无损，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安静的斜靠在门边，笑容如春风般和煦，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有一瞬间的晃神，但萧云逸很快就回归了自己的理智。
尊卑有别，即使是院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萧云逸也不敢怠慢，这是作为一个臣子该有的礼数， “末将萧云逸，参见皇太女。”
没有任何的动作，苏绾只是缓缓地开口，声音却如潺潺的溪流，沁润人心，“听闻萧老将军长公子萧云逸不仅骁勇善战，而且才智过人，萧将军要不要来猜一猜我在想什么呢？”
眸中带着笑意，萧云逸仍旧是保持着臣子之礼，“不知末将这样做可否遂了皇太女的心愿呢？”
虽然昨日二人就已初见，但是这样仔细的正视萧云逸，苏绾还是第一次。
和昨日见到的萧云逸不同，所给苏绾的感觉已经不再是温暖，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疏离，让人无法靠近。
衣着依旧如初见，一身墨色袍子，剑眉星目，宽阔的脊背。
苏绾想要鼓掌赞赏，可是肩膀牵扯的疼痛有些吃力，也就只好作罢，“萧将军果真是名不虚传，苏绾佩服。”
“皇太女过奖了，这只不过是末将的一番推测而已，末将此行是为了迎皇太女回宫，荆南不可一日无君，还望皇太女体谅，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萧云逸也不再继续卖关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现在荆南的局势已经是刻不容缓，虽然击退了玛南，但是那一仗打的也是尤为凶险。
荆南群龙无首，多方势力垂涎，不可不急。
“不知曹丞相近来可好？”苏绾答非所问，却在言语中饱含深意。
“曹丞相自从皇太女来颍州以后一直坐镇荆州，为皇太女稳固根基，待到皇太女回宫，朝中势力便可安稳，”面对苏绾的有意刁难，萧云逸的回答还算中肯。
莲步轻移，从萧云逸身边路过，并没有停留，“记得归还我的桃花伞，明日启程的时候我会需要。”
苏绾简单的和荆南王告别，随即开始启程归返荆州皇宫。
她原以为启程回京，景寒会伴随她的左右，可是一路上，景寒并没有出现，虽然有些疑惑，也有些失落，但一路上有萧云逸跟随，倒也是没那么枯燥了。
荆州城门，丞相曹曦携众大臣前来迎接，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心中升起一阵没来由的憋闷。
队伍越行越近，苏绾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人群中，反而是四处打量着荆州城外的风景。
自己只不过是离开了两年半而已，可是自己从小生长到大的皇城让人陌生，不知是因为轿撵的颠簸，还是别的原因，只道物是人非，让人压抑。
“臣曹曦未能亲自前去颍州迎接皇太女，实在是惶恐之至，现携众大臣特来迎接皇太女回宫，还望皇太女恕罪。”
当苏绾从风景之中收回心神，不知何时轿子已经停了，丞相曹曦的声音传入轿撵。
“臣等叩见皇太女” 随之响起的是文武百官的齐鸣，倒也是震撼人心。
生平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但宫中规矩颇多，纵然厌烦，也是身不由己。
掀开轿帘，苏绾一席白衣，头戴面纱，步姿绰约，立于众臣之首。
“曹丞相快快请起，我一直身在颍州，朝中事宜多是丞相劳碌，小女实在有愧。”礼数周到，言语中未有任何不妥，纵然心中烦闷，却也是努力忍耐。
她虽然身在颍州，但并不代表对朝中之事充耳不闻，丞相掌权，她要立足重在拉拢人心。
“听闻皇太女在颍州遇袭，再加上皇太女这一路舟车劳顿，老臣实在是担忧。”
对于这些事情，苏绾实在是不想应对，只是打量了一周，也没有发现景寒在哪里，心中烦闷更甚。
曹曦所说究竟是真是假也只有他自己的心中最清楚，颍州两年半时间的充耳不闻又作何解释苏绾也并未说出口。
“丞相言重了，苏绾只不过是受了一点点的小伤，丞相日理万机，劳烦丞相担忧实在是苏绾的罪过。”
苏绾的声音不大，但是刚好在场的众大臣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曹曦也是面色如灰。
“皇太女一路颠簸，想来已经是累了，不如先回宫休息，我们来日方长，有什么事情等到皇太女休息好了以后再行商议也不迟。”
肩膀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苏绾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就有劳丞相和诸君了，我们来日方长。”
“那皇太女，要不要萧将军护送……”
“不必了！”苏绾打断，“我自幼生长在宫中，宫中之事也是不能再熟悉了，萧将军也很累了，我可以自行回去。”
曹曦有些尴尬，“太极殿早已收拾妥当，那臣等就恭送皇太女了。”
“太极殿是父皇生前寝宫，我自然还是住在羽夜宫中，有劳丞相命人每日将太极殿打扫干净，苏绾感激不尽。”
“是！恭送皇太女！”
“恭送皇太女！”群臣跟随！
苏绾轻轻点头，并未坐轿撵，缓缓走进荆州皇宫，将文武百官费解的眼神抛在身后，直至耳边的声音重归平静。
宫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不！准确的说来应该是冷清。
父皇在世之时苏绾并未这么觉得，荆州一别之后这皇宫已然是物是人非。
御林军缓缓跟在苏绾身后，直至羽夜宫的大门清晰可见。
羽夜宫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远远地，苏绾就听到瑾珠的声音穿过高高的院墙传来，她还是老样子，苏绾不禁莞尔。
漫步向前，羽夜宫依旧如初，亭台楼阁样样都是按照苏绾的喜好来布置的，尤其是庭院当中含苞待放的桃树，最是苏绾喜爱。
“公主！”瑾珠的大嗓门打断了苏绾的回忆，还未等苏绾反应过来，苏绾便被瑾珠一把抱住，放肆大哭。
瑾珠性格爽快，做事不拘一格，自然是连哭都是毫无遮掩。
心中的不适渐渐得到释然，笑意再一次重新回到脸上，苏绾温柔的拍着瑾珠的后背，“你看你，哭的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了，现在时过境迁了，也就只有你还叫我公主。”
一把鼻滴一把泪，瑾珠难以掩饰再次见到公主的激动，“在我的心中，不管在哪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公主。”
苏绾亦是红了眼眶，一片欢声笑语。
同时的丞相府中，则是阴云密布。
“丞相，还请丞相三思啊！”兵部侍郎沈坤不知在请求着什么。
曹曦摇头，脸上是深深的无奈，“沈大人，请恕老夫难以从命，事关荆南社稷，这是欺君，老夫不能这么做。”
“曹丞相，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满朝文武今天都在场，可是那苏绾竟然这样桀骜不驯，口出狂言，这样的君主，很难让荆南起死回生啊，”沈坤坚持不懈的请求着。
“老夫对先皇忠心耿耿，这样做实乃愧对先皇。”
“丞相，那苏绾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先皇殡天之后她身在颍州，荆南社稷一直都是丞相在费尽心血，那太极殿原本就应是丞相您……”
“住口！”曹曦声色厉荏，“沈大人，我念你是朝中重臣，这些话只局限于你我二人，曹某不会让第三人知晓，还请你谨言慎行。”
“丞相，江山社稷为本，一介女流怎么可能登上大雅之堂，现如今民政凋敝，朝中一致推崇丞相继位，解救百姓于水火，苏绾就算是现在回朝，只要丞相概不退位，朝中众臣定然人心所向，拥护丞相登上荆南宝座。”他仍旧是锲而不舍。
曹曦果断拒绝，“沈大人，欺君罔上之事作为臣子是万万不能做的，这不仅仅关系到你的前程，更关系到你家人的安危，我就当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你请回吧。”
“可是……”。
“沈大人，此事有辱皇太女，而且作为臣子，更应该相信先皇的选择，皇太女乃是民心所向，我相信皇太女定会解救荆南于水火之中。”
“丞相！”
“恭送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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