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一章 面圣

　　我笑了笑，眼睛看着那描金的盘子，不再去看这个无礼蛮横的宣慈帝姬，径直走到那个蝉蚕形的物件跟前，仔细瞧了一番，果真是如晶莹剔透的蝉儿一样，静静的躺在金底的托盘里面，我俯下头，闭上眼睛，传来的香气十分的浓郁，仿佛如九天之外的味道，非人间所有。我福下身子，对着皇后和各位帝姬，缓缓道：“若是臣妾猜的不错，这便是瑞龙脑了！臣妾曾闲来无事，翻阅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里面记载道‘天宝末，交趾贡龙脑，如蝉蚕形，波斯言老龙脑树节方有，禁中呼为瑞龙脑’。这瑞龙脑是鼎有名的香料，玄宗得了瑞龙脑，赏赐了杨贵妃十枚，香气彻十余步。据说玄宗曾经和亲王下棋，令贺怀智独奏琵琶，贵妃则立于前观棋，当时突然起风，将贵妃的领巾吹于贺怀智巾上，良久，回身才落下。贺怀智归家，觉身上香气非常，乃卸幞头，贮于锦囊中，安史之乱后，玄宗回宫，追思贵妃不已，怀智乃进所贮幞头，具奏他日事，玄宗发囊，泣曰‘龙脑香’。可见，这‘昭华之管’和‘玙璠之乐’都是不及这‘瑞龙脑’名贵了！”

　　我说完，束手立在那里，皇后便笑盈盈的，半眯着眼睛，柔声道：“怀瑾真是好学问。你们几个都要向怀瑾多学学，才能增长见识，开阔眼界。这瑞龙脑十分的名贵，亦是十分的难得，是交州刚刚进贡上来的，一共才三枚，那就赏怀瑾一枚，宣慈两枚吧！”

　　我和众位帝姬，福了福身子，谢了皇后娘娘的恩典，我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这个端庄慈爱、母仪天下的皇后，当初是怎样狠下下心来毒害了自己的亲妹妹和两个婴孩，我心中突然腾起了一股深深的厌恶之情。

　　此时，外面的太监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娘娘，皇上过来了！”

　　我快速扫了一眼，皇后听到皇上过来，脸上突然扬起了眉毛，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我们也跟着皇后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到皇上的仪仗，一对对凤翣龙旌，雉羽宫扇，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九龙金黄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执事太监捧着香巾、绣帕、漱盂、拂尘等物。只见皇后向着皇上行了一个大礼，我们自然也是行了一个大礼，我只听到皇后说道：“官家万福，这么热的天气，官家怎么就过来了？也不怕热着自己。”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对着我们道：“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过皇上的恩典之后，我们便站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着皇上，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或许是常年征战的原因，皇上看起来有些黝黑，又有些发胖，穿着一件黄色的团龙密纹常服，系着碧玉红鞓带，看着一副慈祥的样子，到了皇后刚刚坐的位子上，宫娥奉上了白釉玉璧足碗，皇后笑盈盈的说道：“官家近日政事繁忙，我吩咐御膳房做了莲子百合粥，最是消暑，官家尝一尝。”

　　皇上笑盈盈接过莲子百合粥，朗声道：“皇后有心了！”说完便端起白釉玉璧足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看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又扫视了我一下，迟疑了片刻，继而笑道：“这位看着眼生，是皇后的贵客吗？”

　　皇后听闻此话，微微一笑，道：“这是三殿下新迎的夫人。”

　　皇上扫了我一眼，‘哦’了一声，我便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臣妾刘怀瑾，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我低着头，不敢直睹天颜，良久，才听到皇上说道：“刘怀瑾，这个名字起的好。”隔了一会儿，见我还跪在地上，道：“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伏在地上，道：“回皇上，臣妾初见天颜，想必皇上日理万机，政事繁忙，将臣妾误记成他人了。”

　　皇上放下手中的白釉玉璧足碗，笑声爽朗，道：“想必是朕记混了，几年前在孙蠙处见过一位和你同名字的天才少年，不知这少年今安在？”皇上说道此处，像是在想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我跪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大理石坚硬如金，跪的久了难免生疼，隔了好久，皇上仿佛才记起我还跪在地上，便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我依言，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膝盖处如针扎一般疼痛难忍，我低着头退到了一边，默默的立着。

　　皇上道：“贤懿，过来，坐到朕的身边来。”听闻此话，我抬起头，看到贤懿已然坐到了皇上的身边，皇上笑盈盈的注视着贤懿，而贤懿则就像个五六岁的小孩一般，笑的甚是甜美。此时我忽然心中一痛，若是我爹爹还在，我是不是也该如贤懿一样？

　　皇上笑的很是慈爱，询问了贤懿最近看了那些书什么的，看的出来，皇上很喜欢贤懿帝姬。

　　这是我第二次面圣，第一次是在八年前。突如其来，措手不及，皇上对我没用更多的话，淡淡的几句，想必一是因为德昌本来就不被皇上待见的缘故，加之皇后几次三番的想要暗杀德昌吧，二是大底我只是个卑贱的人罢了，没有家族，没有功勋，于社稷无用吧，可是我的心里突然便想起，多年之前，我的父亲，随着□□太宗征战南汉，冤死的事情，胸中突然一堵。

　　问完之后，皇上然后慈爱的笑着，看了看几个帝姬，道：“你们都散了吧！”

　　皇上这样说，我们只得退下了，刚刚出门的时候，便看到宣慈帝姬走过来，一点都不客气，怒气腾腾的挡住了我和贤懿的去路，狠狠的道：“贤懿，今日的风头都让你出尽了，你得了‘昭华之管’和‘玙璠之乐’想必心中很是得意吧！”

　　贤懿也丝毫不客气的驳道：“是你自己学识浅薄，怎还来怪我？你要是真的想要这两个物件，你就想娘娘去要啊！”

　　“你！你！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贱丫头！娘娘不过是可怜你罢了，才将这两个物件赏你，你以为我稀罕吗？我殿里的好东西，怕你是都没有见过呢！”说完长袖一甩，便趾高气昂的走了！

　　我看到贤懿的小脸涨得红彤彤的，像是马上就要流出眼泪了一样，我看着有些心疼，拉起贤懿的手，道：“你也别和她一般见识了，赶紧回去吧，这么火辣的太阳，晒伤了小脸，我可要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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