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一章 崩逝
开宝九年（公元976年）。
初冬。
汴京的冬天着实的冷了的许多，而我却是不怕冷，想到前两年，自己一个人从太原出发来华阳，在大冬夜里曾经睡过雪地，所以这点冷对我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
来到这汴京城差不多已经四月了，姨母打算过了除夕，等到来年开了春，就送怀我去学堂。前不久，姨父已经去见过先生孙蠙了，孙蠙是个学识十分渊博的大儒，已经答应收我为弟子，因为孙蠙官位司门员外郎，专门负责教授皇子、皇孙的学业，其实我本无资格让孙蠙授学，因而只能收为弟子。
这日，天气放晴了，前几日还是鹅毛般的大雪，今日却一早就看到了太阳，我异常兴奋，硬是拉着允襄一起在院子里面堆雪人。
二人鼻子被冻得通红，却还在雪地里面疯玩，我笑嘻嘻的朝着允襄扔过去一个大雪球，雪球砸在允襄的裙子上，砰的一下便三开了，我笑了笑，说道：“阿姊，今日难得放晴，前几日那么大的雪，估计河面上都结了冰，要不我们出去到河面上玩吧！”
允襄一听这话，立马明白到这个鬼灵精，肯定又想出了什么好玩的点子，便故意问道：“河面有什么好东西可玩？”
我凑在允襄的耳朵上，轻声道：“以前我在乡下的时候，冬日里大雪之后，河面便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我就和邻里家的孩子拿着铁铲，把冰凿开，便可以捕到很多鱼儿的。”
允襄没有见过这些好玩的，正打算和我偷偷的跑出去，岂料却碰到了姨母，姨母斜视了我两一眼，道：“又想背着我出去做什么？”
我们俩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笑嘻嘻的蹭到了姨母的身边，拉起姨母的衣袖，撒娇的说道：“姨母，我想和阿姊出去逛逛，这几天大雪，我和阿姊都待得闷极了。”
庞敏会心一笑，知道怀瑾这孩子不会安静的待在屋子里，此时不知小脑袋里面又有了什么奇怪的想法，道：“今日不行，姨母刚刚给你做了新衣，你过来试试。”
允襄听到姨母给怀瑾做了新衣，吃惊道：“娘亲，昨天师父才来量了尺寸，怎的今□□服就好了？”
姨母只是笑了笑，道：“看了就知道了！”
我和允襄都怀着很是好奇的心思到姨母敏的屋子，只见床上放了一摞男子的衣服，姨母笑着指了指床上的衣服，笑盈盈的道：“月儿，这就是姨母给你新作的衣服，来，赶紧穿上，让姨母看看合身不合身，要是不合身，我就吩咐人拿去重新做！”
允襄更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问道：“娘亲，这分明都是男子的衣服啊，月儿怎能穿得？”
姨母坐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慈爱的看着我，柔声说道：“月儿，从明天开始，你就要穿男子的衣服了，你姨父前几日拜见了孙老夫子，孙老夫子答应收你做他的弟子，可是无奈你是女儿身。你就算是女儿身，在我大宋读书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只是你父亲含冤，背上了罪臣的污名，你若以女儿身求学，难免遭人算计了去，所以我和你姨父便私下计较，你以男子的身份入学，便方便了许多，这孙老夫子是皇上御指的教导皇子、皇孙的老师，所以今后你接触的也就是皇子皇孙，万事你都要谨言慎行，才好不被人抓了把柄，知晓吗？”我听着这姨母的一言一语，便知道这位姨母这样的真心待我，已经为我打算了一切，自己要如何做，才能报答姨母的恩情呢？还有真心待我的表姊，我的姨父，我觉得我很有福气，能得这样好的人的照顾。
想到这里，我登时跪了下来，眼神很是坚定，又很是认真的说道：“谢谢姨母为我如此费心尽力，月儿无以为报，请受月儿一拜！”
姨母见我说出这番话，不觉间已是眼里含泪，连忙站起来，把我扶了起来，道：“父母为之计深远，月儿，你娘亲早逝，将你托付于我，我便就是你的娘亲，以后你要好好跟着孙老夫子学习，这样你娘亲在天之灵才能得以慰藉。”
我流着泪，搂着姨母的脖子，我知道所有的一切。我知道姨母为了我才搬迁至汴京，为了我去求了孙老夫子，我以后一定好好的，才能对不住姨母的这片苦心。
外面的太阳很是灿烂，可是屋里却冷极了，下人给东厢房升了火。屋里的熏香缭绕，又香又暖，两个丫头居然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原本以为这样的晴天会持续几天，岂料快到傍晚时候，便又下起了纷纷扰扰的大雪！
雪之大，大的恨不得将这汴京城给盖住！
风雪天，天亦是黑的早，用过晚饭，我便和允襄在屋子里玩起了猜诗的游戏，正在兴头上，却听得屋外十分的嘈杂，过了一会儿，便是哭声振天。风雪之夜，加上哭声，显得格外的凄惨诡异，我和允襄闻声而出，白雪皑皑，整个汴京城都被掩埋在阵阵哭声之中了。
不一会儿，姨母走了过来，道：“怀瑾和允襄，当今皇上驾崩了！”
开元九年，冬，大雪！
这位宋朝的开国君主，一生金戈铁马，建立功绩无数，结束五代十国之乱世，建立大宋，却在这样一个大雪天，驾鹤西去了！
当夜，整个汴京都在风声、雪声和哭声中过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就听姨母说道：“今早听得外面有人说起昨夜□□皇帝的死，听说□□皇帝死时叫了晋王赵光义入宫，赵光义进去之后，就让□□皇帝身边的内侍都退了出去，有一个内侍虽然退出了宫殿，却躲在外面偷听，说□□皇帝在嘱咐晋王，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儿低，一会儿高的，不知道具体再说些什么，过了片刻，便看见那烛影摇曳，晋王好像离开了，在寻找什么东西，然后却又听到斧子落地的声音，突然听到□□皇帝高声道‘你好好去做’，这话说的激烈而悲惨，却不知道什么缘故，不一会儿晋王就吩咐内侍速请皇后和皇子们的到来！”
我听得十分的入神，只见允襄等不及想要听后面的结果，便急忙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姨母看着允襄那般着急，便继续说道：“不一会儿皇后和皇子们都陆续的赶到，却看到□□皇帝目定口开，已然归天了，宋皇后悲痛异常，有一个内侍进来传旨，说先帝奉太后遗诏，要传位于晋王，有金匮作证！”
我看着庞敏，缓缓道：“姨母，这自古帝王传位都是传子，为何到了我朝，却传了弟呢？”我年纪虽小，但是从小跟着娘亲学习诗书礼仪，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是传位于皇子，却不曾听得有传位于兄弟的说法。
姨母听了我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隔了一会儿，便笑着道：“据说是杜太后的遗言，由□□皇帝传位于晋王，再由晋王传位于赵光美，然后再传□□的子嗣，说的是金匮之盟。”
我听完之后，觉得有些好笑，只是呵呵一笑道：“可是，谁又看到过这个金匮里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姨母听得我这般说，只是瞬间给吓得魂不附体，这孩子胆子太大，竟也能怀疑到这上面去，立马捂住了我的嘴，脸色阴沉沉的说道：“天子禁怨，皇家秘事，我等只是平头小老百姓，切记谨言慎行，不可大意！”
我听得庞敏这样说，意识到自己失言，便尴尬的笑了笑，道：“亏得姨母提醒，不然这话让旁人听了去，岂不要倒大霉？”
允襄在一旁，笑着说道：“月儿就是这样，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我觉得这样好得很，不用别人去才她的心思！”
姨母看着我，那眼神满是忧心，便郑重的对着我说道：“月儿，襄儿，你们一定听好了，从今往后，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却不该说，那些不该说的话说了，就会要了人的性命，一定要谨言慎行，喜怒不形于色，将来才不会让人给算计了去！”
我和允襄从未见过庞敏这么严厉，这么郑重的说教训我俩，只得低下头，默默的应了两声！我道后来才知道，姨母的这话是多么的对！
过了一会儿，窗外再此嘈杂了起来，只见有门外一阵吵杂，接着就有人大声的喊着：“新皇登基，改元太平兴国，大赦天下！”这声音此起彼伏，随着炮仗和大雪落地的声音，传满了整个汴京城。
雪花，依旧飞舞，不知疲倦，不懂停歇，不管世人的眼光如何，也不管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不管悲喜，就这样忘情的无我的跳着舞。
一夜之间，天地却是已万象！
早已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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