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手握皮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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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Flora找到尹杰，问可否同行一起去搭地铁。
“同去同去！”尹杰豪爽地一挥手，“我请你吃冰激淋。”
Flora开心地低声欢呼。
从公司步行前往地铁站，途中会经过一个小小的Cold Stone冰激淋店。这是尹杰在国内最热爱的唯二冰激淋品牌之一，另一个是DairyQueen（即使大众趋之若鹜的某根达斯也不在尹大小姐的清单内）。ColdStone大大的冷柜里通常陈列着有各种各样的大桶冰激淋，顾客可以按自己的口味选择，服务员则把顾客选出的冰激淋盛到低温环流的大理石台面上翻来覆去地“炒制”，并不时往其中加入顾客选定的各种辅料，诸如：葡萄干、巧克力碎、饼干屑、坚果碎、蛋糕碎、玄米粒等等，一同翻炒，在不停的翻炒过程中，冰激淋内蕴含的空气被挤压排出，整个身体脱离了原有的松软，最终变得质地绵密、口感滑韧弹牙。吃起来相当有质感。
两人坐在红色吧座里品尝到手的冰激淋。尹杰点的是朗姆酒冰激淋+黑巧克力碎+玄米，她盛了半勺子冰激淋轻轻送进嘴里，浓郁的酒香、略苦香醇的巧克力，以及冰凉柔韧的奶油在嘴里慢慢化开，她嚼着Q弹的玄米软粒，满意地轻叹一声眯起了眼睛。
Flora则选择了小女生们都喜欢的草莓口味+华夫饼碎+坚果碎。这是她第一次尝试ColdStone，发现这和平日里喜欢的可爱梦等等比起来口味确实大有不同。她也很喜欢这种带着韧性的冰激淋。但很显然尹杰品尝冰激淋时那种陶醉的神情更令她惊奇。恍惚间她彷佛看到一只大猫在惬意地哼哼。她有点发怔地看着尹杰。
“怎么啦？”陶醉了一小会儿的尹杰发现了Flora的异样。
“您现在和平日里不一样。”Flora讷讷地说。岂止不一样啊啊啊... ...
“这是当然啊。如今是美食畅享时刻！”尹杰夸张地向着天花板举起双臂，虔诚地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她又盛了一勺冰激淋送进嘴里。“顺便问一句，你说和平时不一样，平时我啥样？很吓人吗？”
“虽然不骂人，但总是感觉很严厉，特别严厉… …我们都有点怕您。”
“嗯哼，‘我们’？ 你和谁？”
“还有Christina啦。她也觉得您特别严厉。她悄悄跟我说，你好像手里随时握着一条皮鞭，不努力就...”
这次换尹杰发愣了。她一直还没找到机会和宁先生认真谈一谈Christina的去留。在她的印象中，Christina一直是比较麻烦的‘刺头’，为人非常固执，遇事又想得太多，总对周围的人和事抱着negative（负面）的猜测。还经常性地拒绝沟通不愿意妥协，无论怎么跟她交流都左耳进右耳出。如何让她融入团队，这是尹杰一直颇感头疼的问题... 没想到她居然还有点怕自己？哈哈，这么说她对这段时间的沟通实际上是有感觉的？有感觉就好啊！尹杰总算找到了一条似乎可行的路径。
嗯嗯好的，我会向这个方向加油看看的。尹杰有点恶趣味地在心里暗笑起来。
不过，皮鞭又是个什么鬼？
“这个这个，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 ...,应该说我们都有点怕您。都担心如果进度不够或者出错，被你拎到会议室里单独谈话。那种感觉... 还是蛮可怕的。” Flora心有余悸地说。
尹杰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吧？不就是把他们单独叫到会议室以后，指出问题直接了一点，语气严肃了一点，然后... ...把项目工作的评估更细化了一点...吗？这年头的孩子，心灵都这么脆弱吗？
不过这孩子有出息哈，居然懂得迂回反馈了。尹杰心里很是诧异。
“这样啊~~”她故意端着态度语重心长地说，“Flora小朋友你只要好好工作就可以了嘛。如果你注意工作效率，提高工作质量，我高兴还来不及呐。现在这些要求看起来好像麻烦一点，但是能帮你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的，以后某一天即使离开宁氏了到其他地方工作你还能从中受益的。”
Flora又呆了一下。这这这...领导怎么回事？我刚入职没几天她就已经准备让我离职？难道她其实对我的工作并不满意？看来Christina的这个点子真是歪到家了！嗯，看来以后不能再听她的了！工作上还得更细致，效率还得再提高才行！
这还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 ...
回到自己的小院，尹杰先依次跟花坛和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逐一打了“招呼”。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据说植物都有灵气，如果多与他们亲近、细心爱护，他们的感情归属性会更强，也就会长得更好。
看看，那几株爬藤月季就长得非常茁壮。已经九月中了，依然开的绚烂无比，枝叶横漫间，自然形成了一道带刺的篱笆。
“真精神！”尹杰笑着夸奖道。
大花盆里栽种的老桩金银花爆出了很多金银双色的花苞。两周前尹杰刚采集了一批将开未开的花苞晾干了给婆婆，没想到这没几天又金银满枝头了。她笑眯眯地抚摸着沉甸甸的花枝，心里很是高兴，这一批采下来晾干了可以送给师兄。他成天做报告，很需要护理一下嗓子。
年初刚栽种的茉莉还略显有些单薄，但也绽开了一朵朵白色娇嫩的小花。甫一接近，鼻端就漾满了甜美的气息。
墙角的桂花树也凝出了花苞开花了，浅黄还略带青意的稚嫩花苞星星点点的一簇簇地挂在枝头。
“真棒！开花以后可以煮桂花粥、沏桂花茶、做桂花糖...。”
... ...
开门进屋，尹杰闻到一股浓烈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哈！”
她高声道：“老公，我回来了。”
系着灰色条纹正规围裙的老公从厨房走出来，“今天回来那么早？”
“今天完事比较早。”
“嗯，洗手洗脸换衣服，准备吃饭。”
尹杰乖乖洗漱，然后换上了一件紫红色的T-shirt和浅灰色的运动裤，马上来到厨房，吸着鼻子申请拿碗拿筷端菜。
何宇新好笑地看看她，在她仰起的脸上轻吻了一下。
“还有一会儿，快出去，担心头发染上油烟。”
尹杰快手快脚地把餐桌收拾出来。
何宇新同学在烹饪上非常有天分。同样的食材、同样的食谱、同样的条件，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比其他人做的好吃很多倍。对比自己惨不忍睹的厨艺，尹杰非常聪明地选择让出了厨房。并且身体力行、多年如一日地表达了对何大厨高超厨艺的无限敬仰。她每次都对何大厨同学做出的每一道菜曲尽欣赏，往往做陶醉状，毫不吝啬各种溢美之词进行花样追捧，这成功激励了何宇新同学积极投喂的热情。当然易胖星人.尹杰的体重压力也因此加大，可让她因此放弃享用美食那是绝不可能的。还是那句话，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不是吗？反正何宇新同学经常出差，有的是机会减肥。
今天何宇新做的是家常菜回锅肉和黄焖鸡翅，还有清淡的丝瓜汤，是尹杰的最爱。
（如果你问什么菜她不爱，尹杰一定会狗腿地说，老公做的所有菜都是她的最爱！）
回锅肉是最寻常的菜品，可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好的。何新的回锅肉焦黄油亮，入口肉汁鲜美而不腻，搭配的青蒜也鲜嫩可口，浓香扑鼻，实实在在是教科书级别的作品。黄焖鸡翅更是因为鸡翅事先腌制得当，一番烹饪之后，肉汁都被完好地封存到美味的鸡皮里。一口咬下，鸡肉入味鲜美不用说了，能感觉有肉汁“噗”地飞溅在口腔里。
丝瓜料理得恰到好处。用姜蒜完美地去除了丝瓜本身的土腥味，嫩滑清爽，清澈的菜汤里漂浮着轻薄如娟的一缕缕的蛋花，入口香醇… …
饭后，尹杰皱着眉头，怀疑自己又吃多了。
何宇新心里暗笑，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池里。随即拉着尹杰出门散步。
晚风习习，两人手拉着手在小区内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何宇新的手很大很厚，把尹杰的拳头整个儿包在了里边。尹杰特别喜欢这样散步，被他的大掌这样包握着，心里莫名地觉得安稳平静。
她轻声向何新说着今天的新闻，语音轻快，眉飞色舞，还间或夹杂着清脆的笑声。如果Flora在这里，估计又得怔上一会儿了。
“你说你说，他们居然说我随时手握着鞭子！我有那么凶吗？”
听着爱妻娇俏的声音，何宇新心里很舒服。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小妻子在工作中是什么状态。那么，能让一个强悍的事业型女人展露出娇憨依赖的一面，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这个丈夫做得比较成功？。
“这么说确实有点过了… 不过，你不是一直头疼Christina的油盐不进吗？”
尹杰点头，轻声说：
“我感觉这次的汇报会对她来说有好处的。对比以前和现在的两种工作方式，以及这两种工作方式带来的不同效果，我想她私下里应该会自己衡量评判。希望她能做出正确选择，也不枉我这一段时间煞费苦心。”
虽然还没有和宁先生就Christina的去留认真谈过，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宁先生对她的定位还是在LS团队。既然很大可能性是她继续留下，那么就试着引导她吧，实在不成再说。即使LS项目在Christina的手里出了大问题，即使最终尹杰的努力无果，证明Christina不适合LS团队，尹杰总是觉得宁先生仍然不会放弃她，或许会把她吸纳到其他业务团队去。她越来越好奇这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默契了。然而，就因为这种看不见却明晃晃的默契存在，如非迫不得已，尹杰并不想把Christina变成自己的敌人。
“我以后沿着这个方向加把劲，慢慢地她的接受度应该会提高。”
“嗯，也会尝到更多的甜头… …还有皮鞭。”
尹杰本来还在点头，听到后一句话不由捏起小拳头向何宇新打去。
何宇新哈哈大笑着，伸手把尹杰揽在怀里，等尹杰不挣扎了才放开。尹杰随即“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打了几下，何宇新夸张地皱起眉头，哎吆哎吆地轻声叫起来。
尹杰停了手，两手握着他的胳膊按摩了几下。
“嗯，你这小拳头还真有力气。打得好疼。”
两人继续手拉手向前走。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点亮。
“周末我就去南京了，有一点点时间可以出去逛。需要带什么回来？”
“如果有时间，去韩复兴看看，盐水鸭和卤鸭各一只，再给妈带点卤鸭胗，别带多了。”
“好哒。”
路灯柔柔地温暖地亮着，把一片片树叶照出了剔透的感觉。一阵清风吹来，路边的树木沙沙地晃响了枝叶。两旁住家的窗台上、院墙边探头出来的蔷薇、月季、紫藤、铁线莲也随风摇曳起来。不知哪家的夜来香绽放了，馥郁的芳香笼罩了一大段的街道。
走出这个范围，夜风的味道变得复杂了起来，有青草香、些微泥土的甜腥、丁香淡雅的芬芳，似乎有着要下雨的样子。这种气味让尹杰想起了那首著名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一个
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素雅如丁香，价值不凡又含而不露，如何能用“愁怨”匹配呢？作者更欣赏南宋王十朋的《点绛唇》：
落木萧萧，
琉璃叶下琼葩吐。
素香柔树。
雅称幽人趣。
无意争先，梅蕊休相妒。
含春雨，结愁千绪。
似忆江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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